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用人之计
孟知嬅醒来,愣怔地望着眼前的田田荷叶,亭亭荷花,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侧有习习凉风吹来,鼻端萦绕着菡萏幽香,间或有雪后青松的淡香。
她又闭上眼睛,想翻个身继续眯一下。
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身后传来低笑:“古有海棠春睡,今有芙蕖夏睡,倒也是雅致。”
孟知嬅回身去看,萧晏泽正含笑看着她,星眸中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他的左手撑在圈椅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着,凉风一阵接一阵地扑来。
“我睡了多久?”孟知嬅不好意思,要从他怀中下来。
“约莫半柱香。”萧晏泽答道,握着书的右手箍着她,不让她动。
她才睡醒,杏眸中带着睡意未消的惺忪,莹白滑腻的面颊上也是红扑扑的,方才撑着他手臂的手柔弱无力,娇软可人。
萧晏泽心底一阵酥麻,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吻她。
“王爷,我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孟知嬅竭力让自己不再沦陷于他的热情,话语从唇齿间断断续续的传出。
萧晏泽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孟知嬅立刻反应过来:“晏泽。”
萧晏泽拧了一下她的鼻尖,“人前你可以叫王爷,我们在一处时你再叫我王爷,我就……”他贴着她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孟知嬅听得满脸绯红,一双杏眸又是羞又是恼地瞪着他:“你敢?”
萧晏泽挑眉,似笑非笑:“你说我敢不敢?”
孟知嬅被他暗如漆夜的双眸盯着,刚积攒的凛然正气一下就消散了,她腰肢软了下来,靠在他怀中,细声细气地道:“以后我记住便是了。”
眼看她上一刻还如一只炸了毛的猫,下一刻立刻温顺可人,萧晏泽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小狐狸。”
远处传来两声很用力的清咳声,然后听到沈明川的声音说道:“王爷,可以送午食过来了么?”
孟知嬅闻言,迅速起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抬手理了理鬓发。
“好。”萧晏泽应道,帮她把歪斜的步摇插好,又上下打量她,点头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才更显出它的飘逸脱俗。”
“今日在崔府君祠,我可是听到许多人说孟小姐是仙女下凡。”沈明川带着两个下人拎食盒过来,把吃食放在桌上。
孟知嬅一手抬起,一手轻抚着那细软的料子,脸上并无羞涩扭捏之态,眉目间是坦荡的欢喜:“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我现在都等不急霓裳阁开业了。”
她顿了顿,望着萧晏泽:“王爷,你不是说要商议霓裳阁之事么?”
萧晏泽将一碗凉面放在她面前,又把浇头淋在上面,“是啊。今早你送来的画稿我和明川已经看过了,就按你的画稿装饰,待会儿我们和工匠过去,同他们细说。”
孟知嬅想到自己方才睡着,有些汗颜:“抱歉,我方才耽误时间了。”
萧晏泽把筷子递给她,笑道:“沈明川方才也没空,他要和儒生说话。”
“是是是,我要和儒生说话,所以没空。”沈明川瞥了一眼萧晏泽,眼里满是幽怨。
儒生来见的是萧晏泽,他倒好,说了一半的话,就借口有贵客到,让沈明川和卫谦陪着儒生,自己走了,留下大眼瞪小雅的一众儒生,害得沈明川和卫谦费了好大的口舌才把气氛又调得热络起来。
萧晏泽搅拌着凉面,淡声道:“这几个儒生不甚合我意,倘若他们愿意,可以做一些文书之事。”
沈明川不解:“为何?”
“他们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所以只在淮南收橘子便可,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淮北。用人亦是如此,人才可从世家清流,文人雅士中挑选,委以重任,余者不堪大用。天大的笑话,我大周人才济济,怎只会在世家清流,文人雅士中。”萧晏泽面上依旧是一贯的闲散淡漫,但话语中有浓浓的不屑之味。
“他们素日接触的都是周遭之人,自然以为大周的人才就在周遭之人中。王爷何不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周人才分布之广。有如此执念之人,必不止这几个,他们能来到你面前,是代表了许多人。如这些人的执念不能转变,王爷的用人之计,将来只怕困难重重。”孟知嬅笑道。
萧晏泽看着她:“如你所说,得找一个威望高的人出来,才有可能转变他们的执念。”
“有。比如瑞王,陆右相,我外祖父,亦或是,我的祖父。”孟知嬅沉声道。
“容珩没空,陆右相不行,沈尚书分身乏术。”萧晏泽接过她的话。
萧容珩正在漠北督战,他有皇子之威,但鞭长莫及。
陆茂林之所以短短几年就位极人臣,是踩着林氏一族的性命爬上去的,虽是萧晏祯谋划,他只代为出面,但世人看到的,是他的上位之路血迹斑斑,实为不齿。若他出面,肯定镇不住那些儒生。
沈世诚威望是高,但户部之事繁杂艰巨,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来应对儒生。
只有孟恪远。
但他尚在天牢,如他能出来,百年孟府,名震天下的孟左相,天下文人雅士之仰望所在,威望可是比前三位高出许多。
孟知嬅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萧晏泽,萧晏泽也静静看着她。
两人不语,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孟恪远不能再关在天牢了。
他们吃完凉面,便前往霓裳阁,为不再引人注意,孟知嬅特意回府换了身男装。
工匠头子早已在门口等着,孟知嬅拿着画稿,同工匠细说各处装饰的关键,包括后院要种的花植之地,用的砖头石块是何颜色,大小,样式,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工匠头子听到最后,苦笑道:“您这小哥,这般讲究,做完至少得半个月。”
孟知嬅蹙眉:“半个月?时间太长了。”
一直默不作声地萧晏泽开口道:“十日之内完工,我们多付三成的工钱。但有条件,做好那日我们来查验,倘若有敷衍之处,我会扣掉这三成的工钱。”
三成不是个小数目,工匠头子心里盘算了一番,咬着牙答应下来。
敲定霓裳阁装饰事宜,萧晏泽道:“走吧,我们赶往下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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