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蘑菇小镇【6】
巷子离饭店大概20分钟的路程, 但因为街上没有人，所以两个人走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走到了巷子处。
巷子隐藏在崭新的街上, 只有窄窄的一个出口，如果有人不熟悉镇上的地形的话，甚至都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个巷子。
顾止带着许笑然, 跨过地上横拉着的透明鱼线。巷子的通道挺窄的, 刚好能容下顾止他们两人并肩而行。
许笑然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巷子, 巷子两侧的房子都很低矮，最高也不过是两三层楼小平房。虽然都是和街上的房子一样, 都是白墙红瓦, 可墙上却长着一些斑驳的暗绿色的青苔, 给巷子带来了一股古朴和破败的味道。红色的砖瓦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干巴巴的。
巷子的地是一块块方形的青石板嵌的，许笑然低头, 可以看见石板缝中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鲜血。
顾止在一旁问道：“臭吗？”
许笑然：“什么？”
“臭吗？这里的味道。”
许笑然吸了吸鼻子, 依旧可以闻见鲜血和腐烂的味道, 在这股味道中还夹杂着像火烧烤过蛋白质一样的臭味。
“这是什么味道？”
顾止说道：“我把尸体都拖到了一个房间里烧了，要不堆在路上, 走路不方便。”
“好吧。”
许笑然跟在顾止的身后, 老奶奶的家在巷子的中间位置, 两层小平房, 门前还有一个小院子。
走进院子后，许笑然指着围着院子的栅栏说道：“虽然巷子这个地理位置不错, 但是这个栅栏只有半人高，太矮了。如果真有丧尸进来，可能会很危险, 我觉得我们需要加固栅栏。”
顾止没有任何意见，点点头说道：“行，那我等会就去找加固栅栏的材料。”
推开门，走进房中，许笑然首先就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她转头，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顾止。
顾止解释道：“老奶奶的尸体，我没有烧，还留在房间里。你要是嫌臭的话……”
许笑然明白，顾止救了老奶奶，老奶奶收留了他这些天，顾止在杀老奶奶的时候就有着心里挣扎，现在如果还要一把火烧掉的话……
许笑然摆摆手说道：“没事，我等会可以去超市买点空气清新剂。”
说完臭味，许笑然的目光就直接转向了房子内。
只见客厅的一半是放着桌子，椅子，用来正常生活的。而另半边则摆满着几个柜子的菌包，都已经长得很好了。
顾止：“这是老奶奶自己在家里种的蘑菇，蘑菇成熟了，她就摘去卖。”
许笑然说道：“要不把它们挪到院子里吧？”
顾止也没有任何意见，他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蘑菇好像不能晒太阳吧。”
许笑然：“这个世界既然叫做蘑菇小镇，我猜肯定是和蘑菇有一定的关联的。在没弄清病毒是什么之前，我们还是尽量离这些蘑菇远一点吧。”
“行。”
于是，下午的时候，两个人便按照计划出去买东西。
顾止去找加固栅栏的材料啊，许笑然则去超市买空气清新剂，还有其他的必需物。
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许笑然去买东西的时候，超市里除了她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售货员。
许笑然将空气清新剂递过去准备结账的时候，戴着口罩的售货员提了一嘴：“你还要买什么东西，今天就尽量都买完啊。明天我们超市就要关门了。”
“关门？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刚刚突然下了通知说，现在不能随便出门，要求大家都待在家里面。店铺也要关门，今天是我们超市最后一天营业。”
“这样啊，行。”许笑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想了想，又拿了一卷纱布，她想起顾止手臂上的纱布该换了。
回到巷子没多久，顾止也回来了，抱着各种木板和材料。
两人回家后便开始忙活，给院子的栅栏加高。
许笑然挽着袖子，在拿着锯子在锯木头的时候，旁边的顾止突然问道：“你要不去休息吧，你我怕你太累，死了。”
许笑然愣了愣，这才想起顾止是在前两个世界遇见她的，那时她还是个新人，体力值比较少。
顾止并不知道她的体力值刚开始就比一般人要多很多，许笑然笑笑答道，“还行，我帮你吧，要不你一个人弄整个院子，太辛苦了。”
顾止点点头，便没有再说话，继续沉默着干着手里的活。
刚开始两个人很生疏，后来锯久了，就熟练了起来。将锯好的木板重新钉在之前的木栅栏上，并且在栅栏之间缠绕上带刺的铁丝。
许笑然在院子门口和一楼窗户前面的空地上都撒上了碎玻璃。
然后许笑然将背包里种的红薯叶和菜盆放在一楼窗户旁的桌子上，两个人又合力将客厅里的蘑菇包全部搬到了院子里。
忙活好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两个人晚饭还没有吃，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顾止指着外面的蘑菇说道：“我这些天吃饭，就是吃这些蘑菇，你要吃吗？”
“不吃，我在上一个世界里吃了很多蘑菇，已经对蘑菇ptsd了。”
顾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他微微歪头重复了一句，“ptsd？这是什么意思？”
“额……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好解释，你只要知道我不想吃蘑菇就行了。”
顾止飞快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你还有那个吃的吗？小火锅？你想吃吗？”
许笑然看着顾止，她竟然觉得自己从顾止的面瘫脸上看出了一丝渴望。她怎么感觉顾止也吃腻了蘑菇，就等着她说出不吃这句话呢。
“有，那今天就吃小火锅吧。”许笑然锯了一下午的木头，也确实不想再做菜了。
许笑然将背包里各种口味的自热火锅都拿出来，在地上摆成一排，“你想吃什么口味，就自己拿吧。”
顾止看着地上的各种味道品牌的自热小火锅陷入了纠结中，过了两三分钟，他将手伸向了金汤肥牛自热小火锅。顾止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其实之前你给我的麻辣味道小火锅也挺好吃的，但是我有点怕辣。”
许笑然听懂了言外之意，“好吧，那下次再遇见你，就不给你麻辣味了。”
许笑然选了一个番茄牛腩味小火锅，然后将所有的小火锅都重新放进了背包里。
烧好热水，泡好自热小火锅，两人坐在小圆桌的两侧，掀开盒盖开始吃饭。
隔着升起的白色热气，许笑然看向坐在对面的顾止。
顾止吃饭的时候很认真，手里的筷子准确无误地伸向火锅中的肥牛，塞进嘴里，一嚼一嚼的。乖得像幼儿园里的朋友。
突然——顾止抬头，认真地对着许笑然说：“明天我们也一起吃饭。”
“好。”
末日第九天。
许笑然一早起床，她想去买份报纸，她想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止说道：“我去买吧，你在家里等着。”
顾止出门后，许笑然便在家里找了张纸，她想找出这个病毒的特点。
她坐在桌前，列出了几个要点：潜伏期？感染方式？会有传染性吗？感染症状？
感染症状，已经知道了，就是会神志不清，具有攻击性，如同丧尸一样。
首先看向潜伏期，许笑然只知道那个街上发羊癫疯的病人被称作0号病人，可是病毒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上的？而且0号病人在街上抽搐了五六分钟，都还没有变成丧尸，他是花了多久才变成了丧尸？
许笑然想起她看见的那个开船的李叔，抽搐过后立马就变成了丧尸，这是否可以说明病毒逐渐变强。
至于感染方式，许笑然在这四个字打了个问号。虽然目前的猜测是通过空气传播，可是在河边时，只有李叔和医生两人。空气应该是不带病毒的。除非——李叔身上已经带有病毒，病毒正在潜伏期中，而开船的时候刚好发作了！
想到这里，许笑然突然茅塞顿开。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抓好时间差。
其实在前几天，病毒繁殖的速度并不快，0号病人是在末日第三天才出现的。病毒是有潜伏期的，在病毒潜伏的时候，人是不会表现出丧尸的特点的。所以目前镇上还是有人还是正常的，但不能排除他们身上有病毒。
如果哪一天，大家身上潜伏着的病毒突然爆发，那么得病人数会是指数性增加。那时候就是真正的末日了。
如果能发现病毒的弱点，在病毒还未大规模爆发前，就杀死病毒，那么这个小镇还有获胜的希望！
许笑然刷刷地在纸上写上“弱点”两个字，打上了重重的两个感叹号。
她目前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感染过的丧尸，这个问题可能需要等顾止回来，问问他对病毒有没有认识才行。
镇上的某个房间里，窗帘紧紧地拉着，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闪烁的灯球，营造出一股迷离的感觉。嘈杂震耳的音乐响彻着这个房间。
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随着鼓点在疯狂地摇摆着，是的，他们在蹦迪。几天的醉生梦死已经让他们忘记了他们还在末日游戏中。
其中一个黄毛跳累了，一屁股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手中还夹着个红酒杯，时不时地吃着桌上摆着的小菜——椒盐蘑菇。另一个爆炸头的男生见状，也坐回到了沙发上，不禁感叹道，“阿黄，你真是绝了，多亏了你让我们一进来就找了个地方住。”
“还让我们准备了蘑菇种，这样我们就不用为吃的发愁了，也不用再出去买东西了，避开了这个病毒。”
阿黄和爆炸头男生的目光看向了墙角，墙角摆着四五个菌包。他们特意选的生长速度快的品种，现在为止已经收了两茬了。
他们在听到镇上可能存在空气传染的病毒之后，便大门不出，将门缝和窗户缝也用胶带贴上。不是空气传染吗？他们彻底地和外面的病毒隔开，决心就在房间里躲过这场末日。
黄毛听到了爆炸头男生的话，哈哈笑了起来，“别人在外面那么辛苦砍丧尸，我们在这里这么快乐地跳舞，别人知道得多羡慕我们啊。”
爆炸头男生也点头应和，突然他奇怪地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男生，喊道：“李力，你在干什么？怎么在咬音响啊？”
李力转过头来。
“啊！怪物啊！”顿时爆炸头男生和阿黄都叫了起来，正在跳舞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李力被感染了，灰蒙蒙的眼睛，僵硬的四肢，张开的血盆大口朝着房间里的其他人咬去。
突然阿黄的嘴中也嚎了起来，他倒在沙发上，然后双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抓住身边的爆炸头男生的脖子，往嘴里塞。
爆炸头男生在死的那一刻，还在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出去过，也会……感染病毒呢……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院子的门突然被推开，许笑然探身望去，是顾止回来了。
顾止的神色匆匆，面色凝重。
他一踏进房子，就对着许笑然说道：“没有报纸了，报亭关门了。”
许笑然：“没想到报亭也关门了……”她昨天听超市售货员说，还以为是店铺、超市这些地方不许营业。
顾止接着说道：“外面现在彻底地乱了，已经有丧尸在街上游荡了。我去打探了一下，好像是医院门口的安保人员抵挡不住医院里那么多丧尸，他们被咬死了，医院的丧尸已经全部出来了。而且……镇上很多户人家也变成了丧尸，他们也走出家门，寻找着猎物。”
“现在外面很危险。”
许笑然大吃一惊，难道病毒已经要开始爆发了吗……
许笑然将自己刚刚写的纸，递给顾止，“你看看我写的这些要点，你对病毒有什么了解吗？”
顾止接过，看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手指指向了纸上写着的潜伏期，说道：“这个我们怎么确定潜伏期的长短呢？我们无法知道哪些是第一批感染病毒的人，也不知道哪些是第二批，第三批。”
是啊，许笑然陷入了沉思当中。就算羊癫疯大叔是零号病人，但是他是什么时候感染的病毒？空气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病毒？
许笑然问道：“你杀死那些怪物的时候，他们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感染病毒，变成丧尸只是外部反应，但是身体内部一定也会有所反应的。就好像得了扁桃体炎，外部的反应是会喉咙痛，而身体内部的反应则是扁桃体肿大。
顾止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没有注意过。”
许笑然叹了口气，“如果能得到一具丧尸的尸体就好了。”
闻言，顾止沉默了片刻，“我知道哪有。”
“哪……”许笑然抬头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她也反应过来了。那具尸体在哪里。
老奶奶的房间里。
许笑然看着床上的她。死去的她闭着双眼，好像和正常人无异。
可是顾止和许笑然却明白，被子下的她的尸体有多么的支零破碎。他们两个看着尸体都沉默了。
许笑然想解剖一具尸体是一回事，可是当看着真的有个人躺在这里，她的心里又是迷茫的。即使现在老奶奶的尸体已经是丧尸状态，可是却明白老奶奶曾经和她无异，能说能笑能吃能睡。
突然，顾止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因为我曾经也是像你这样度过的。”
“嗯？”
“通过的末日游戏越多，我就越在思考，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对于通过过很多游戏的人来说，他们只是一个游戏世界的npc，可是——如果是对于一个生长在这个世界的新人玩家来说，这不是npc啊，这是他们从小到大都能遇见的人，活生生的人，甚至可能见证了你从小到大的生活。”
许笑然没有说话，她想起了死去的刘嫲嫲和开便利店的老爷爷。
顾止接着说道：“可是不管他们是真的人还是假的npc，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和我们一样，他们甚至还会帮助我们。所以，我想这些npc代表着我们的人性，我们当然可以很轻易地杀掉这些npc。在末日游戏里，我们只是一个存活20天的过客，不会负任何的法律责任，可是这恰恰说明我们已经丢掉了人性。”
“如果……哪一天，我们真的离开了这个游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会不会混淆了真实的世界和游戏的世界？那么随便动手杀npc的人，会有多可怕。”
许笑然问道：“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杀掉专门杀npc的玩家吗？”
顾止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对，是不是很搞笑？我不准他们杀‘人’，可是我自己却在杀人。”说完，顾止收敛了笑容，严肃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些什么。”
许笑然：“我认可你的想法，但是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些？”
顾止看向许笑然，说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吗？我说，我感觉到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许笑然点点头，她记得，但她那个时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顾止会说这句话，原来顾止是这个意思吗？不过，她确实觉得顾止说的没错，在目前经历过的末日游戏中，她也一直秉持着这样的做法。
顾止：“你经历过的世界还太少了，你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而我这样的过来人已经习惯了。所以，让我来解剖吧。”
说完，顾止就掀开了盖在老奶奶身上的被子。
那一刻，他们两个都惊呆了。
老奶奶身上的伤口一共有三个，两个是手臂的位置，还有一个是肚子上顾止留下的伤口。
现在，身上的那三个破洞，已经挤满了层层叠叠的蘑菇。
鲜艳的蘑菇和干扁的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顿时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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