第30章 第三十章
太后得了解释, 神色果然缓和了些许,“那你便去吧。”
宣妃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原位,看着宜妃和三阿哥有些羡慕。她自然知道皇上已经把四阿哥给了贵妃, 可她自己不得宠, 咸福宫新搬来的两个答应恩宠也平平, 要得个活泼可爱的小阿哥, 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元栖只有小半月未曾见到四阿哥, 心里对四阿哥是否清减还没什么概念,从侧殿支开大半的窗户看了眼, 只见四阿哥坐在案前凝神静气地写字, 神色如常,倒没有太后说的那般严重。
见四阿哥并未察觉她的到来,元栖索性叫人别去打扰他。
四阿哥来慈仁宫时, 带的是元栖早便为他备好的宫人,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如今全在她面前,唯有两个乳母在里头侍候。
可想而知四阿哥仍是更亲近乳母些,看着底下的宫人战战兢兢的,元栖并不打算怪罪,嘴角含笑道:\"这些日子本宫无暇照看四阿哥,全靠你们例外照应着,等回了永寿宫,每人都赏三月的月例。\"
宫人们立时松了口气,遇上这么一位宽和的主子,赏银给的也极大方, 当时她们被选来永寿宫时,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里头的乳母仿佛是察觉到了动静, 悄悄退出来给她请安。
元栖一抬手,正要说话,余光便瞧见四阿哥小半个身子从帘子后头露出来,眼里头隐隐透露着担忧。
见元栖发现,他面上有些讪讪的,才垂头走过来,看着很心虚:“儿子给额娘请安。”
元栖笑了笑,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亲自将他扶起来,关切道:“快起来,方才瞧见你在写字,便没叫人去打扰你。”
四阿哥隐晦地瞧了眼身边的乳母,才小心道:“儿子是听到了额娘的声音才出来的。”
元栖知道他没说实话,笑容未变,转头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四阿哥说说话。”
见宫人们全都退下,她才又看着四阿哥道:“这下能和额娘说了吧?”
四阿哥神色躲闪,元栖也不催他,两人之间本就不大亲昵,四阿哥不信任她也在意料之内,只是不能任由这样的情况太久,反生了隔阂,得让四阿哥自己把顾忌说出来才是。
等了好半天,四阿哥才看着她的脸色小声道:“额娘别罚白嬷嬷,是我叫她在旁边陪着我的。”
元栖没想到他担心的竟是这个,神色错愕道:“额娘为什么要罚白嬷嬷呢?”
四阿哥于是又不说话了。
元栖耐心等了片刻,确定他不是在犹豫,而是真的不想说时,才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脑袋,温声道:“白嬷嬷是看着胤禛长大的,她很关心胤禛对不对?”
四阿哥点了点头,神色很忐忑。
元栖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想了想道:“那胤禛觉得额娘关心你吗?”
这些日子元栖虽没亲自来光过,但永寿宫每隔一日便要派人来问候,身边的宫人虽然也都是永寿宫出来的,和两个乳母并不熟络,但待他一样恭恭敬敬,处处周到。
四阿哥想到这些,迅速地点点头,“额娘也关心我。”
“这就对了,”元栖柔声道,“既然白嬷嬷关心胤禛,额娘也关心胤禛,额娘和白嬷嬷都是一样的想法,只要白嬷嬷不做错事,额娘怎么会责罚白嬷嬷呢?”
四阿哥听着这话有理,乖巧地应下了,却是没再说什么。
元栖便又小心提起今日接他回去之事,看到四阿哥的喜意不似作假,才放下心来。至于宣妃这些日子对他说过什么,既然四阿哥不愿主动说,她也不好把人逼得太紧,自去问问身边的宫人即可。
命人开始收拾四阿哥的东西,元栖才又回了正殿一趟。
五阿哥和宜妃也都去了偏殿,只剩下太后和宣妃在。
太后和太皇太后情谊深厚,问起太皇太后的寿辰准备得如何倒也是应该,元栖只拣着自己的现下的想法说了。
太后面色淡淡,也不知道是否满意,等她说完才道:“既不是整寿,那些虚的便不必太多,这也是皇额娘的意思,只叫能出来的阿哥公主们来乐一乐便是。”
元栖一一应下,而后便听太后话锋一转,给宣妃讨起差事来:“宣妃入宫多年,掌事却还是头一遭,你多教教她,挑些不要紧的差事给她练练手,譬如那些需要布置或者是费心的小事儿。”
布置摆宴席的大殿可不是什么小事,虽有旧例在,但这项上最容易出彩,也容易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赏赐和看重。
元栖本来打算用这项差事抬举一个人,眼下再塞个宣妃进去也没什么,正好能瞧瞧她的本事。
于是稍稍蹙眉道:“这事儿原本是已经定下给安嫔李氏的。”
太后一怔,从脑海里翻出这个安嫔李氏来,想起安嫔原是皇帝为了拉拢汉臣迎进宫来的,抚西额驸的孙女,出身也算不错,只是近些年来一直不得宠,差点让她忘了这个人。
“安嫔,她倒是个不错的,只是终究位份低了一头,让她掌管此事,听着不大好。”太后仍不放弃,意有所指道。
元栖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安嫔原先协理过宫务,想来知道的更多些,正好能帮衬着宣妃。”
一句话,便如太后所愿定下了此事的主次之分。
元栖知道,若她非要抬举安嫔在宣妃上头,太后和宣妃一时半会儿不对付不了她,却能悉数为难在安嫔头上。
她如了太后所愿,四阿哥搬回永寿宫的事儿,太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如是过了几日,元栖查看外命妇入宫的单子来时,才发现这几日一连好几个诰命夫人都奔着去了慈仁宫。
贺儿连忙提醒道:“荣妃的三阿哥不日便要开学,皇上正张罗着给三阿哥挑伴读呢,听说还又去见了一次荣妃。”
元栖面色淡淡地翻过一页去,盯着上头的名字蹙眉:“怎么恭亲王福晋也来了?”
贺儿道:“恭亲王福晋的三阿哥是庶福晋所出,十五年生人,和三阿哥的年纪相差不多。”
皇子们的伴读虽然向来是宗室或大臣之子,别的阿哥元栖管不了,但荣妃既然是以三阿哥之母的身份没被康熙降罪,那就别怪她在三阿哥伴读一事上做些手脚了。
想用近支宗室的子弟当伴读,荣妃还没这个资格。
元栖轻笑一声,将册子搁置一旁,唤了青玉进来:“你明儿出宫一趟,给家里传个消息,就说这四阿哥明年也到了去上书房的时候,不日他改了玉蝶,便是我的亲生儿子,选伴读这样大事儿,可不得家里早早替他留心,别叫好的都让人给抢没了。”
宗室大臣们想把子嗣送进宫来,给阿哥做伴读,为的不过是谋个好前程,可阿哥和阿哥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十五年生又如何,便是十四年生,比四阿哥大三岁,他们也不是等不起。而四阿哥这一轮选过,紧接着就是宜妃的五阿哥了,五阿哥自小养在太后跟前,太后必不会亏待了他。
到了内务府发放份例的日子,自有管事的太监来她这儿交册回话。
发放份例的差事这段时日一直是惠妃在管,元栖对她也还放心,潦潦看过去,没发现什么错处,而后径直翻到荣妃的钟粹宫那一页。
钟粹宫如今还有几个庶妃和答应,受了荣妃禁足的影响,估计也有小一年不能自由出入,元栖自是没碰她们的份例,甚至还酌情添了半成,算是安慰。
而在荣妃那一页,她看也不看,一连划去了大半不在妃位份例里头的东西。
而她划去的这些,恰好就是惠妃特意嘱咐要往钟粹宫送的。
来回话的太监满脸都是为难之意,“惠妃娘娘交代说——”
元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本宫可有克扣荣妃的份例?”
能混到掌事宫妃的程度,荣妃平日用的东西自然不会只有份例内的,大多都是底下人讨好送来的稀奇珍贵物件儿。元栖划去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在妃位份例里头的东西她可是都留下了。
太监哭丧着脸道:“奴才不敢。”
元栖不欲为难他,“下去吧,往后好好想想,掌事的到底是本宫还是惠妃?”
至于对扣下那部分本该给荣妃送的东西如何处置,竟是一字不提。
那太监心思活络,立马就高兴起来,眼睛一转,又献宝似地道:“那阿哥所的三阿哥那儿?”
元栖目含警告地看他一眼:“阿哥们那儿自然是依着往常的例子来,无论生母是荣是辱,他们都是皇上的子嗣。”
“是,奴才知道了!”
元栖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三公主那儿也不许克扣什么,还有那些个奴才,该敲打的敲打,不许怠慢了公主。”
乾清宫中。
梁九功如实将元栖的一言一语报给康熙。
康熙听罢面露赞赏,他知道贵妃对他那样处置荣妃心有不满,才吩咐内务府不许送好东西去,可贵妃终究还是心软,保留了妃位的一切份例,也未将她和荣妃二人之间的恩怨牵连到三阿哥和三公主身上,可见其心地纯良,为人清正。
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悄悄生长了些许,康熙道:“贵妃的性子一向宽和,让她来主持宫务,朕便可以放心了。”
翌日清早。
“娘娘,四阿哥梦魇了!”
元栖被贺儿急急忙忙唤醒过来,只见她面色苍白,额上挂满了汗珠,“今早四阿哥迟迟未醒,白嬷嬷去唤四阿哥起身,发现四阿哥有些发热,嘴里一直喊着额娘和八妹妹,无论如何都不肯醒来。”
元栖脸色一沉,听了这话瞬间清醒过来。她一开始也担心过四阿哥是否会因着八格格这事落下心病,所以时刻关注着,也找了两个嬷嬷叮嘱过一番。
四阿哥若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天才梦魇,想必先前一定是发作过,只是底下没人来报给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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