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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私塾


被四郎一提醒,立刻有村人想起来,

        “我记得王赵氏下午那会儿还逼着铁柱去河边洗衣服。”

        这人撇了撇嘴,勤快的人家都是一大早就把衣服洗好了,就她特殊,居然逼着五岁的孩子去河边洗,也不怕掉进去。

        “我家在他隔壁,刚刚还听到王赵氏中气十足的骂铁柱呢,哪像是肚子被撞到的样子。”

        又有一个人道。

        真相大白。

        大家一边谴责王木头,一边有人端了一碗饭给铁柱,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怕是一天都没吃饭,又有人去叫了王氏的族长过来。

        王家是大户,又自有一股本地人的骄傲,最是看重名声,之前没人管是当爹的打孩子那不是挺正常的。

        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现在他们作为反派给四郎当了垫脚石,名声隐隐要遭,哪还能作壁上观?

        宋家出了个小三元的秀才公本就出名,而四郎这孩子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往常和村里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宋家吃得好些,养得壮实些,就是个皮猴子。

        可这会儿四郎流畅的背出一段三字经,一番话讲得头头是道的反差,连村子里伶牙俐齿最擅长吵架撒泼的妇人都被镇住了。

        实在是日子越太平,大家就越是尊敬或者说敬畏读书人。

        不说年轻的父母,就是老一辈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里出个读书人?

        四郎小小年纪就如此出息,谁不惊讶?谁不羡慕?

        所以在宋家人埋首田间跟山头,又担忧宋云棠无心注意外界的时候,他们家四郎就出名了。

        出名后大家一琢磨不对啊,宋四郎以前也就是个乡下娃子,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读书郎了?

        再一打听秀才公休养在家,教弟弟妹妹读书,顿时就觉得真相了。

        然后就蠢蠢欲动了。

        村里有个老童生教识字,读了一两年都憋不出个屁来,果然是他不行,还得正经读书人教。

        如果宋云棠在,肯定要为老童生叫屈了。

        虽然老童生只会带着大家诵读,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但他教人认字啊。

        自己这边的小课堂还没开始学字呢。

        但村人不管。

        四郎的变化太立竿见影了,就有几家人坐不住,找到里正让他出面请秀才公在养病期间开个私塾。

        他们一开始没想过这事,是觉得以秀才公这连中小三元的势头肯定是要往后考的,哪有时间开私塾?

        可如今众人想法变了,教不了一两年,教这养病的一两个月也可以啊。

        据说秀才公之前都下不了床,教四郎也就这几天的事。

        “这不成,我家大郎才刚好转,正该修养,村里都是一群皮猴子,大郎被他们吵得头疼,又要不舒服了,”

        宋木匠立刻拒绝。

        他家大郎就是有空,也该待在房间里好好温书,等养好了身体去白鹿书院,接着考举人考进士,哪有功夫教人?

        “这亲家、大郎,教几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我家那几个也想跟大郎读书呢。”

        田学丰厚着脸皮劝说。

        他婆娘拧着他耳朵,拧得可狠了。

        娘的,自己可是她正经相公。

        宋木匠能够直接拒绝其他人,却无法断然拒绝田学丰。

        不仅因为他们是亲家,还因为对方是里正,也是他们家目前的债主,之前宋云棠重病,家里供他读书没什么积蓄,就是宋田氏回娘家借的钱。

        如今都还没还呢。

        宋云棠面上不显,心里却十足喜悦,成了!

        不枉他观察到村中此事,特地让四郎出面,一来是为了现一现四郎,让大家看到他的变化,二来就是成年人不好插手。

        四郎一个小孩指出来却是无妨。

        果然没辜负他这些天的教导,于是宋云棠满意的站出来打圆场,

        “还请舅父见谅,我如今身体尚且虚弱,祖父忧心拒绝是对晚辈的爱护。”

        田学丰心头一凉,这是要拒绝了?

        谁知宋云棠话语一转,又接着说,

        “不过我落入河中是村人救起,救命之恩不敢相忘,自病中以来,乡亲们都有上门看望送上礼物,一番心意我也不愿辜负,所以取个折中之法如何?”

        “大郎你说。”

        “这样吧,我白天要温书要习字,就让大家在傍晚时分把人送来我家院子,也不耽误大家的活计,这年龄我就不限制了,只一点我如何教,大家不可有异议。”

        说完他又按照人设补充一句,“待我养好身体前去白鹿书院就教不成了。”

        “这是当然,大郎你只管教书,其他的事我来办,若有谁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来揍他。”

        田学丰满口答应。

        “这束脩如何算?”

        “也不是正经教人,只讲三百千,让村里的孩子懂些道理,大家就随意了,若真拿不定主意,比照着老童生的一半来。”

        “这怎么能行?”田学丰露出惊容。

        不是嫌多而是嫌少。

        “我不教练字,若有这方面需求的,便让他去找老童生。”

        宋云棠不打算抢人家的饭碗,对于这个私塾,他另有计算。

        待他离开,宋木匠颇有些忧心的问,

        “大郎你在家的时候常说以科举为业,若真的不好拒绝我厚着脸皮去说。”

        他也是想到了宋云棠所说的救命之恩,拒绝都没那么坚定了。

        “祖父放心,我已大好定不会累着,再不济还有二娘他们帮我呢。”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父亲二叔们觉得刚才四郎二娘讲得如何?”

        父亲宋德锯只知点头,母亲宋田氏却是恍然大悟,

        “大郎你的意思是让二娘他们帮着你讲?”

        “是的,弟弟妹妹们都进步飞快,可以为我分担了。”

        “大哥,我帮你分担。”

        四郎五郎异口同声道。

        宋云棠笑容和善,嗯,忽悠到了两个小劳动力。

        转头去询问家中的两个女孩子,“二娘三娘,你们明天可敢在众人面前讲学?”

        两人怔住,脑中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心跳如鼓,讷讷无言。

        宋王氏眉头紧皱,迟疑的道,“二娘一个女子……”

        宋云棠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乡下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但女孩子太出头的话多少会惹来些疯言疯语,他想着让二娘练练胆子但也怕影响了二娘的名声。

        宋王氏的某些想法自己不赞成,但她对这世道比自己更了解。

        或许她才是对的。

        这样对二娘更好。

        宋云棠也犹豫起来了。

        宋田氏劝说道,

        “要不先让二娘在自家人面前讲讲,再敲敲边鼓让村里其他女子也来听,已婚的回去可以教自己孩子,未婚的念了书也能嫁得更好,如此二娘三娘再去讲学也不显眼了。”

        宋云棠也不是听不进建议的人,登时笑道,“母亲考虑得周全再好不过。”

        又是两个劳动力入账。

        紧张的二娘三娘也放下心来。

        一方面她们确实很想去讲学,可另一方面心中也有一股惧怕。

        现在最好了,先在家里练练再去外头讲。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么耽搁一通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忙碌,宋家人便准备回屋歇息了。

        宋云棠却注意到三娘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连忙说,

        “祖父祖母且先等等,还有我们三娘没讲过呢,三娘虽小却也能为我分担了。”

        听着大哥的打趣,三娘顿时一改委屈,变得害羞起来,脸红红眼睛却亮亮的。

        众人顿时都笑了。

        宋云棠最喜欢的就是宋家人这个氛围,虽有些重男轻女,却很宠孩子,并不吝啬在现有条件下满足他们的要求。

        或许一开始也和其他村人一样,不把孩子的话当回事,可随着原主年纪轻轻就连中小三元在家里获取了话语权之后,他们陡然发现年轻也可以很厉害。

        他们家出了个大郎,没准也还能出一个四郎五郎呢。

        回到屋里,宋云棠看着大红的喜字,难得生出了几分惆怅。

        陆小禾并不在。

        冲喜成功后,宋家第二天就把人送回陆家了。

        这当然不是嫌弃对方,而是此前两家结亲,都是悄悄地来去,放聘礼和抬嫁妆都是象征性的捡了几件衣服,趁着天黑把人接了回来,就怕造成太大声势结果失败了影响女儿家名声,只多给了银子来证明诚意。

        于是这桩婚村里人竟无一知晓。

        那肯定不行。

        两家都不准备反悔,这正经的嫁娶还是要走一遍礼的。

        于是陆小禾就回陆家待嫁了。

        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是否会担忧恐惧得又哭了?

        曾经的侯府千金,沦落到小家农女,这天差地别肯定非常难以接受吧。

        宋云棠心道。

        虽然婚礼前不能见面,但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当新郎官可不是他的性格。

        “或许我可以给小未婚妻准备一件礼物,安安她的心。”

        此时陆家,陆小禾确实是清醒着的。

        但并不恐惧,也没有哭。

        而是想到了自己在村中听到的传言。

        “也不知道宋云棠会不会答应这开办私塾的要求?”

        “应该不会吧,他前程正好,听兄长说,若这次下场就可以考中科举,只是因向玉清之顾才赶了回来掉入水中。”

        她哪里想到村中的传言根本就是他一手起的头,后面自然发展的,还以为此时的宋云棠还是那个野心勃勃想着靠科举改变命运的原主呢。

        于是就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真是个祸害,走的时候不能好好说清楚吗?”

        说清楚她嫁进去都是举人娘子了。

        罢了,明天想办法见一见宋云棠,探探他的底。

        若是缺少钱财,她在财不露白和投资夫君科举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左右大家都知道她是从侯府回来的,身上不可能没有一点钱。

        十年寒窗她也等得起,只要这结果如她所愿,但,能快点还是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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