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兆

“此次排查，发现六位土地公，十位河神与一位城隍失踪，他们的管辖区域都较为偏僻，失踪也没有造成大乱，因此到现在才被发现。”

        “关于您说的钱升……天界中，闲散小仙行踪不定，数量不多，这……有点难查……”

        “天界的仙人若要长时间离开仙界，不都要经过你的批准吗？”叶无青淡淡道。

        一下失踪了这么多人，天帝的胡子又愁白了不少，他苦着脸连连摇头：“大人，在记录里，钱升他没出过仙界啊。”

        自有仙人未经允许下凡，不但逗留凡界还惹出乱子之后，天帝便对下凡一事严加管理，除叶无青外，在凡间呆超过一天即为长期逗留，要是事先未同天帝报备，未得天帝允许，之后不主动回来领罚，到时候被天兵天将带回来可不会有多舒坦。若只是打算下凡走一走，上仙及挂了神职的仙人仍需要天帝审批，因为这帮人打个喷嚏都可能对凡人有影响，但小仙就不必这么麻烦了，但只能从通天井走，通天井会记录下每一个从这里离开的人的信息，方便天帝等人察看。

        而天帝说钱升没有出仙界的记录，便说明钱升不是从通天井离开的，可不走通天井，又没有天帝的允许，钱升根本跑不出天界。

        “你的意思就是，钱升是从天界就被拉进……的，是这样吗？”叶无青沉下脸，站在他身后的齐乐石虽然不知全貌，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大气都不敢出。

        天帝嗫嚅了许久，最后小声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一时无人再说话，手机屏幕里只能看到叶无青那张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的脸，过了许久，他抬起双眸，冷冷道：“去查，到底还少了谁，怎么少的，全部都找出来。”

        “这需要一些时间……”见叶无青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天帝连忙道：“上仙都在，这个我能同您保证。”

        “因为你的批准手续太繁琐所以他们都懒得动了吗？”

        叶无青不是在说冷笑话，但齐乐石别过头去偷偷笑了起来，天帝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讪讪道：“至少……不是坏事，他们要是也进了游戏，那可就麻烦大了……”

        “哦，也是。”叶无青点了点头，又道：“把现在的情况整理一下，上报天道吧。”

        “啊？”天帝的假笑一下子绷不住了，“大人，恕我直言，这些事情告诉天道也未必会有用……”

        “有没有用，你要是不报，我怎么会知道？”叶无青道，“报，就当是给它添点堵也行。”不等天帝回话，他便挥手道：“挂了。”

        “等……”

        齐乐石上前一步，利落的按下屏幕中央的红色按钮，挂断了这个视频电话。

        “连在天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拉走，系统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叶无青揉着额角，略显疲惫。齐乐石正欲上前安慰，突然听见他问：“在你看来，我对什么最熟悉？”

        齐乐石一愣，但还是思考了起来，片刻后答道：“嗯……天道？”

        听到他的回答，叶无青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齐乐石确实不认识叶川。而且，他想，这个答案也没有问题，天道创造了他，教导了他，虽然没有实体，但在他度过的漫长的岁月里，天道从始至终都存在。

        这几日，叶无青好好思考了钱升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站在钱升的角度思考，叶无青最熟悉的无非就两个人，天道——如果它也能算个人的话，以及叶川——很明显，钱升不认识严川。而游戏中确实有过同天道相似的存在——系统和规则，也有叶川的影子——那双眼睛。

        但叶无青还是不明白，天道和叶川，怎么会和淘金游戏扯上关系？

        “大人不必太过烦心，”齐乐石安慰道：“我这里倒有个好消息。”

        “说来听听。”

        “大人曾经提到过的论坛，我找到了，从其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规律。”齐乐石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个变化的表格，他指着表格道：“论坛成立的第一年，论坛注册人数的增长并不多，浏览量也是，但不排除是因为玩家数量稀少，又不好大肆宣传的缘故。”

        “在第二年至第二年八月，注册人数和浏览量突然暴增，八月过后趋于稳定，据我分析，应该是其中某位有影响力的人物做了宣传，在玩家中增加了知名度，本就处在游戏中的玩家纷纷涌入造成的小高峰。”

        “但在论坛成立的第四年，注册人数突然再次暴涨，由原来的每月增长不到百人，变为千人，万人，并且增长的幅度越来越大，我认为，是游戏在以恐怖的速度扩大，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被拉进游戏中，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找到这个论坛。”

        叶无青顺着图表中他指着的，几乎快折成直角的直线看去，这条直线很长，而且越来越抖，坐标轴上的时间也从四年前一路向后拉，最后停在了一个日期上。

        “一直到两个月前。”

        叶无青认得这个日期，就是在那一天，他来到凡界。

        “从这一天开始，论坛的新增人数突然从上万降到了几百，之后一路下落，到现在，每天只剩下个位数的新增了。”齐乐石指着图表，最后道：“如果游戏仍然在按原来的速度发展，申请人数不可能这么少，只有一种可能，从两个月前，它突然放缓了吸收新玩家的速度，我甚至认为，甚至从一个月前开始，便不再有新的人被拉进游戏中了，这些新增人数，不过是之前的漏网之鱼罢了。”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停下了，但不再有无辜的凡人被卷入这个危险的游戏，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坏的征兆。”

        一个月前，叶无青算算日子，那时候他已经从“战袍”副本出来了，而在那之后的“心动小屋”副本确实没有新玩家。他一人的经历不具备代表性，但齐乐石拿出来的这份数据，却十分有说服力。虽然也没有想明白游戏停止吸收新玩家的原因，但叶无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实在是令人惊讶，他边看着，不禁叹道：“没想到你连这些都能找到，真厉害。”

        得了叶无青的夸奖，齐乐石面上虽然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话语间不免带出了几分激动和骄傲：“大人过奖。能为您做事，齐某自然要拿出些真本事。”

        心情好转，叶无青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他笑道：“你可比向景靠谱多了，还好我当初选了科大。”

        齐乐石慌忙摆手：“您谬赞了，我哪敢同云华仙尊相比。”

        叶无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云华仙尊就是向景，云华是向景的道号，想到向景，那家伙自从那天挂了叶无青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左右丢不了，叶无青也就没管他，只是在心里哼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手机，见时间快到了，便起身指着一叠文件对齐乐石道：“你需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都在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乐石连忙道谢，在他收拾完东西正要离开座位时，突然道：“最近，学校里似乎有些关于您的传言……”

        正巧严川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叶无青边回复，边问齐乐石：“嗯？哪一方面的？”

        叶无青给严川的备注就“严川”两个字，他的手机也没贴防窥膜，屏幕一亮，站在他身旁的齐乐石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叶无青回完了消息，想起齐乐石的话才说到一半，转头就见齐乐石不知为何低垂着头。他又问了一遍，齐乐石顿了一顿，最后摇头道：“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话语罢了，您不必介意。”

        听他这么一说，叶无青便随意应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完全没注意到齐乐石纠结的神色。

        -

        虽然紧赶慢赶出了门，但等严川赶到地方的时候，叶无青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他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穿了一件纯白的针织衫和简单且无修饰的黑色长裤，他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上半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屏幕上戳着，从严川的角度看去，看到的便是他流畅饱满的侧脸，裸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灵动清澈的眼眸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打理的刘海微微遮到了眼睛，他难得显出了孩子气的一面，没移开手，而是鼓起嘴轻轻朝上吹了口气，吹开了挡在眼前的刘海。

        好可爱！明明湖边连片叶子都找不到了，但严川却觉得自己处在三月，全世界都是桃花朵朵开，冒着粉泡泡。

        两人约在人工湖边本是因为隐蔽，但此刻的湖边可一点都不是严川记忆中的冷清模样，散步的，聊天的，情侣约会的，画画的，看书的，说是人来人往也不算夸张。看着他们一边作着自己的事，一边不住的往长椅上瞄两眼的模样，严川顿悟了：还是他的男朋友太完美，放哪儿都像一个巨大光源，吸引着男男女女朝他扑来，好在这个光源不但亮，看着还很烫，因此大家也只敢围着他转，不敢真的扑上来。

        作为唯一一只敢去撞光源，还撞成功了的“飞蛾”，严川巴不得炫耀给全世界看。他整了整衣领，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方的走了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叶无青的肩，满意的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叶老师这是在玩什么呢？”

        他用下巴轻轻抵着叶无青的头顶，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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