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哪怕是周六,林归袅也只睡到了八点半。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耳朵里都是从客厅传来的零零碎碎的声音。
“有事……麻烦了……”
“没问题,你忙你忙。”
林归袅都能猜到,肯定又是她爸妈的上司把孩子托在她家了。那孩子林归袅见过,就是一混世魔王,精力过剩,经常把她家搞得乱七八糟。
谁让他们跟上司的房子买在同一个小区,又谁让林父林母想跟上司搞好关系林父林母没法拒绝,有苦难言。
这也是她为什么每个周末都会去图书馆。她是去做作业吗?分明是避难啊。
她翻身下床,换好衣服,拿上书包,一拉开门,就对上了熊孩子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将房间门锁上。
林母看见她的书包,“又去图书馆?”
“嗯。”成年以后,林归袅在林母面前一贯话少,一时之间改不了,挤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好在林母没再问什么,往她碗里夹了条小黄鱼。女儿爱学习,她总归是乐见的。
林归袅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柔道馆来了挺多人,苟紫就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她一眼找到,但是却没看见茅俊白。这就有点奇怪了。照常来说,茅俊白应该是在的,因为苟紫的陪练一向是他。
难道他今天有事不能来?
“狗子。”林归袅将书包放到角落,“茅俊白呢?”
“不知道。”苟紫抹一把额上的汗,“怎么一来就找他?”
“没见你跟他在一起,有点不习惯。”林归袅坐在地板上,“他没告诉你为什么不来?”
“管他来不来。”苟紫走过去,有点闷闷不乐地坐在林归袅旁边,拧开了矿泉水喝一大口。
林归袅还不了解她,就是嘴硬,其实心里在意得很,“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谁给他打?”苟紫的语气闷闷的,“我之前没给他打他也来了。不来拉倒。”
“打一个吧。”
禁不住林归袅劝,苟紫气势汹汹地打了过去,那边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茅俊白!你又赖床了是不是?你知道我等你两个小时了吗啊?你是要我自己摔空气啊?”
“你不是有陪练了吗……”茅俊白的声音听起来比她之前更闷。
“谁啊?”苟紫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那几个校霸。你不是说,这周的陪练是他们吗?”
“我说过吗?”苟紫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想起来,“哦,好像是说过。哎我就是吓他们的,就他们那体力,还当我陪练?我不挑的呀?”
茅俊白似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声调明显高了一个度不止,“那……”
“别废话,十五分钟之内我要是没看到你……”苟紫狠话都还没撂完,茅俊白那边乒铃乓啷一顿响,然后砰的一声,他应该是出门了。
果然苟紫的话对茅俊白来说,比什么都有威慑力。
“狗子,茅俊白为什么一直是你陪练?”明明柔道馆有那么多人,他们未必比茅俊白差。
“因为只有他愿意当我陪练呗。”苟紫耸了耸肩。
“怎么会?”林归袅惊讶。
“他小时候身体特别弱,被送过来跟我一起练柔道,我是能把别人摔得爬不起来的人,他能被别人摔得爬不起来。后来没人愿意当我陪练,除了他。后来,他就一直是我的陪练。”
“你对他手下留情了?”林归袅猜测。
“没有。”苟紫摸了摸鼻子,“我把他摔得特别惨。不过很奇怪,之前他下课都是哭着回去的,当我陪练之后,反而没有哭过了。”
童年时候的她对同龄人来说,大概是大魔王一样的存在。
所以苟紫永远忘不了,当她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教练问有没有人愿意当她陪练,别人都不吭声的时候,只有被摔出了眼泪的茅俊白举起手说,“我。”
他比她小一岁,那时候还没有她高,因为泪意声音甚至哽咽着,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举手。
“我那时候剪了个西瓜头,他都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子,第一次当我陪练的时候傻愣愣地跟着我进更衣室,吓坏了一群女孩子,还是被教练提着衣领弄出去的。”
苟紫想起茅俊白当时那个可怜兮兮又委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那他后来怎么不练了?”
“发现自己更喜欢打篮球,就不练了呗。”
苟紫撸起袖子,就是因为开始打篮球,他才猛蹿到一米九的!
第十三分钟,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汗淋漓的茅俊白猛地推门进来,苟紫一毛巾扔出去,正好扑在他脸上,他条件反射抓住,就势抹了把脸上的汗。
“还不快换衣服去。”
茅俊白连门都没进,就去更衣室了。林归袅很自觉地挪到角落,戴上耳机,拿出试卷开始做。
中午十二点以一声沉闷的“咚”到来。茅俊白躺在地板上,被苟紫压制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苟紫每次练完之后,脑袋跟海胆一样,毛都炸了。茅俊白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咧开嘴笑了。
“被摔傻了?”
苟紫利落起身,扔一瓶矿泉水到他怀里,一边擦汗一边喝水。
茅俊白坐到苟紫身后,拆了她的发圈,熟练地把她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扎了个小辫子,这才拿起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喝完,他又把还流着汗的脸凑近苟紫,呼吸灼热。
“惯得你。”
苟紫翻了个白眼,把毛巾糊他脸上一顿揉搓,还是帮他把汗擦了。
林归袅刚好做完一张卷子,摘下耳机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苟紫招呼:“走走走,换衣服吃饭去,吃完饭那地方应该也开门了。”
这么迟开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林归袅有点不妙的预感。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很准。
“这就是你说的……‘安静的地方’?”看着星乐ktv巨大的招牌,林归袅整个人懵了。
“对啊。走走走。”苟紫半点不心虚,一手搂着林归袅一手勾着茅俊白往里走。
他们要了一个包间,订六个小时,最后却开着音乐面面相觑。
“不是你要来的?”林归袅耸耸苟紫的肩膀,“狗子,上!”
“茅俊白……”苟紫下意识推茅俊白的肩膀,“你去!”
想也知道茅俊白是不可能唱歌的。
高一军训的时候,教官让人表演节目,他当着一百人的面被抽中唱歌,后来,大家都知道高一(1)班有个五音不全唱歌走调极其离谱的茅俊白同学。
苟紫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那要不……我把歌关了,你写卷子?”
林归袅忍不住笑了,真的从书包抽出一张卷子,然后抬了抬手,“你们随意。”
林倦进来送茶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奇异的画面。
屏幕上放着《死了都要爱》,苟紫和茅俊白在下飞行棋,角落里还有一个林归袅在写试卷。似乎遇到不会做的题了,她无意识地用笔头敲着茶几。
林倦轻轻放下茶壶,却遇到林归袅伸过来的手,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
林归袅觉出不对,这好像不是吃的。抬眼一看,她瞬间缩回手,再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林倦的脸。
这还是林归袅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穿着工作服的林倦。
他双腿修长,肩宽腰窄,黑色西裤、浅灰色衬衫和深紫色马甲穿在他身上,一点也没有廉价的感觉,反而格外好看。
和在学校垂着刘海不同,此时他梳了个三七分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隐约有了成年男子的沉稳,让人移不开眼。
她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回神,有点心虚地打了个招呼,“林倦好巧啊……”
他不会以为她故意吃他豆腐吧?
“嗯。”林倦轻点头,推门离开。在包厢逗留太久,总归不好。
知道林倦就在外边,林归袅忽然没有了做卷子的心思,挣扎了一下,还是站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外面。
对面包厢按了服务灯。
倚在墙边的林倦站直身子,往那个包厢走去,刚走到门口,里面的人一把拉开了包厢门。是个吃着泡泡糖的小太妹,一见他,干脆拉上门,倚在门边打量他。
“帅哥叫什么名字呀?”小太妹嘴里吹出一个泡泡。
林倦站在原地,神色冷淡,并不想回答。
“告诉我的话,给你开三打酒,怎么样?”小太妹竖了三根手指,“很划算啊。”
另一个男生刚好从那个包厢出来,听了这话似笑非笑,“谁的名字这么值钱?”
“就他啊。”小太妹指了指林倦,“比你好看当然值钱。”
两个男生一对上视线,就认出了彼此。
林倦记得秦江,是因为初中三年他们和江华都待在博恒私立学校,而且秦江是江华的朋友,所以林倦跟他不陌生也谈不上熟悉。
林倦面上平静,心里却有点烦躁。他跑到临县,本来就是不想遇见以前的人,更不想应付他们。结果还是遇上了。
这帮少爷最近扎堆到临县观光旅游?
“这么巧。”秦江显然也没想到随便挑个地方过周末还能遇见林倦,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脸上没有上一拨人那种戾气,甚至连一丝恶意都没有。林倦和江华之间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但没打算插手。他不是那些依附于江华的跟班,没必要为他出什么气。
“确实巧,秦少爷。”林倦待他生疏而礼貌,一如以往。
林归袅盯着外面,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倦对面站着的一男一女,她都没有印象,很面生。林倦面色如常,但她就是觉得,他不高兴。很莫名其妙的直觉。
想了想,她还是按下服务灯。
林倦半点犹豫都没有,径直往林归袅的包厢走,只从唇齿间挤出敷衍的两个字,“抱歉。”
“还以为你是来帮我的。”看林倦进了包厢,小太妹忍不住跺脚。
“帮你有什么好处?三打酒吗?”秦江戏谑地瞟了自家表妹一眼,又目光深沉地盯着林倦。
他可不是为三打酒折腰的人,而且三打酒在他这里,什么都不是。
包厢里,林归袅拿过笔和卷子放在林倦面前,“今日份的英雄救美,请签收。”
“怕我占她便宜?”林倦不知怎么想到了这里,心里那点烦躁像火苗一样,有点压不住,偏偏口气还是十分平静。
谁知林归袅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我怕她占你便宜。”
林倦这才后知后觉她说的“美”是指他,忍不住偏过头,然后拿过她手上的卷子,“哪道?”
林归袅瞅着他的脸色,知道这就是哄好了,于是指着其中一道。林倦拿过草稿纸,蹲在茶几边耐心给林归袅讲了一遍,磨得门外的人都走光了。
“懂了?”林倦侧头看她。
“嗯……”林归袅忙不迭点头,模样乖顺得如同家养的小仓鼠,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
林倦抬了抬食指,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忽然移开目光曲起食指,大拇指的第一关节用力挤压食指的第一关节。
“走了。”他起身推门出去,只留给林归袅一个侧影,
苟紫早就看呆了,“他们俩……什么情况?讲题讲到ktv?”
六个小时到期的时候,苟紫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茅俊白将书包挂到胸前,小心地将她背起来,苟紫自觉地抱住他的脖子,还在他肩窝蹭了蹭。
天已经黑透,星乐ktv里面的灯都亮起来。出了大门,林归袅轻声说:“你先带她回家吧。”
茅俊白点了点头,背着苟紫走了。
林归袅走到对面的蛋糕店买了两个三明治一袋方包两瓶酸奶,又去药店买了纱布之类的,再走回星乐ktv。
她不熟悉里面的构造,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林倦。
大概是太累了,他随便躺在一个拐角的沙发,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搭在肚子上就睡,身上什么也没有盖。
他依然睡得很浅,每当有人经过,都会不自觉皱眉。他的戒心没有办法让他在这种环境安睡,但是,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林归袅蹲下来看他。
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草草地贴块创可贴了事,掩在领子里。脸上的伤口浅一些,愈合得差不多了。至于手上,他的伤口藏在长袖衬衫里,她看不见。
她想问他,吃晚饭了吗?
想也知道,八成没有。他从前就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比起吃饭,他更愿意补眠。
将三明治、方包、酸奶和替换的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想喊醒他,最终没有忍心,林归袅撕了张便利贴写了几个字贴在袋子上面,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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