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谢谨成当然不明白,在他看来他和姜行舟没有任何分别,除了姜行舟的父母已经没了,但他的父母也一样对姜行舟很好。
可谢珩的心里却终是回过味来,他一直只道谢谨成还小,虽面上不显,但实则对他极为疼惜,从不愿外界的这些纷扰侵害到谢谨成,让他一直无忧无虑。
可这终究是为人父母所想,旁人却不会对谢谨成怜惜分毫,若一朝剧变,谢谨成又该如何自处?
就连谢珩也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只有姜宝鸾想到了。
谢谨成抓了抓脑袋,果然问姜宝鸾:“为什么?”
“因为行舟是客,而你是宣王府的主人,你是你爹的儿子,”姜宝鸾蹲下身子,平视着谢谨成,“爹娘也在这里留着,难道你就要走吗?”
她当然可以把谢谨成一起送去姜怜或是其他什么人那里,这样或许真的可以让谢谨成躲过一时的灾难,可是然后呢?
等着谁再度把他想起,或是死,或是战战兢兢过一辈子。
也或许他们会没有事,谢谨成也跟着安然无恙,那么下一次呢?一直等到他长大了,也这样把他始终保护起来吗?
谢谨成和姜行舟不一样,姜宝鸾要保住姜行舟的性命安危,这是她这辈子都不能辜负盛妙容的托付,但对于谢谨成,她要他和他们在一起,学会面对风雨。
若是始终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十几年后,不过是又一个姜宝鸾。
她不要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当初一样。
她要他经得起一切,也拿得起一切。
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能抗得起风雨。
谢谨成大大的眼睛里还是有一些迷茫,不过听了姜宝鸾的话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吵闹,而是安安静静地点了两下头。
姜宝鸾忍不住把他抱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心疼。
这时谢珩咽下一声叹息,只淡淡对母子两个道:“进来用膳。”
早膳放了一桌,谢谨成一爬到椅子上,就已经忘了方才的不解与难过,又故态复萌,挑拣起吃喝来,所幸的是今日有谢珩镇着,谢谨成不敢很放肆,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把自己面前的一碗粥搅来搅去。
不过谢珩和姜宝鸾今日倒也没去管他。
谢珩问姜宝鸾:“那个符玉华眼下可好?”
“还好,姑母只说那是她先夫的侄女,死了夫君来投奔她的,她那里也没人怀疑,外面更没人说什么。”姜宝鸾回答道,又跟着问,“怎么了?”
“自从符玉华逃了,又没被抓回去,大抵是剩下的那些觉得可行,在她走之后也纷纷效仿。边地发现不少如符玉华那般的女子,这几日已由将领呈报到我这里。”
姜宝鸾呼吸一滞,能逃出来自然是好事,可要说高兴那就真的是高兴得太早了,只有符玉华一个,自然是好掩护的,藏下一个人不过轻而易举,可是人一多,先不说那边会不会有动静,便是要这里要瞒也瞒不下来。
一旦她们逃回来的事被揭出来,朝廷不可能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到时势必要对此做出回应,谢道昇又会如何做选?
选择就此让她们留在故土,那边或许不会计较,但也或许会因此生事,再次扰乱现下的平和。
再加上先前就听闻蛮族似是有异动,怕是不会就此简单善了。
姜宝鸾圆润的指甲剐蹭了一下筷子边侧,问道:“要把她们都送回去吗?”
谢珩沉默片刻。
就在姜宝鸾的心就要沉入谷底的时候,才听他说道:“既然回来了,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否则……”
否则和大魏又有什么区别?
姜宝鸾叹了一口气,在那里受尽苦楚,好不容易逃出来有了盼头,却又重新被送回去,一次的伤害就已经够了,二次便是彻底把她们打入深渊。
“可是如果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不同意你把她们留下?”
谢珩想了想,斩钉截铁道:“陛下肯定不会留下她们。”
姜宝鸾脸色一白:“那你……”
“暗自瞒下不是长久之计,边地不仅有我的人,也有陛下的人,”他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亲自把这事揭开,提议让陛下下旨将这些女子接回来。”
“这能行吗?”姜宝鸾蹙眉。
这虽是反其道而行,谢珩必定会有他的理由和谢道昇讲,可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谢道昇会不会接受却极不好说。
“陛下毕生最爱的就是脸面和名声,我将此事揭开,便是将他直接架了上去,由众臣子包括百姓评判,他不可能选不接她们甚至再把逃回来的那些再送回去,逼他退两步他再进一步,那也会将已经回来的那些女子保下。”
姜宝鸾点点头,话虽这样说没有一丝错处,谢珩所想是决计可行的,但若是如此行事,谢珩自己就引火烧身了。
谢道昇顾及颜面不可能再把人给送回去,但心里也必定对谢珩更加不满,谢珩此举无异于胁迫他做决定。
就算不是谢道昇,只是一个寻常的、喜爱嫡长子的帝王,也不会满意自己儿子,在自己春秋鼎盛之时做出如此举动。
更何况种种原因所致,谢道昇已经极不喜谢珩,这更不是小打小闹,谢珩受不起雪上加霜了。
她一时没有说话。
阻止了就是再度置那些被姜氏所害女子于万劫不复,若是不阻止或许就是整个宣王府一齐万劫不复。
谢珩往她和谢谨成的碗中各自夹了一块金乳酥,然后淡淡道:“不差这一次。”
他不是不清楚谢道昇正等着一个合理的由头收拾他,昨日已然因着谢娆的话被贬在家思过,再来一个筹码,谢道昇或许自己都会乐意以几个女子的安危换来谢珩的落魄。
这是谢道昇梦寐以求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他却不能不这么做。
当初的姜宝鸾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若她也去了那边且历经了千辛万苦归来,他无法想象他对她见死不救,亦不能接受再把得到希望的她送回去。
还有,姜宝鸾那时也不愿再次见到他,他后来才渐渐明白姜宝鸾的厌恶与恐惧,而那些女子心里对待蛮族的人,或许只会比姜宝鸾对他更甚。
谢珩一旦明了,便无法坐视不理。
姜氏已经抛弃她们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大黎比大魏不知强盛多少,尤其是兵力上面,再将她们弃置不顾,谢氏便不配得到这天下。
谢珩就这样在宣王府中留了五六日,宫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忘了他这个人一般。
这几日里他除了处理一些公务,便是教教谢谨成读书写字,谢谨成已经开蒙,等明年开了春,便要请人来府上授课教导,都已经四岁了,不能再拖延。
除了谢谨成有一点不开心之外,谢珩自己倒是很能自得其乐,毕竟谢谨成虽淘气些,但也不蠢笨,学得也算顺畅。
姜宝鸾偶尔会在谢谨成不好好吃饭的时候让人送点吃的过去,到底是怕谢谨成饿着,读书不比平时疯玩。
但每次食盒里装着的也就是谢谨成自己的那口吃的,谢谨成每每香香甜甜地吃了,谢珩那份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这日谢谨成正吃一块牛乳蒸糕,谢珩状似不经意地过去看了看,果然食盒里只有那一小碟子牛乳蒸糕,还有两块枣泥核桃糕,并一碗莲子羹,多的再没有了。
她只给谢谨成备了吃的。
于是谢珩便拍了一下谢谨成的脑袋,淡淡道:“别吃了,吃多了犯困。”
谢谨成泫然欲泣,但最后还是人忍住了,看了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一眼便爬下了椅子。
谢珩背着身子捻起了一块谢谨成吃剩下的枣泥核桃糕,这枣泥核桃糕外皮做得松软,一拿起便往下掉渣子,谢珩重新放下。
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花里胡哨的吃食,一日三餐吃了也就罢了,轻易不再多食。
倒是与谢谨成最后的动作一样,谢珩也看了一眼那碗冒着白气的莲子羹,依稀想起了那时在退思堂,李皇后每日按时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他从来不吃,都是让姜宝鸾替他吃了,后头那回《东山行旅图》被毁,叫他看出来姜宝鸾这个丫头不肯听话,他便逼着姜宝鸾喝下整整一碗已经冰冷的牛乳。
那时仿佛也是严寒时节,比眼下还要再冷一些,姜宝鸾喝完之后便被他打发回去,一路上走过去,定然是冷得浸入五脏六腑里头去。
谢珩走到谢谨成身边,谢谨成正握着笔写大字,才四岁的孩子下笔一点力道都没有,饶是谢珩再教,字也写得歪七竖八,只不过能写好一竖一横也就不错了。
“行了,回去找你娘去罢。”他对谢谨成道。
谢谨成没想到如此喜从天降,欢呼一声扔下笔,蹭蹭蹭地就跑了出去,引得后面跟了一串仆妇们追他。
谢珩看着谢谨成的背影消失,不由摇了摇头,一时庭冷风静,他便仍旧过去打开的食盒旁边,伸手端起了那碗莲子羹。
这会儿莲子羹的冷热刚刚好,谢珩搅了两下,便浅浅地舀了一勺放到嘴里。
入口便是甜腻腻的滋味一直顺着舌尖喉咙滑下去,甜也是真的甜,怕是为着谢谨成爱吃甜的才多放了糖。
他一向不大吃这些,更不吃那么甜的,但还是又吃下去一勺,这才把碗放下,却不命人来收了,只让人叫了曹宽进来吩咐:“去把容殊明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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