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又病了
紫宸殿的暖阁中，右相陆茂林和兵部尚书曹彦正躬身立于罗汉榻前。
接近晌午的日头从回字锦绣的窗格子投进来，白得晃眼。
坐在日影中的萧晏祯，那张沉郁的脸在日光中白得不见血色。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斜眼看着陆茂林，“你是说，查不到这些事情跟老八有关的线索？”
陆茂林的身子更低了，“是的，圣上。微臣多方查探，百姓敲登闻鼓，黎崇尧死谏，都查不到跟岐山王有关的线索。”
萧晏祯冷冷一笑，“登闻鼓事发突然，倒是不好说。但黎崇尧前脚刚呈上孟恪远谋逆的奏折，后脚就从云州赶到上京，这一路朕竟没有收到一丝消息，若说没人安排？你们信么？还有，老八这么多年，一直没动过娶妻的念头，朕前几年给他做媒他都想法子拒了，为什么偏偏在这关口到孟府提亲，还说心仪孟小姐，这话后宫的妇人都不信。”
他说得激动，一口气接不上来，用力咳了两声。
文忠忙过来端起茶盏让他喝茶。
陆茂林和曹彦不敢做声，屏息肃立着。
萧晏祯想起一事，把茶盏重重地搁在矮几上，面带怒容：“朕明令禁止老八接触朝政，你们前两日为何问他漠北和燕州的战事。”
陆茂林小心地答道：“漠北和燕州战事焦急，臣等情急之下就询问了两句。”
萧晏祯呵斥道：“再急也不能问他，朕的朝堂上这么多人，如果没用就换一批上来。”
“是。”陆茂林躬身应道，又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问道：“圣上，户部如今无人主持，许多事情做得没头没尾，微臣在兼管着吏部，一下顾不过来，是不是让沈尚书他们回来。”
萧晏祯目光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陆茂林头皮发麻，道：“孟氏一案，如今尚未决断，沈尚书一直不上朝，微臣担心言之凿凿，有损龙誉。况且现在修理大运河，漠北，燕州的战事，还有各处的天灾都需要朝廷救助，急需大量的银钱，不如让沈尚书回来，如若他办理不好这些事，到时圣上治他的罪，天下百姓就不会有二话了。”
曹彦上前一步道：“右相此计甚妙。如今漠北，燕州一天一道奏折上来，都是要兵马粮草的，燕州可以略略放后，瑞王殿下可是在漠北啊。”
萧晏祯收回目光，低头思索着，良久方道：“就依你们说的做吧，下去吧。”
陆茂林和曹彦躬身倒退着身子，到了殿门才直起身子转身走出。
走得极远后，曹彦才小声问道：“陆右相，您说，岐山王到孟府结亲，是不是真如圣上说的，是刻意为之？”
陆茂林皱眉道：“我是想不出岐山王同孟府结亲，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若是以前，还说是图百年孟府的名望，现在，图的是什么？”
晌午的日头毒辣，两人沿着宫墙的暗影走，身上穿着厚厚的官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曹彦甩着袖子扇风，笑道：“若是以前，孟氏也会不把嫡女嫁给岐山王的。他毕竟……”他猛地收了话头。
陆茂林状若未闻，道：“是不是孟氏去求的岐山王，想要岐山王庇护？圣祖在的时候很是器重孟氏，岐山王以前是带兵的，重义气，会不会念着孟氏是圣祖旧臣，所以就应下了？”
曹彦拍着手道：“如此说来，就通了。”
他说着，又笑得极暧昧，“那孟氏自诩清流世家，此等做法，同长平候纵容女儿勾搭皇子有何区别？”
陆茂林环顾四周，拭了拭额上的汗珠，“你还是少说两句，那长平候被黎崇尧当朝指正，圣上至今未有半句指责之语，他可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曹彦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再提起长平候。
文忠用托盘端来一个红木锦盒，小心地放在矮几上。
萧晏祯打开，取出里面一颗红色药丸，放到嘴里，用参汤送服下去，然后依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萧晏祯苍白的脸色泛起些许潮红，他把身上的披风扯下。
文忠忙接过披风，端着笑道：“圣上虽说好了，还是得小心点，不要着凉了。”
萧晏祯弯着腿曲膝，手臂搭在膝盖上，眉目间有些飘飘然，“还是这金丹有功效，比御医的那些汤药好使多了。”
他睁眼看了看日头，吩咐道：“去把张美人叫来，朕问问她，这几日可调制出什么香来？”
吃过午饭，孟知嬅正要临摹昨晚从岐山王府拿回来的字帖，杜梅若就来了。
她趴在书案旁，没精打采地看着孟知嬅练字，一手抚着系在腰上的绣囊，里面装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是她在灵妙寺的藏经阁被香灰烫伤，萧容珩匆忙取下给她冰镇烫伤之处用的，她原想还给他，谁知他竟然到漠北督战了，她这几日看着这玉佩，总会不知不觉得想起在藏经阁三楼，看到萧容珩那绝美的容貌，心下没由来的烦躁。
“你今日是怎么了？”孟知嬅写完一个字，抬头注意到她的神情。
“不知道，就是做什么都没劲儿。”杜梅若脑袋撑在左手背上，右手从绣囊上拿起，食指和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我瞧着这些日子婶娘也不怎么拘着你，你不是可以到你八皇叔的马庄上骑马射艺。”孟知嬅随口说着，话刚说完，她想起现在同萧晏泽的关系，面上滑过一丝尴尬的神情。
杜梅若倒是没留意，敲着桌面道：“八皇叔又病了，在府里养病呢。”
孟知嬅怔了怔，他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他怎么突然又病了？”
“八皇叔的身子一直就是这样啊。”杜梅若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知嬅姐姐，你要不要去瞧瞧八皇叔？”
孟知嬅伸手蘸墨，淡声道：“我也瞧他，对他的病也无益。”
杜梅若凑过来笑嘻嘻地道：“你如今是他未过门的王妃，你去瞧他，他肯定高兴。”
身后伺候的春樱和绿枝闻言抿嘴一笑。
孟知嬅脸微微一红，低头写着字，“还未成亲，我就巴巴地跑上门，让人看到笑话。”
“也是。”杜梅若又把脑袋搁在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孟知嬅写着字，收笔的时候手莫名一抖，她默然看那写歪的字，少顷，放下笔，道：“走吧，我带你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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