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细皮嫩肉
“我们作为学长, 关心一下同学而已,学弟怎么就生气了?”
江迟的目光一沉再沉,眉眼间升上几分不耐, 被风扬起的衣摆跳跃, 将本就单薄的身材衬得更加削瘦。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为首的平头哥揣着口袋,嘴角的丁点弧度似笑非笑。江迟懒懒打量他一眼,朝他身后看过去。
他记得他们的声音, 刚刚阴阳怪气大老远喊话的人,就是体育课上故意拿球砸曲历河的那个, 此刻他正站在平头哥身后,额头上有些淤青。
像是被篮球砸的, 但他刚刚明明没有砸中他。
一帮人篮球场上找完存在感,现在又来操场上作戏?
薛一听和钟明都知道, 江迟一向护短又记仇, 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挑事的这几个,只不过报复归报复,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在校内进行,对学校的声誉有影响。
刚刚那一嗓子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目光,如果他真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动手了, 不就是打了上次替他在校长面前保证的杨叔的脸了吗?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必须顾全别人的脸面。
况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脸温和的笑容, 目光友好, 与他相隔了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任谁看都像是一个关心学弟的学长, 旁人隔得远听不见他的话,倒觉得是自己不尊师长了。
……
紧攥的拳头松开,关节处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的白意逐渐恢复如常。江迟压着心中的怒火,认真回他一句:“学长我们很熟吗?”
平头哥笑意更甚,终于把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抱在胸前,“一起打过篮球的交情,难道不算熟吗?”
一起打过篮球就熟了?谁给你的脸?
江迟嗤笑一声:“学长误会了,我这个人没多少朋友,也不想交朋友,有钟明他们几个就够了。如果学长想跟我交朋友,那就此打住,如果是有事找我,那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好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让我猜猜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弯了?”
跟在平头哥身后的一众小弟哄然大笑,看向江迟的目光中,隐约带了些嘲讽和不屑。
肃城位于大西北地区,只是一个不甚出名的三线城市,一个靠着旅游业才堪堪发展起来的小地方,在文化迅速发展的今天,思想依旧落后了其他发达地区一大截。
人们的保守和封闭就像悬挂在心上的一把从墓里挖出来的锁,不管时代再怎么进步,也找不到合适的那把钥匙。纵然那把锁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却依旧牢牢的拴住人们的意识。
这是一个仅靠着流言蜚语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地方,父母长辈的落后思想,直接影响了年轻一辈行为处事的准则和接受信息的能力。
男生喜欢男生,女生一辈子不嫁人,在这里就像异类,注定遭到众人的抵触和排斥。人言可畏,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头挑衅这种封闭的威严,众多别人口中的异类,在刚刚“异化”的时候,就被软禁在了家里。
大部分人随波逐流,向现实低头,极少一部分勉强的坚持着,等待时机的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都竭力把自己归为正常的一类人,并跟随从众心理疯狂的排斥另一类人。
纵然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所爱之人的性别和自己正好一样而已。
肃城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学校也不允许。
这就是江迟拼命否认自己对曲历河有感觉的原因。
纵然少年叛逆,桀骜不驯,可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背上沉重的枷锁,被整个社会所排斥。
他一直在拼命地找理由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异类,他是正常的,而他喜欢的也并不是曲历河,只是曲历河很可爱,恰好性格又合他的胃口而已,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一个像他一样的女生。
他认真又笨拙地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甚至不惜扯上所谓的兄弟情深来强行说服自己,以此来遮掩内心一见曲历河就不知源头的悸动和欢喜。
他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曲历河已经可以掌控他的快乐和忧愁。
而此刻平头哥的一句话,扯开他所有的伪装,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公然放置在众人眼前,摊开在明面上,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而最终的答案,将直接影响他以后的人生。
其实说起来这个问题并不难,无非就是一个曲历河是否抵得上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再简单点说,就是他能否承受承认后的流言蜚语。
平头哥歪了歪头,抬脚上前凑近了些:“学弟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想起了谁?”
江迟眉头舒展,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说罢,越过他就往教学楼走,步履匆匆,夹带了些许慌乱和不知所措,远远围观的人各自移开目光,不敢直视江迟的冷漠和怒意。
后者亦面无表情,嘴唇失了水分,略有些发白,半眯着的眸子隐藏了太多情绪,又一阵微风袭来,轻拂上他的头发。一道带着深意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越过空旷的草坪,飘进他的耳中。
“江迟,你喜欢的是曲历河吧!”
江迟:“!!”
脚步生生顿在原地,江迟眼中掠过一抹惊讶,仿若心被巨石敲打,一阵快速的跳动,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促了些。
听着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脊背下意识绷紧,脖颈上青筋竖起,紧抿的嘴唇几乎麻木。
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暴露自己的佯装冷静镇定。
大伙站的远,不知道操场中心的那个人跟江迟说了什么,只见他猛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在众人的疑惑中,他终于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站在江迟身后,略微侧头,附在江迟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迟,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刚刚的声音小,现在全校都会知道你喜欢曲历河了。”
说着,他掀起眼帘环顾四周,更加愉悦了:“围观的人可真多啊,你不愧是二中的老大,走到哪儿都这么引人注目。不过你猜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喜欢曲历河,会怎样看曲历河?怎样看你?”
……
江迟的眸光闪了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提醒自己了。
他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知道自己喜欢曲历河,这件事本来跟他没有关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把他拉进来。自己出事了有父母亲人罩着,哪怕是动用武力,他也能让他们闭嘴,反正他的名声已经没救了。
可曲历河呢?
没有人庇护他,他只有自己。
他如今取得的成就,好名声,所受别人的崇拜和羡慕,都是他十几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他那么努力的生活,自己凭什么因为一己私欲把他拉下水。
他那么优秀,怎么能陪着自己受别人的白眼?
平头哥观察着江迟的神情,再次开口道:“哎,说起曲历河啊,他其实还挺不容易的。听说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的,之前他经常在我家的店铺里接发传单的任务,工作要求他必须穿着米老鼠的玩偶服发传单。”
话说一半,他顿了顿,目光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暑假的时候,我还在游乐场和广场上看到过他很多次。那么热的天,玩偶服又密不透风,有好几次都快晕倒了,每一次,都是我帮他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只不过,他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因为这句话,江迟心中划过某个想法,快的几乎让他抓不住,就像是本能一般,心中有一丝警觉,目光比刚刚更加不善。
平头哥依旧自顾自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曲历河的场景,似乎是陷入了其中。
“他在初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在我家的店铺打工兼职了,还是在我高二的时候,周末和同学玩完回家时碰到了他刚刚结算了工资从店里出来。个头不高,远远看上去挺乖巧的一个小朋友。啧,只是可惜了,他没看到我。”
那天,天黑的好像意外的早,铺满天际的晚霞被乌云遮住,偶尔从云层的空隙中透出一点光芒,却正巧落在了那个坐在花坛上喝矿泉水吃面包的人身上,那透明的的水中落了云霞,好看的像天上银河的星露。
而他就是在那天晚上问过爸妈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叫曲历河的小朋友已经在自己家兼职了快半年了。
半年里,自己出门后他到来,两个人居然次次错过。
其实错不错过对曲历河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后面他们碰见了几次,他不也还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吗?
就像今天,他也仅仅是疑惑的看了自己几眼。
或许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眼熟吧!
而自己,只听见一声痛呼,便知道是他……
“谢谢!”江迟难得的开了口,仅仅两个字,却让平头哥意外的抬起眼。
“江迟,你这句谢谢,是谢我帮你保守秘密,还是谢我帮了他?”
……
平头哥唇角的弧度微僵,瞬间又恢复原状:“不说话,看来是后者了?”
“你想要的东西我赌输了,也已经给你了,我们之间的话题就此结束,现在你提他是想做什么?”
“江迟,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他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江迟轻笑一声,“因为他很好啊。”
“哪里好?好到让你不够后果都想和他在一起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
平头哥愣了一下,自顾自点点头,脸上撑开一点笑容:“呵,也对,他当然好了,自小勤奋努力不说,吃了那么多苦还细皮嫩肉的,那样的身体,压在身下一定特别爽吧!”
“闭嘴!”
“你为什么能进他的宿舍?你到底是喜欢他的什么?!不过想你这样的人,怎的会对他付出真心?他上周没有来打工,想来就是你的原因?这样,江迟,我和你做个约定,如果你有一天玩腻了,可以用他来交换你在球场上输掉的东西!”
“我他妈让你闭嘴!”
众人不知道操场中心的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江迟突然抬脚踹上面前人的胸口,而后扑上去又补了几拳,两个人扭打在地上,多数时候却是江迟骑在他的身上狠揍。
“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让你闭嘴!啊!”
“你把他当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这样说他!”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用他!”
江迟几乎丧失了理智,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通红着眼怒吼,周身充满阴冷气息,眼底布满血丝,攥紧的拳头差点掐烂自己的掌心,被怒火充斥的脑海支配着他的拳头一下下落在身下人的脸上,头上。
毫不留情,就像要在这儿弄死他一样。
“队长!”
平头哥已经吃了好几拳,篮球队的几个才反应过来,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朝江迟扑过来。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江迟紧揪着平头哥的衣领,掼着他的头往地上撞。眼看着队长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几个人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拉开他,却压根掰不开他的手。
无奈,只能上脚踩。
“还说吗?啊!你他妈继续啊!看老子不弄死你!”
人群一阵骚乱,有些胆小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挑变成了群殴,还是群殴一个人。
几个男生悄悄的退出来朝教学楼跑过去。
不多时,钟明和薛一听拨开人群进入了操场,一看几个人围着江迟踢的情景,立刻急了。
“迟哥!草,又是这帮孙子!”
钟明率先上前撕出一个缺口,就近拉住一把头发往地上甩,随即脚也踢了上去。
就像他们对待江迟那样,往死里踩。
薛一听配合着钟明的动作拉开了所有围殴江迟的人,这才发现自家迟哥居然骑在那个队长身上抡拳头,真真是发了狠,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松手。
这是怎么了!就吃饭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样!
薛一听来不及疑惑便加入了他们,小个子灵活的躲来躲去,跟钟明打配合,但因为寡不敌众,身上还是挂了彩。
几个人打的热闹,围观的人也是成倍增加,二中规矩森严,在校内打架的事情本就少,现在是午休时间,老师们来不及赶过来,大家便明目张胆的看。
普通的打架就很有看点,更何况现在还是江迟他们那帮人?
————
窗外不时有一两个人走过,但是总体上已经安静了许多,宿舍里安静无声,曲历河已经躺到了床上,身上仅盖了校服外套,侧躺着入睡。
也不知道江迟现在到教室了没,刚刚应该让他洗个澡再走的,衣服都湿透了,他记得之前自己就是在这一两天请了一周的感冒假。
他就那样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小屁孩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非得让他这么操心。
刚刚闭上眼睛,平静的宿舍楼突然传来了一阵下楼的声音,脚步错杂,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急切。与此同时,二楼上还有拖椅子的声音扔东西的声音。
……
阿姨之前就提醒过他,中午的动静一定要小一些,高三的学生视午休为命,听不得一点噪音。
今天,怎么这么躁动不安?
刚刚进了宿舍楼的人又一个个往外跑,好像是有什么活动让他们集体,曲历河翻了身有点想不通,正打算捂着耳朵睡,却听到窗外人小声的讨论。
“石泽怎么会和江迟打起来?他不是在其他地方比赛吗?”
“昨天就比赛完了,只不过以前他总要在家休整一天,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休息,今早就到学校了。”
“他比赛训练那么忙,是什么时候跟江迟有过节的?”
“谁知道啊,他俩现在正在操场打架呢,趁着老师没过来,得把他们俩拉开!”
“这么严重,快点走!”
曲历河瞬间翻身坐起来,蹬上鞋拿着外套就往外走。
江迟跟石泽打起来了?
石泽是谁?高三的?比赛?
脑中灵光闪过,面前浮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他想起来了,那个篮球队的队长就叫石泽!
今早的比赛还有后续?他怎么不知道?之前明明比完就结束了,哪里有打架这一段?况且那个石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这剧情发展不一样,让他有点慌啊!
不过这个江迟可是从来不会在学校里面动自己人的,能够让他这么生气,大打出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
操场上乱成一团,石泽早已经从刚开始的被动挨打化为主动进攻,最终心的两个人互揍到停不下来,钟明和薛一听也是下了狠心。
有不少人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被吓了回去,薛一听气喘吁吁的踹开锁自己喉的瘦高个,朝钟明喊了一句:“不行啊,先得把他俩拉开,再打下去真就出人命了!”
钟明动作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被人踹了一脚,暴脾气上来也不管不顾了,什么出不出人命都被甩在了脑后。
薛一听惆怅的看他一眼,无奈下只能自己朝江迟那边走,却又在半路上被拦住。
……
这架再打下去,他们几个估计都要被抬出去了。
“你们几个是不是傻?先拉开他们俩!看看他们俩成什么样了!”
“操,都是疯子!”
正在他绝望地左躲右躲,背上时不时的还挨两下闷拳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曲历河的声音。
“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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