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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巨珍劫案(2)


正对大门的是一座两层楼房,房前两侧各有厢房五间。这些房屋俱普普通通,但院中造局合理,朴实干净,另有一种雅致所在。

        正房前檐下避阳的地方摆了八张躺椅,除了门口偏左那张外,其余每一张椅前均站有一名相貌平凡的少年。这七人自是浪荡八帅除韩山外另七人了。

        到了厅前,崔存克、司空华一起朝那七名少年抱拳为礼,七人齐齐还了一礼。韩山搬开门口躺椅,引着崔存克、司空华、牛代棠进了大厅,那七名少年也跟着进入。韩山一一向牛代棠介绍,正是李永军、王会志、李树生、岳海涛、王焕旺、牛攀登、杜爱国。

        然后韩山又将崔存克、司空华、牛代棠三人向李永军等介绍了一遍。牛代棠呈上礼物,道:“些许微礼,不成敬意,还望诸位少侠万勿推却是幸。”

        韩山接过礼物,微笑道:“牛总镖头太客气了。”

        李永军开口向韩山道:“都说你为人稳重,办事练达,依某家看一点儿也不稳重练达。”

        崔存克、司空华、牛代棠均觉一奇,崔存克道:“李少侠此话怎讲?”

        李永军道:“既有客人来,不论是谁,总该先迎进家来,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不迟,而这小子,”指着韩山道:“在门口就先絮叼半天,絮叼个鸟啊?”

        韩山微微一笑,道:“人家的鸟都放在裤裆里,也除非你,才每天把鸟挂在嘴上。”

        闻言王会志等哄堂大笑,连李永军也笑个不住。崔存克、司空华、牛代棠亦都忍不住笑出口来。

        韩山将牛代棠所送礼物收回内室,跟着端茶侍水,双方分宾主落座。

        司空华情不自禁道:“在下看这半天,总不明白一件事。”

        王会志笑道:“有什么事尽管说。看我兄弟,直接了当,鸟短鸟长,懂不懂?”

        众人又是一笑,司空华道:“这半晌为何一直是韩少侠在忙活呢?你们看,开门的是他,搬躺椅的是他,现在端茶的也是他,这个……可当真令人费解。”

        李树生嘿嘿一笑,道:“我们是轮流做饭的,今日轮到二加一做饭了嘛。”

        他口中的“二加一”自是韩山的绰号。司空华道:“韩少侠所做的却全和做饭并不相干啊?”

        李树生搔搔脑袋,道:“这个嘛,二加一人好,除了做饭外,把其它活儿也捎带着干了。”

        “不对不对。”王焕旺道,“我做饭那天把一切活儿都干了怎么就没有人说我好?原来虽然是自己兄弟,你这老晕鸡却还是区别对待,分人说话呀!”

        岳海涛哼了一声,向王焕旺道:“一点儿小事你就计较成这个样子,大事又该如何?看我岳海涛,胸襟宽广可以不计较一切名利纷争;无私奉献哪怕到头来仍然默默无闻。轮到我做饭哪一次我不是从黎明忙到天黑,可谁又见我如你这般卖弄过?”说完忍不住又向身边的朱攀登道:“攀登,你见过么?”

        朱攀登听了瞪眼道:“我惊呆了!这不是卖弄是什么?是自我赞美么?就算你是自我赞美,可也用不着吹这么大的牛啊。不过你吹牛吹惯了,无意中吹一两头出来也算不了什么,但最大的问题是,你赞你的美,你吹你的牛,把我牵扯进去干什么?”

        司空华歉然道:“因在下一句话,引得诸位少侠如此争执,看样子崔兄弟说得对,我这人确实不太会说话。”

        排在最末的杜爱国笑道:“我们兄弟一向就是这样,司空先生何必自责?”

        韩山微笑道:“议论过了我们兄弟,现在是不是该谈一下咱们的客人了?”

        王会志道:“说完了闲事说正事,懂不懂?”

        崔存克道:“正事还要由牛总镖头说起,在下和司空大哥只是充当一下引见人而已。”

        李永军、韩山等的目光便一下全射在了牛代棠身上。

        牛代棠直了直身子,道:“诸侠少侠的大名,牛某也是早有耳闻的。刚才在酒店中崔兄更是详细地将诸位少侠对牛某介绍了一遍。通过这一会儿的谈话,牛某也听得出各位少侠非但尽如江湖传言所说放荡不羁,而且亦都极为爽快,那么牛某也就有话直说了。”

        韩山道:“请讲。”

        牛代棠道:“前不久敝局在陕西被人劫了镖,诸位少侠一定听说过了?”

        韩山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

        牛代棠面有惭色,道:“此次失镖,实是牛某生平从未有过之惨败。对方只一人就将我方连牛某在内五名镖师打得死得死,伤得伤,而且牛某竟连对头的来路都瞧不出任何端倪。牛某在失镖后多方打探无果,就拜会了一些武林朋友,想借众人的力量看能否查出什么线索。今日到了贵地,在酒店中用膳时无意中听到旁边崔兄和司空兄提及秦晋豫一带大大有名的‘洛水不沉船’冉锦魁冉老爷子,当时有心请他老人家帮忙查探一下,便去和崔兄、司空兄搭上了话。牛某本想通过二位兄台了解一下冉老爷子的具体情况,不曾想二位兄台俱都热情豪爽,非但对牛某讲了一番冉老爷子,而且又提议说找冉老爷子帮忙,倒不如来找八位少侠更为合适。在下也听过诸位少侠威名,知道你们个个武艺高绝,人人聪明练达……”

        “不对不对。”王焕旺打断道,“牛总镖头太夸奖了。就算我们承认还略有一些薄艺,但人人聪明练达可不敢当。首先我就承认我远比不上二加一聪明,其次只因这比我还糊涂不知多少倍的老晕鸡在此,听了‘人人聪明练达’六字可真让我感到汗颜。”

        牛代棠一笑,道:“王少侠太自谦了。”他接着刚才说道:“若能由诸位少侠调查,那么此事大概还可以挽回,否则若镖物无法找回,在下纵不自杀,只怕非倾家荡产不可了。”

        韩山道:“牛总镖头如此高抬在下兄弟,若这件事真由我们来打探的话,还希望我兄弟莫辜负了牛总镖头才好。”

        岳海涛道:“哪里。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咱们兄弟名动天下,威震四海,我岳海涛更是智勇双全,文武兼备,若这件事由咱们兄弟一力承担,由我岳海涛出马调查,不说即刻就让它水落石出,使得真凶伏首,但最终查个一清二楚,歼灭抢宝罪魁肯定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牛代棠道:“诸位少侠所订的规矩牛某心里清楚,还请你们开个价,看查清这件事需付你们多少报酬,牛某决无二话。”

        韩山微微一笑,道:“这不急说。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请牛总镖头将失镖的经过详细地讲一下。”

        牛代棠道:“既请诸位少侠帮忙,自需让你们知道这中间的详细经过,况且也没什么不便道明的地方。”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这一趟走镖,保的是扬州一大户的传家之宝,名叫七巧莲花灯,价值八十万两白银。因非大批财物,用不着装箱装车,牛某便只带了四名镖师,连同雇主一行六人从扬州出发,一路行至陕西清泉县境内的于家集,中午在那里打过尖后又往前走,过于家集不远是一片树林,就在林中有一名僧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拦住了路。”

        他将当时的环境、那和尚出现前后的情况讲了讲,之后苦笑一声,道:“牛某武艺低微,并未看清那和尚是如何出现的,倘若换了诸位少侠在场的话,那和尚又蔫能逃出你们的法眼,造成如此声势?”

        岳海涛听了大为赞成,道:“这话倒也不错。别的不说,单凭我岳海涛目慧如神,纵观宇宙苍海不遗一粟,当时若在场那和尚出现得早还好说,否则不等他出现只怕我已将他揪了出来,然后拍打着他的光头,询问他道:‘你这贼秃,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躲在这里是何居心,有甚用意?’那和尚经我这一揪一问,定然早已经吓破了胆,慌丢了魂,连话也说不成了,又如何伤人夺宝?哼哼!”

        闻言王会志不由笑道:“海涛,咱们的爱国兄弟本已是讲故事的行家,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比他技高两倍,更胜一筹,懂不懂?”

        这句话本是讽刺,岳海涛却全无愧意,反而略有得色地道:“何止如此,我还有许多本事你们不知道,这只代表我深藏不露罢了。胡乱地显山露水又岂是智者所为,高人风范?”

        李永军等哈哈大笑,崔存克、司空华了解岳海涛的性格,有心想捧他两句,却又不知从何捧起,倒是王焕旺一边笑一边向岳海涛道:“不对不对,你真高!”

        众人都静下来后,韩山向牛代棠道:“那和尚出现后说了些什么?”

        牛代棠便将他和那和尚的一番对答及动手的过程讲了讲。

        朱攀登问道:“牛总镖头对这和尚的武功套路、师承何派可看得出什么头绪么?”

        牛代棠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恕牛某眼拙,这和尚所使功夫牛某并不识得,不过牛某倒看得出来和少林派并无关系。”

        韩山微笑道:“天下功夫出少林。此言纵有夸大,但当今江湖各类武学至少有半数要和少林沾边儿。能看得出那和尚所使功夫和少林无关,若想从功夫上着手调查,凭这一句话已将调查范围缩小了一半。牛总镖头还敢自称眼拙吗?”

        这个安慰似的小玩笑虽未使大伙儿捧腹,各人却均不觉露出笑颜。

        牛代棠笑了一笑,道:“另外有一点要说明的是,牛某接了镖后,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便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之计。在下连同四名镖师每人都背了一个包袱,里面包着一个木盒,盒中装的是一些不值钱的赝品珠宝,真正的七巧莲花灯则藏在了一匹马的马鞍之中。这匹马便由已遭那和尚毒手的陈宜先陈镖师所骑。那和尚点了牛某的道后,牛某想反正各人所负的东西就是为了防止他人劫镖用的,就让他得了去算了,便喝住了剩下那两名未有伤损的镖师,任那和尚施为。那和尚先将我等身上所负包袱取下,只看了盒中的珠宝一眼,便知这些都是假的。他问牛某真的宝物在哪里,牛某自不会承认,那和尚见此说要自想办法。他扫视了场中一番,便过去将各马身上的马鞍一一击碎,最后取得了真正的镖物七巧莲花灯。”

        说到这里,牛代棠叹了一口气,道:“当时能够藏镖的地方并不算多,那和尚断定我等所负非值钱之物后并不太难地就将镖物找出,在牛某看来也算不得奇怪了。”

        韩山用心记着牛代棠的话,思索着什么道:“牛总镖头,你敢断定那和尚打碎木盒后只瞟一眼就认出盒中东西都是些假货吗?”

        牛代棠想了想,肯定地道:“正是如此。”

        韩山道:“那么容在下再问一个问题。牛总镖头用这个移花接木之计来迷惑敌人就好比演戏,要演得逼真些才会使人相信。所以盒中的金银珠宝虽是假的,却也需要晶莹剔透、光辉灿烂些,能够以假乱真,不致于让人一眼就看出破绽才行,不知是也不是?”

        牛代棠一时未反应过来,顺着韩山的话头点着头道:“这个当然。说实话这移花接木之计牛某早就考虑过了,这次虽是第一次使用,但那些赝品珠宝却是当初牛某特意搜集出来,又经高手匠人加工修饰做好备用。纵是鉴定珠宝的行家也经细审一番方可辨识真伪,这一点牛某还曾找人试过。至于常人那更不消提了,他们根本就不会看出这些是不值钱的假货。”

        “既然如此,请容在下问最后一个问题。”韩山眨着眼道,“为什么劫镖的那和尚只瞟了一眼就看出这些是不值钱的假货?”

        牛代棠一呆,道:“这……”

        “这什么这?”杜爱国笑道,“有三条理由可以解释这个问题:第一,那和尚长了一双可以隔墙望物、明辨真假的鬼眼;第二,那和尚没长鬼眼,但根本就是个可以洞悉一切的神仙。不过依我看来,这和尚既未长鬼眼,更不是什么神仙,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和尚对你们此趟所保之镖十分熟悉,并且也深知七巧莲花灯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在看到箱中的珠宝后就知这些并非你们所保之镖。甚至于,这和尚事先就知道箱中的财宝是假的,而决非真正的镖物!”

        牛代棠想通之后,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道,“各位少侠果然是眼光犀利,心细如发,一下便看到了这破绽所在。牛某实是蠢笨之极,这么长时间竟一直未想透这一点。”

        杜爱国笑道:“其实我也是在二加一说起时才想到的,所以论及牛总镖头的夸奖,加在二加一身上也罢,若连我也一起算上,我可是实不敢当。”

        韩山微微一笑,道:“事情发生在牛总镖头身上,牛总镖头难免有些当局者迷;韩山也并不是十分聪明,只不过旁观者清罢了。”

        朱攀登不由道:“说什么旁观者清,牛总镖头已经站起这么长时间,你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可你有过任何表示么?”他转首又向牛代棠道:“牛总镖头不必如此,咱们坐下慢讲不迟。”

        牛代棠一笑,坐下接着刚才道:“也许牛某确如韩少侠所说当局者迷了,如果那和尚事先已知道盒中所装并非真的宝物,为何还要一一查看五个盒子空费力气徒劳一场呢?”

        岳海涛道:“如果他事先就已知道盒中所装并非真的宝物,他这样做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以此来迷人耳目掩饰自己。”

        牛代棠悟清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岳少侠言之是极。”

        “看样子在座的当数我岳海涛最为老实了。”岳海涛略有得色,道,“有一就是一,有二就是二,决不凭空乱添三四五,哪像爱国那般耍假的玩虚的,说个理由先列一二三。人人都听得出来他所列的头两条简直就是废话虚话闹耍话,空话套话讨嫌话,不如不说还像话,说了只会闹笑话。看我所言当算是真话直话大实话,好话正话良心话,说话算话就是话,掏心挖肺就这话!”

        众人听了一起哈哈大笑,杜爱国道:“我玩虚的你吹牛,同样都是瞎胡诌。咱们两个一相比,我还不胜你这牛!”

        闻言众人笑得更盛,嘻嘻哈哈半晌方渐渐停下。

        韩山见牛代棠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有数却并不点破,只是问道:“牛总镖头在想什么?”

        牛代棠道:“牛某在想,那和尚是从何处知道我等所保的乃是七巧莲花灯的呢?”

        “这并不算难。”王会志道,“首先他可以通过跟踪贵镖队从而查探出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其次他可以从知情人口中了解到这一情况,懂不懂?”

        牛代棠想了想,肯定地道:“那和尚决不可能通过跟踪牛某等弄清了我们所保的乃是七巧莲花灯的。”

        韩山道:“请牛总镖头讲一下你的想法。”

        牛代棠道:“不管别的镖局是否如此,飞鹤镖局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行镖途中切莫谈论一切和镖物有关的事情,以防隔墙有耳,这是一点原因。另外我们背上所负的木盒中装的东西非但外表如真的珠宝,就连重量也和真的珠宝一样,所以外人休想从马匹的足迹痕印、镖师的负重之态等情况上看出我等所负的乃是假物。第三,我们对身上所背的假珠劣玉既未表现出丝毫大意,也没有任何做作之假,一如既往就如这正是真的镖物般。基于这些,牛某认为无论谁,都不可能通过我等的表现探出我们所保的镖物并非我们身上所负的东西而是另有它物。”

        李永军等思索着牛代棠的话,一个个都觉得确实找不出什么破绽以及反驳的理由。

        韩山轻轻点头道:“如此甚好。”

        那边的司空华奇道:“牛总镖头这样说,可算是这一条线索已经断了,为什么线索断了反而好呢?”

        韩山微笑道:“如果每一条线索都必须通过调查才能知道有无用处的话,咱们一一排查下去,既费事费力又费时间。现在牛总镖头能用真赁实据十分肯定地证明在下兄弟所作的假想不能成立,岂非缩小了需要调查的范围?这样一来,查起来自相对容易一些。司空先生,你说是么?”

        司空华连声道:“正是,正是。”

        崔存克笑道:“在下和司空大哥都是极愚钝之人,自比不上诸位少侠聪明。”

        韩山听了不由一笑,道:“用贬低自己的办法来赞美别人,并不算一种很好的夸奖方式,却是一种很好的恭维方式。不过在下却深知崔先生刚才是在夸奖而不是恭维,所以话虽有些刺耳,却不必怀疑先生的诚心。既然是受人夸奖,自不能坦然而受,自谦两句是避免不了的。那么就在解释之后请容在下说一声:谬赞!”

        众人都忍俊不禁,崔存克叹道:“听了韩少侠的话,在下有心再说些什么,却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说完,和李永军、韩山等相视而笑。

        笑毕,朱攀登向韩山道:“按你说的那样,范围越小,查起来岂非越容易?”

        韩山听了这一句话已知其意,道:“正是这样。”

        朱攀登道:“倘若排除到只剩下两三条线索,而我们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查到最后或只查到中途就发现线索是错的又该如何?”

        韩山望着朱攀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只要我们没有遗漏掉其它线索,也敢肯定那些排除掉的线索没有出错,就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不过万事都不是绝对的,倘若查到中途发现咱们所掌握的线索真是错的……”

        朱攀登道:“那该如何?”

        韩山一笑,道:“自然应该好好想想看是否有线索遗漏掉了,或者再鉴定一下以前排除掉的线索有没有出错。”

        “我惊呆了!”朱攀登瞪眼道,“废话!”

        韩山道:“这一句却就不是废话了:既然一切迹象都显示那和尚不可能通过跟踪镖队从而查探出牛总镖头一行所保的乃七巧莲花灯,那么这一点就暂先放过一旁。”

        “暂先”在这里的意思自然就是以后那些调查的线索一旦发现全是错的,便将现在已排除掉的这一条重新拿出来好好审视一下看是否有所遗漏或者在推测时出了错误。

        牛代棠道:“现在看来,那和尚之所以能够知道我们所保的乃是七巧莲花灯,只能从知情者口中了解到这一情况了?”

        韩山道:“事情恐怕正如牛总镖头所说。”

        牛代棠思索着道:“难道问题出在我镖局中人身上?”

        韩山道:“当然,这样说并不代表一定是知情者故意露出声讯让人劫镖,也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位无意中说了出来让人听了去,那人心生歹意,或者本身就有劫镖之能力或者找了个有劫镖能力的将镖劫去。”

        牛代棠听了未有何表示,只是沉思不语。

        朱攀登向牛代棠道:“先不论别人,单是贵局中人,知道此次走镖所保的乃是七巧莲花灯之人就有不少吧?”

        牛代棠放下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除了此次走镖的都知道外,镖局中更有不少人也了解这一点。”

        韩山忽问道:“刚才听牛总镖头之言,那七巧莲花灯是在陈宜先镖师所骑那马的马鞍里藏着?”

        牛代棠闻言心中不禁一酸,道:“正是。这个人一向遇事镇定,办事仔细。我在想到那移花接木之计后,就决定让他来护这七巧莲花灯,所以就将灯放在了他所骑的那匹马的马鞍中,并将这一件事对他讲了个清楚。可谁又能料想这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走镖了!”

        韩山道:“这么说,陈宜先镖师也知道这一移花接木之计了?”

        牛代棠面色沉重,轻轻点了一下头。

        韩山想了想,道:“陈镖师已在和劫宝之僧的交手中被击毙,在下想问,陈镖师是被那和尚一招击毙呢,还是因伤势过重虽未当场亡命但不久后便身故了?他在临死前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或者留下有什么遗言么?”

        牛代棠虽不懂韩山为何这样相询,还是思索着道:“陈镖师也可说是被那和尚一招击毙的。他连中三掌,掌掌皆击在胸口要害,在停手后杨柳二镖师去查看时,他已然没有气息了。虽说死于非命,不过并未听杨柳二人说起有什么奇怪之处,而陈镖师亦未留下有遗言。”

        韩山又问道:“除了总镖头和陈镖师外,还有谁知道此计呢?”

        牛代棠道:“在出镖前一晚,牛某还将这一计告诉了雇主叶大总管,想万一有点儿什么事,他也可以帮忙掩饰一下。”

        韩山道:“牛总镖头不妨将这雇主对我们详细说一下。”

        牛代棠道:“委托牛某送镖的,乃是扬州一巨富之家,其主人姓叶,叫做叶浩文,十几年前已经逝世,现今掌管门庭的是叶夫人。叶浩文在世时,其家景也未有这般兴旺。正是因其与世长辞,叶夫人毅然挑起重担,在她辛勤操劳之下,叶家才在十几年间一跃成为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

        韩山道:“这叶夫人委托牛总镖头送镖可曾说过是为了什么吗?”

        牛代棠道:“由头到尾叶夫人都未曾出面。和牛某交涉并随行送镖的是叶府大管家叶律为。听他所说,叶夫人之所以要将此镖送至兰州,是因为兰州一亲戚家里出了些变故。具体是何变故,叶律为并未提起。”

        韩山道:“这叶律为可向牛总镖头说清了送镖交货的地方吗?”

        牛代棠道:“说清了。”将从扬州出发前叶律为对他所说的这个地址说了一遍。

        韩山默记在心,又道:“请牛总镖头将这叶氏一门详细地说一下。”

        牛代棠点点头,道:“叶家世居扬州,到今天已可称扬州首富,就是起初也算是扬州大户之一。叶浩文有一弟,名叫叶浩武,两人早已分家另过,在叶浩文死后,两家便渐渐少了往来。叶浩文膝下无子,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女叶若画,自幼便许配给其姑妈家二表兄宣诚为妻。其姑父宣习瑞也算是牛某之友,人称‘神腿扳山’,武艺高强,为人也是极好的,扬州知其名者无不有口皆碑。叶家次女叶如诗,经母亲安排,从小就拜了扬州城外的蒲云庵浣心师太为师,学了一身好武艺,一些慕及叶家家财无数的溜须拍马之徒为其起了一个绰号,唤做‘剑中一秀’。不过牛某曾听人言,这叶二小姐颇有些蛮不讲理,经常闯事撞祸,又有人称她为‘小罗煞’。在这一对姐妹三四岁时,叶浩文便因病去世了。以后就是叶夫人领导治家,将叶家发展成为扬州最大的富豪之家,叶夫人在扬州也成了远近闻名,无人不知之人物了。”

        韩山道:“有些东西在下还是不太明了,干脆就请牛总镖头将这叶律为找你护镖一直到你们出发这中间的过程全盘讲上一遍。”

        牛代棠虽想不通韩山让他说这些是何用意,还是按其所说由叶律为找上飞鹤镖局起,一直到他们出镖上路,把这中间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韩山沉默了片刻,忽地一笑,道:“牛总镖头真的想请在下兄弟帮你查这桩劫案吗?”

        牛代棠一呆,道:“当然是真的,此事事关重大,牛某又岂敢做玩笑言?”

        “那好吧。”韩山道,“在下兄弟虽在江湖中略有薄名,但毕竟年幼识浅,有许多地方还需仰仗前辈们多多指点。今既蒙牛总镖头看得起,咱们兄弟就不自量力,陪牛总镖头到扬州走一趟吧!”

        牛代棠这才听出韩山已同意了他的请求,心中大喜,站起道:“如此牛某先行多谢诸位少侠了。”

        韩山微笑道:“最后也不知能不能助牛总镖头破此劫案,现在言谢,岂不太早?”

        牛代棠一笑,想起韩山刚才说的话,不由有些纳闷,道:“韩少侠说要和牛某一起去扬州……”

        “自然要去扬州。”韩山道,“既然那和尚事先便知你们所保的镖乃七巧莲花灯一事只能从知情者口中获得,咱们当然要去扬州从知情者身上查起了。”

        牛代棠恍然大悟,道:“牛某真的是糊涂了。”

        韩山正容道:“最后在下希望牛总镖头能由从扬州出发开始,将此番走镖所行这一路经过的详细路线,以及每日投宿打尖的客店名称完完整整地写一份出来,以供在下兄弟参详,如何?”

        牛代棠微一呆,道:“只怕牛某心粗,记不真切那么多的客店名字。”

        韩山道:“无妨,只要贵局行经路线不错就行了。”

        牛代棠道:“这个容易。”

        听韩山和牛代棠言及此处,朱攀登和杜爱国立刻站起去取了文房四宝来,在牛代棠身旁的几上摆好,并添水研墨,很快一切已准备就绪。

        牛代棠也不多言,拿起笔回忆着将这次行镖所行路线,从扬州开始一直到于家集详详细细地列了一份出来。只是这一路走了十多天,每日打尖投宿的饭店客栈名字又全不相同,他一时又怎能清清楚楚地列一张清单出来?只能先将想起的写出,又细思良久,将中间所空过的一一补上,到得后来还有两三个实在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只好作罢了,将所录的这些交给韩山。

        韩山接过后,牛代棠道:“牛某粗鄙,只能记起这么多了。”

        韩山看了看,微笑道:“这些已足够了。”

        牛代棠道:“那么诸位少侠可还有什么要问么?”

        韩山道:“眼下暂无什么要牛总镖头相告了,一切都等到了扬州再说。”

        牛代棠道:“那现在可以说报酬了吧?”

        韩山见牛代棠如此着急问报酬,不禁微微一笑,道:“如果上苍有眼,真让咱们找回了那七巧莲花灯,连上怃恤死者在内,牛总镖头此番走镖大概要赔多少银子?”

        牛代棠道:“如果真能如此,牛某当属万幸,赔那一点儿钱又算什么?”他稍一想,道:“也就是四五千两。”

        韩山道:“既然这四五千两不算什么,若咱们兄弟有幸能帮牛总镖头找回所失镖物的话,就请牛总镖头再备一份,算是咱们兄弟的报酬,如何?”

        牛代棠毫不犹豫地道:“好。”

        韩山又道:“在下等放荡惯了,任何时候都喜欢开两个小玩笑,若今天在谈话中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牛总镖头原谅在下兄弟的无心之失。”

        牛代棠一笑,道:“莫说诸位少侠并无冒犯,就算有,牛某人品虽不高尚,却也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又岂能和诸位计较这些?”

        韩山道:“这件事估计要多方调查一下,在时间上,牛总镖头最好能让叶府多宽待一些,最迟可能要到二三个月后才能给牛总镖头答复。到时若宝物仍未找回的话,那么咱们兄弟只怕是辜负牛总镖头对浪荡八帅的期望了。只希望那时候牛总镖头莫怪我们兄弟办事不力,至于报酬,是万万无颜再从牛总镖头手中取走一分一文的。”

        牛代棠连忙道:“韩少侠说哪里话。此事不论最后结果如何,牛某均永感诸位少侠高义。”

        韩山道:“那么就请牛总镖头能否在此逗留一晚,容在下兄弟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出发前往扬州。”

        牛代棠站起道:“这样的话牛某就先告辞了,明日早上再来和诸位少侠会合。”

        李永军、韩山、王会志、李树生、岳海涛、王焕旺、朱攀登、杜爱国、崔存克、司空华都站了起来,韩山微笑着道:“原本该留牛总镖头在此歇息一晚,实则屋简房陋,连床也不多一张,所以只好送客了。”

        一行人来到大门口,崔存克向牛代棠道:“牛总镖头打算去哪里?”

        牛代棠一笑,道:“随便找个客栈住上一宿。”又向崔、司二人抱拳道:“崔兄、司空兄的引荐之德,牛某必不敢忘,来日再登门拜访。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又向李永军、韩山等道:“诸位少侠留步,咱们明日再见。”说完方转身而去。

        望着牛代棠走远,崔存克向李永军等道:“那么在下兄弟也告辞了。”

        韩山道:“二位先生以后有空不妨到敝舍来坐坐,浪荡居的大门永远向好朋友敞开着。”

        司空华闻言喜道:“只要诸位少侠不嫌弃,咱们一定来。”和崔存克齐一抱拳,一同去了。

        李永军等回到厅中各自坐下后,朱攀登向韩山道:“你认为帮牛代棠找那劫镖之人有几成把握可以找得到?”

        韩山微笑道:“你认为呢?”

        朱攀登道:“还是由你来估计,你估计得当然比我准确。”

        韩山道:“反正六七成把握总是有的。若没什么把握的话,咱们陪那牛代棠去扬州就不是帮他找东西赚钱去了,而是丢人现眼去了。”

        杜爱国笑道:“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所以腰缠十万贯,就是为了耍乐。而我们此去扬州,不带钱却也照样可以耍乐,而且耍乐之后还有希望再赚个十万贯回来!”

        “既然想耍,那么咱们就在不耽搁正事的前提下耍个痛快。”韩山微微一笑,道,“不过有一点,我们先耍,你们后耍。”

        众人俱一愣,李树生道:“我们是谁?你们又是谁?”

        韩山道:“明日我和老晕鸡、攀登、爱国先随牛代棠去扬州。永军和会志去一趟兰州,按牛代棠所说地址去找那叶夫人的亲戚,了解一下他们为何要这七巧莲花灯。事情办完后,直接来扬州和我们会合。海涛和焕旺去一下于家集。牛代棠是在那一带失的镖,你们看能否打听出些什么。”将牛代棠所录的那一份行镖路线以及各打尖投宿的客店的名称交给岳海涛,继续道:“然后就按着牛代棠镖队所走,从于家集一路打探回扬州,说不定可以查出些蛛丝马迹。”

        王焕旺道:“何为先耍,何为后耍?”

        韩山道:“先耍就是我们先去扬州先耍,后耍就是你们后去扬州后耍。”

        王焕旺道:“不对不对,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不懂的是,为何你们先耍,我们后耍?”

        韩山一摊手,道:“因为若让我们后耍你们先耍的话我怕我也会搞不懂这一点,所以就我们先耍你们后耍了。”

        王焕旺大怒,气呼呼地叫道:“不对不对大大地不对……攀登,你为什么不惊呆了?”

        朱攀登见王焕旺抓不住韩山话柄却来找自己出气,不由笑道:“你这句话才真正令我惊呆了。不论你们怎样,反正我先耍,我又何必惊呆了?”

        韩山向岳海涛道:“海涛,我知道你是有能耐之人。倘若这件事的确只是因宝而劫镖那么简单的话,找那抢了七巧莲花灯的和尚自要从于家集一带开始着手,那样就全靠你和焕旺了。兄弟们都相信,不论用什么法子,你们有能力找到那和尚!”

        岳海涛哼道:“找那和尚算什么?如果整件事情确是他一人所为,并无其它技节,那么就算这和尚能遁入大海、千变万化,我也定教他浮出水面,显了原形!”

        韩山点了点头,道:“我不担心你抓不到那和尚,只担心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致使你的本领使不出来。”转头又向李永军和王会志道:“你们去兰州,哪怕多费两天工夫,但务必要将一切疑点查清,明白么?”

        李永军道:“某家什么都明白,就是不明白你他奶奶的有话直说就是了,却自以为是地发什么号施什么令?别以为别人捧了你两句,你这小兔崽子就忘记了祖宗也是吃饭过来的,自己也是尿床长大的!”

        韩山微微一笑,道:“虽然尿床有些不雅,但一个人儿时的时光,却是多么地美好啊!”

        众人不禁都是一乐,王会志道:“老晕鸡现在的性子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只怕以后也是如此。这样说来,他岂非永远都过着最美好的时光?而且有一样,现在他决不会尿床,懂不懂?”

        闻此大伙儿更是忍俊不禁。就在这计议言笑之中,这一日很快过去。晚间各人各自预备齐了明日出行所需东西。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明大伙儿便都早早都起了床。用了早膳,李永军、王会志、岳海涛、王焕旺四人和韩山、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道别之后,先行去了。片刻之后,牛代棠便来到了浪荡居。

        看不到李永军四人,牛代棠自要相问。韩山微笑道:“既答应了牛总镖头调查这件事,咱们兄弟自要尽心尽责才行。他们四个先行去查探一些事情,以后自会到扬州与我们会合。”

        牛代棠道:“若无他事,咱们这就出发,如何?”

        韩山等自无异议。牛代棠又道:“牛某已雇好马车在外相候。”和韩山、李树生、朱攀登一同来到街上。最后的杜爱国则将厅门和大门上了锁,便和韩山等一同上了牛代棠所雇马车。

        牛代棠这一路都是骑马,现今他雇了两辆马车让韩山等乘坐,未想李永军等四人不在,便赏了另外那名车夫一点儿钱,将那辆马车退了,然后当先带路,前行而去。

        既已请到浪荡八帅帮助调查,再加上距出事之处日渐去远,牛代棠便也不再做拜访各路英豪请之帮忙查探之想。一行晓行夜宿,一路不停向江苏进发。众人由官道行进,出河南,经安微,进江苏,不日便到了仪真县。此地已属扬州管辖,距扬州城不足百里。傍晚在一处小镇上找客栈歇了一晚,次日又行一个上午,扬州西门已然在望。

        进城之后,牛代棠在前引路,直接朝飞鹤镖局行去。到了镖局门前,牛代棠见平日里一直洞开有人把守的镖局大门此刻紧紧关闭着,心中不由一酸,再也扬不起往日的豪迈,心情沉重地下了马,上前叫门。

        马车中的韩山、朱攀登、杜爱国也知到了,一一下了马车。李树生本还不明白,跟着兄弟们下了车后看到门额处那块写着“飞鹤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才在忽然间醒悟过来。

        门开之后,应门之人一看牛代棠,精神一振,道:“总镖头,您回来了?”

        牛代棠点了点头,吩咐那人带马车夫去帐房结算车钱,然后向韩山等道:“各位少侠,里面请。”牵马和韩山、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一同进了门内。

        院中各处的人见到牛代棠全都迎了上来,纷纷打着招呼。牛代棠先令人引韩山等到大厅休息,然后回卧房见过妻子儿女,换了衣服之后也来到厅中。不用他交代,几乎镖局中一切人等都已在厅内相候了。

        望着厅内厅外那些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人,牛代棠心中忽一阵激动。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他所开设的镖局,这么多的人都在等着他做主,等着他来把这件事处理好!他扫视了一群一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小刀。”

        人群中走出一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正是牛代棠唯一的徒弟宋小刀,道:“徒儿在。”

        牛代棠道:“这几日镖局内可好?”

        宋小刀道:“半月前,随总镖头一起出镖的杨成忠镖师带着受了伤的吴超吴镖师和遭敌人毒手已经逝去的陈宜先镖师回到了镖局。那叶府总管叶律为在镖局门口和杨镖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听杨镖师说完出事的过程,局中所有人心情都不好受。刘副总镖头已经给陈宜先镖师家属送去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她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之资。这几日叶府也派人来过两次,问此事如何善后,刘副总镖头推说总镖头不在,让他们多等几天,等你回来再说。”

        当初牛代棠接叶府的镖时,飞鹤镖局已经有两批人分别出镖去了。此刻牛代棠看到随这两批走镖的镖师现在都在场,便问了一下他们走镖的情况。回答皆是一路平安,镖物安全送达。牛代棠心中这才多少有点儿安慰。

        宋小刀道:“师父,大家都在盼着你回来,现在该怎么办?”

        牛代棠目光往人群中一扫,问道:“刘副总镖头呢?”

        宋小刀道:“已到午时,他和一些镖师回家用膳了。”

        牛代棠忽觉脑袋一疼,他只觉得原本很清醒的头脑自失镖后便变得不管用起来。一些很简单的事情现在他也需要想一想才能明白,他知道失镖一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也许这和以前太过顺利也有关系。

        若多经历些挫折,多经历些痛苦,今日所发生的也就未必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了。

        牛代棠稍一考虑,道:“小刀,你带人去通知不在此的镖师和伙计,让他们未时到镖局来集合,就说我已回来,有事情要宣布。另外再去帐房取三百两银子,给受伤的吴超镖师送去,让他安心静养。”

        宋小刀道:“是。”转身出厅而去。

        牛代棠向一名老仆道:“于伯,马上准备一桌酒宴,我要为几位客人接风洗尘。”

        那老仆看了韩山等一眼,应声去了。

        牛代棠向剩下的人道:“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记住未时到大厅集合。”

        待厅中人都走光后,牛代棠陪韩山、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在厅中坐了一会儿,于伯便来报说酒宴已备好。牛代棠邀起请韩山等,几人随于伯来到一间花厅之内,厅心的桌上已然是珍馐美味摆了满满一桌了。

        牛代棠和韩山等相互客气了两句,皆坐下吃了起来。酒饱饭足之后,于伯又来禀报道:“老爷,所有的镖师和伙计都已在厅中集合齐了,就等你过去呢。”

        牛代棠点了点头,道:“于伯,你去收拾几间干净的屋子,这几位少侠要在镖局暂住几日。记得多收拾几间,过几日还要有人来。”

        于伯躬身道:“是。”按牛代棠说的去办了。

        牛代棠又向韩山道:“各位一路劳顿,今日就好好休息,一切明日再说,如何?”

        韩山道:“也好。”

        牛代棠站起向韩山等一抱拳,道:“牛某去处理一些事务,暂且失陪,各位安坐。”

        韩山等都跟着站起,韩山道:“牛总镖头不必客气,请。”

        牛代棠出去后,韩山等方又坐下,李树生忍不住道:“这牛代棠又干什么去?”

        朱攀登道:“你管人家干什么去,这又不是你家。”

        李树生嘿嘿一笑,道:“我见他老是有事,心中觉得奇怪罢了。”

        韩山忽微笑道:“反正无事,咱们不妨猜猜看,这牛总镖头出去干什么。”

        朱攀登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你也喜欢管起闲事来?”

        韩山道:“闲着的时候管一管闲事也无妨,反正都是闲。牛总镖头干什么去了?”

        杜爱国接口道:“自然是去处理人家镖局的事务去了。他集合齐镖局所有的人,不是处理事务,难道是对他们讲故事么?”

        韩山道:“我问的就是,牛总镖头集合齐镖局中人干什么?”

        朱攀登道:“他刚从外面回来,而这次走镖又出了事,集合齐属下商量商量镖局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你问这个做甚?难道你会看不出牛总镖头这样做的目的?”说着,定眼望向韩山。

        韩山微微一笑,道:“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你们尽管说吧,说出了他的目的,就知道了我的目的。”

        杜爱国便推测道:“这一次失镖事件,对牛总镖头来说一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同时也让他认识到江湖险恶,对于这波涛汹涌、风云诡谲的江湖生活心生厌恶,从而产生了退隐江湖、隐居桃源的想法……他集合齐手下,是不是正是要向大伙儿说明这一点?”

        韩山微笑道:“你真的是在讲故事了。”

        朱攀登道:“牛总镖头现在心情一定很乱,他不说真的退隐江湖,至少也应该闭门静休几日,缓一缓这口气再说。”

        韩山赞同道:“对于牛总镖头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好这一次失镖事件。比如寻找那七巧莲花灯,给叶府一个交代。因此这一阵子他一定无心做生意,这样镖局就要暂时关门一段时间,牛总镖头召齐所有人,定是宣布镖局关闭几日,让大伙儿回家去等候消息,到再开张时,自会有人去通知他们。”

        李树生道:“原来牛总镖头干这个去了。”

        杜爱国向韩山道:“现在牛总镖头的目的已知道了,你的呢?”

        韩山一笑,道:“我的目的就是,清楚了牛总镖头的目的后,明日咱们见到原本人多嘈杂的飞鹤镖局突然变得冷冷清清,也就用不着大惊小怪,乱生猜疑了。”

        朱攀登和杜爱国听了不禁愕然相对,好半晌朱攀登才道:“就算你现在不说,明日我也未必会大惊小怪,可是现在你一说,这一刻我就已经惊呆了!”

        这时,于伯又进厅说房间已准备好。韩山等便跟于伯出厅向后走去。

        沿回廊走到大厅之后,往前又穿过一重院落,于伯折身拐向右,走过一个月亮门,来到一个小院子中。连上左右厢房在内,这间院里一共有十余间房。此处和前面一样,也是碎石铺路,房屋高大。院中还种了几株榆树,满树的绿叶遮蔽了不少日光。地上那一小块一小块点缀而种的花花草草看上去倒也赏心悦目,相映成趣。

        于伯道:“这间院子两边各五间客房,老奴已收拾好了,以后就由各位少侠居住,有事只管唤老奴就是了。”

        韩山微笑道:“辛苦老伯了,你忙你的去吧。”

        于伯道:“不敢,老奴告退。”转身去了。

        院子中已无其他人,韩山四下里转了转,和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进了西首第一间房内。

        只见屋中几明杯净,摆设井然。虽非富丽堂皇之所,却也显示出一副主人家境殷实之模样。

        韩山左右扫视着道:“都是自己兄弟,不必你争我抢,我就在这间屋子休息吧。”

        朱攀登瞪眼道:“没人和你抢!”

        在椅子上坐下后,韩山道:“既然这院子只有咱们居住,就不必担心太过喧哗吵到他人了。”

        朱攀登道:“现在扬州已到了,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韩山道:“我决定明日先去叶府一趟。”

        李树生问道:“哪个叶府?”

        韩山道:“就是委托牛总镖头送镖的叶夫人的府第。”

        李树生想了半天才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叶府!”

        杜爱国笑道:“自然是叶府,难道是树府?”

        李树生看了杜爱国一眼,又向韩山道:“去叶府做什么?”

        韩山道:“按牛总镖头所讲的,可将劫镖的那和尚归类为两种人,一种是外人,一种是本就知情之人。在咱们家中时,牛总镖头已将那和尚是外人这一点推翻,就算其中稍有差误,海涛和焕旺也已去于家集一带调查打探,相信不论那和尚是什么人,都会有所收获。而咱们几个来到扬州,自是针对那和尚乃是本就知道飞鹤镖局所保的乃是七巧莲花灯这一情况之人而来的。”

        朱攀登道:“当然,这和尚也可能是知情人所指使才这么干的。”

        韩山道:“除了飞鹤镖局外,叶府肯定也有不少知情者,我去叶府就是想就此了解一下情况。”

        李树生道:“那我呢?”

        韩山微微一笑,道:“你只管上街耍就是了。”

        李树生最爱逛街,闻言大喜,道:“太好了!”

        韩山接着道:“而且为了让你耍得开心,耍得安心,就让攀登和爱国陪着你一起耍。”

        朱攀登和杜爱国却都有些不明白,杜爱国道:“让我们陪老晕鸡去耍?”

        韩山微笑道:“我们几个已经比永军、会志、海涛、焕旺先耍了,你们和老晕鸡更是拔得头筹,出门便耍,这还不能令你们满意么?”

        朱攀登和杜爱国皆知韩山决不是只让他们陪李树生一起耍这么简单,朱攀登瞪大眼道:“有话你尽管就是了,隐头藏尾乱开什么玩笑?”

        韩山不禁一乐,道:“开玩笑是为了让你们开心,没想到反惹得你生气了。”他笑容不止,又道:“让你们陪老晕鸡去耍是一,另外我希望你们在陪老晕鸡耍好的同时探听一下扬州的帮会门派以及有名气的武林中人的情况。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说不定以后就有用得着之处。还有,飞鹤镖局失了叶府的传家宝这件事不知在这里流传开了没有,如果流传开了,你们听听众人是如何议论的,看从中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朱攀登似手气仍未消,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省心。这哪里是耍,分明是下苦力当长工啊!”

        韩山叹了一口气,道:“那么明日上街转时,只好辛苦你们二位一定要到那些酒馆饭店之类人多的地方好好地游上一游,坐上一坐!好不好?”

        就这此时,院中有脚步声传来,便听牛代棠在院心唤道:“诸位少侠可在屋中么?”

        朱攀登过去开了门,将牛代棠迎进屋中。双方招呼过后,牛代棠道:“地方不好,只有请各位将就着住了。若有什么不得当之处,还请明言相告才是。”

        杜爱国笑道:“浪荡居牛总镖头也去过,相比之下,我看这里环境还要更好一些。”

        韩山道:“贵局事务可都处理妥当了?”

        牛代棠淡淡地笑了笑,道:“什么妥当不妥当。眼下出了这号事,莫说不会有人来请牛某护镖,就算有,牛某也无心再做,所以就让那些镖师和伙计都先回家休息一段时日,不论怎样,也先等这件事过了再说。”

        这些韩山等已经论过,他们听了出未表示出什么。

        又闲谈了一会儿,牛代棠道:“别无他事,牛某只是来看一下安排这处居所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不打扰诸位少侠休息了。”

        韩山几人都站起将牛代棠送出屋外,韩山道:“牛总镖头慢走。”

        牛代棠向他们点了点头,移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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