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世道变了

吴静仪用绢子摁了摁鼻端，吸了口气道：“方才宛屏做了插花，齐王殿下买了去，还特意拿到我们面前说，他会珍视如宝，蒋国公夫人一口一个宛屏地叫，好似我们同他们蒋国公府有多亲厚似的，一个个的，为了名位利益，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她说到后面，咬牙切齿。

孟知嬅望着那边水榭，一屋子的人装扮精致，言笑款款，犹如戏台上的戏子，顶着脸谱，唱念做打。

余岚惜摇着扇子，无奈地叹息：“在他们眼里，利益可以脸面重要多了。”

孟知嬅见陆宛屏逐渐平复下来，方慢慢说道：“你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划不来。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乾坤未定，一切都还有希望的。”

吴静仪目光转向孟知嬅，又用绢子摁了摁鼻端，小心地道：“孟小姐，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帮帮宛屏。”

孟知嬅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浅笑，却不言语。

吴静仪见孟知嬅心中似有主意，却又不肯说，向她微微倾身道：“说句冒犯的话，你们孟府遭了难，想必孟小姐更能明白，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及家人的周全。孟小姐与宛屏交好，万望孟小姐能顾惜宛屏一二。”

孟知嬅本还在纠结心中所想是否当说，见她说得恳切，便说道：“如今争储，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吴大夫人不如继续对外称宛屏身子未好，不宜说亲，先暂且拖着，待朝堂的局势明朗，再做打算。”

吴静仪犹豫：“这朝堂之事我们如何能掌控？若是拖个八年，十年，又或者圣上与皇后直接下旨，那又当如何？”

“圣上原可是力保长平候的，可最后不也是让陆右相领旨去查抄长平侯府了么？这其中是为什么，吴大夫人回去向陆右相请教，就明白了。”孟知嬅含笑道。

吴静仪听出来了。

长平候府被查抄，是罢市所致，圣上贵为天子，可也顾忌着民意，这恰好说明了，即便是天字，也有掣肘之处，只要找到圣上，皇后的掣肘之处，他们又怎敢逼迫陆府嫁女？

只是，臣子如何能让天子掣肘顾忌，而又无性命之忧呢？

她看着正和女儿趴在窗边低语的孟知嬅，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刚才孟知嬅说了，让她回去问陆右相。

水榭的另一侧走过来一群人，袁星宜走在前面，跟着的诸人众星捧月般奉承着她。

路过孟知嬅她们面前时，她脚步略顿，鼻子发出冷哼：“如今这世道真的变的，一个二个为了往上爬，什么下作的事都要做得出来。”

孟知嬅状若未闻，甚至都不回头看她一眼，指着那边池子中扑腾着翅膀的几只绿头鸭逗陆宛屏说话。

吴静仪面色微变，他们陆府能走到今日，正是因为陆茂林弹劾林宏，圣上破格提拔，所以一直为人诟病，但别人也是背后议论，向袁星宜这般当面戳人心窝子的，还是少见。

当下她侧头对余岚惜含笑道：“这世道是真的变了，好好的世家之后，竟是半分教养和见识都没有。想我年少时，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夸赞沈老太君，那教养，那见识，堪称世家女子典范。”

余岚惜摇着团扇也含笑道：“圣祖当年可是让沈老太君教过宫中的诸位公主，我也有幸得到沈老太君的指点，说世家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谨言慎行。若是口无遮拦，便是尊荣如公主，也会惹人笑话。”

“你们……”袁星宜被她们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脸色涨红，双眼圆睁，怒瞪着她们，却又不敢反驳。

因为她们说的确实是实情，袁星宜的母亲常乐公主，当年也承教于沈老太君。

趴在窗沿往外看的孟知嬅和陆宛屏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笑那几只绿头鸭，还是笑其他。

其中两世家小姐出来打圆场：“县主，端王妃方才不是说那边的莲花开了么，我们过去瞧瞧呗。”

袁星宜又是重重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她们走出了水榭，一个世家小姐问道：“县主，您这衫子的花样真好看，改日我也买这样的料子回来做裙子。”

“那你去买呗，在城东那家王记布庄。”袁星宜答道。

“我也要去买。”另一个世家小姐跟着说道。

孟知嬅转头望过去，袁星宜今日穿的是一件橘色的褙子，最底下不知是印染，还是纹绣，堆满浅粉色的桃花，越往上桃花越稀疏，有一种春日桃林中，桃花不断飘落的美感。

“她的性子怎么跟窦琬一样，如此蛮横？”陆宛屏也看着袁星宜，满脸的不悦。

余岚惜笑道：“她们自小被娇养，父母又不加以规劝，一路都顺心顺意，人人都哄着，就养成这样的性子。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有谁能一直顺心下去？有窦琬的前车之鉴，袁星宜还是如此，常乐公主教养女儿，也太不上心了。”

“知嬅，你在想什么呢？”陆宛屏见孟知嬅呆呆望着窗外的一盆水仙，许久不动，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突然想起了窦琬。”孟知嬅回过头，蝶翼般的睫毛眨了眨，掩下眸底闪过的微芒。

时近日暮，众人渐渐散去，孟知嬅也坐上马车回家，心下盘算着一件偶然之事。

走了不知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李妈妈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姑娘，王爷找你。”

孟知嬅撩开车帘，前面不远处，萧晏泽的马车停在路边，而他正站在马车旁向她望过来，她高兴地说道：“我正想着去找你呢。”

车辕旁的李妈妈轻咳了一声，旁边的春樱秋棠低头偷笑。

孟知嬅自知失言，脸微微一红，扶着春樱的手下了马车，向萧晏泽走去，同他慢慢向前走，李妈妈她们跟在后面。

萧晏泽笑着道：“何尚书他们拉我多说了几句话，出来就听说你先走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日我听到袁星宜她们说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上京城中，素来有追逐时兴之事的风气，譬如半日闲，南山居。倘若我们也能引导官眷们穿戴的风气，是不是也能从中获取极大的收益？”孟知嬅说得兴奋，双眸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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