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袍（十八）：“你一直在笑什么？”
严川本来不想问的，但叶无青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那笑容温柔平和，晃得他头晕目眩，心神不宁，连已经吃腻的饭菜都泛起了甜味。
吃了一半，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在笑什么？”
叶无青摇头听到后不但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只留一个饱满圆润的头顶。他摇头：“没有。”
“谁说没有，你就是在笑！”
“没有就是没有，”叶无青理直气壮，“我又没看到！”
严川：“……”
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叶无青来讨好他吗？这么反而他被怼的说不出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叶青哥高兴也正常，要是顺利的话，今天就能离开这里了呢！”
苏梅梅忍着笑打圆场，叶无青又不肯说，严川也不好追问到底，待出了饭堂遇到了牛哥他们，苏梅梅撇下他们去同贾圆闲聊，两人走在最后时，严川便又问了一次：“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现在这个计划也只列了个大概，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其他玩家配不配合，他才不相信叶无青是在为今晚的行动开心。
叶无青不回答，仍旧否认：“没有。”
“现在就挂着呢，那边有玻璃，去照照？”
他指着左边，叶无青就把头别到右边，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我说没有就没有。”
严川被他这幅耍赖的模样气笑了，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他的语气不再像往常那样冷漠，而且刚刚他们的对话甚至能称得上是打情骂俏……不是，玩闹耍赖。
他们好像，开始像是一对真正的朋友了。
怎么回事？严川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这些天的事回想了一遍，他们大吵了一架险些分道扬镳吗？明明刚吵完架时叶无青还是又小心又委屈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模样？
他故意板着脸道：“好好说话，我还没消气呢！”
叶无青回过头来看他，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骗人。”
“你已经不生气了。”
怎么回事？他居然看出来了？
严川彻底懵了。
-
“今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叶无青已经确认了了人皮的所在，也确认了只要在零点之后呼唤王楚楚的名字就能把人皮交给她，剩下的便很清晰了——只要在十二点之前进入办公室拿到人皮，十二点后交给王楚楚，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说的很轻松，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忽悠的，陈羽然毫不客气的指出其中未展开的部分：“门一旦关上，除了钥匙谁也打不开，周材十一点半下班，在他下班到可以交任务的这半个小时里，我们必须想办法拖住他并进入办公室。那问题来了，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拖住他？”
季石抢答：“把他绑了！”
“你确定对他动手不会触犯到规则吗？”
“这个……试试嘛……”
“谁来试？你来？”
季石不敢说话了。
她又转向叶无青：“你下午是怎么进去的？”
叶无青朝严川一点头：“他让小孩子把周材拉走了。”
陈羽然若有所思。
邵志聪突然噗嗤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双手交叠躺在床上，看向严川的眼里带着了然和嘲讽：“别装了，有话直说，你早就都想好了吧。”
“那倒没有。”严川毫不避讳的望了回去，两人目光一碰就马上移开，实在是不想看对方第二眼，他道，“我也是刚刚听大家的讨论才有了点主意。”
至于这话是不是真的，没关系，反正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就行。
“把他拉走对于我们来说太危险了，其实只要有人在他踏出办公室，还没关门时吸引他的注意力，之后再有人溜进办公室，拿皮出来就行。”
其他人交头接耳道：“这听起来……好像不
难。”
“对啊，两个人应该就能办到。”
陈羽然问：“人皮在哪儿？”
叶无青说了人皮的具体位置，还说了放着尸体的休息室，陈羽然皱起眉头，罕见的往后缩了下肩膀：“那个皮就……直接放在那儿。”
叶无青点了点头。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要是能在办公室里蹲到王楚楚来还好，周材碰不得且警惕万分，拖住他半小时不容易，但要拿出来……那可是人皮啊！
严川不用见到实物，就知道叶无青绝对不想碰那张皮，便一咬牙：“我去拿吧。”
叶无青刚勉强调整好自己的洁癖，闻言立刻摇头：“不必，我去。”
严川终于对叶无青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忍无可忍：“拿个东西而已，你不用跟护小孩一样护着我。”
但叶无青这次还真不是因为想保护他：“我知道具体位置，而且我比你跑得快。”
严川一时语塞，确实，只有叶无青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东西并带走，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人比他去更稳妥。
“只有叶青哥去也太危险了，”苏梅梅忧心忡忡道，“要不要多几个人去？”
“偷东西，讲究的就是隐蔽，多点人才麻烦，而且最危险的其实不是他。”邵志聪问叶无青，“三分钟，你能把东西带出来吗？”
叶无青想都不想就摇头：“周材不会离开太远，进办公室需要更多的时间。”
“昨晚严江也就讲了三句话而已，这点时间怎么可能够，”他懒懒道，“现在明白了吗？那家伙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说的部分，是不止一个人上去吸引周材的注意力，为叶青留足足够的时间，这才是计划的关键点。”
见有人拆台，严川也不着急，反而微微一笑：“有人要一起吗？只要每个人轮流拖住他几分钟，我们就能回家了。”
不少人都面露难色：“我们……不太会说话……”
“找个理由，问他点问题就行。就算每个人三句，我们十几个人，也能拖上好一会儿。”严川又看了一眼邵志聪，意有所指，“如果有能说会道的进来，说不定能直接拖半小时。”
在场最能说会道的人，今天下午凭一己之力把周材堵在店里进十分钟的人是谁，嘿嘿，他不说。
“别指望我，我本来就不想参与你们那什么计划。”邵志聪秒懂，他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偏过了头。
他不肯参与，但其他人心动了，能今晚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干嘛还要待到明天？大家开始讨论起待会要说的话，努力的想着可以多聊几回合的话题，陈羽然不太会聊天，不准备加入了，但她送了叶无青一个一次性道具，说是可以抵抗一次攻击。
“这个在规则面前有用吗？”叶无青问。
她抿起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把道具往叶无青手里一塞：“拿着吧，总比没有好。”
规则就是天道，叶无青明白天道之下什么都没有用，但他还是认真的道谢，并收下了这个礼物。
-
十一点二十，距离周材的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一群人躲在办公室前的转角处，紧紧盯着门，就怕错过开门的那一刹那。
叶无青一人躲在另一边的转角处，他得从背面溜进办公室。严川始终有点担心，便过去找他：“要是他提前回来了……”
“那也没什么办法吧。”叶无青耸肩。
“如果你进了规则，”严川顿了一下，低声道，“你会死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死过。”虽然能力在恢复，但在游戏的压制之下，他仍然同凡人没什么两样，但他弯起嘴角，轻柔的拍了拍严川绷紧的背：“没关系，保护你们本来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不会的，”他讲的理所应当，严川却觉得难受，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玩家，语气严肃的像是一个承诺：“我会拖住他，你放心。”
叶无青突然又想起了在南狐村
的那个夜晚，他用同样的语气说：“我出去拦他。”明明走的沉重而艰难，却仍然坚定的挡在自己的身前。
细微的暖意流过心头，叶无青垂下眼帘，掩住一丝无措：“明明应该是我保护你的。”
“我们是在互相保护。”
严川盯着他难得的慌乱，听见一声清晰的，从心底发出的“咔哒”声。
那是最后一块碎片剥落的声音，好不容易裹上的坚硬外壳彻底没有了，只留下一颗鲜活如初，装满爱意的心。
完蛋啦，看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眼前的大美人啦。
严川笑了，叶无青也笑了，他轻轻推了严川一把：“去吧，时间快到了。”
-
严川走后，邵志聪突然出现在叶无青的身侧：“你和严江是绑定了的队友？”
叶无青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邵志聪就在他身后的店里：“对。”
“你选了他？”见叶无青点头，他挑起了眉毛，“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是因为这样比较好下手。但叶无青在凡间呆久了，早就过了什么事都实话实说的阶段了，“因为……”他思考了片刻，道：“他因为他傻。”
那家伙傻？邵志聪呵呵一笑，正要反驳，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选择俞杰，似乎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
明明有本领，却是一根筋，傻得让他想骂人，要是自己不看着，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坑死了。
但也不一样，俞杰是真的傻，自己……还是没有看好他。
十一点二十七分，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邵志聪看着对面死死盯着办公室的玩家，和浑身紧绷的叶无青，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他回到自己的店，拿起了纸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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