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加一把火

孟知嬅的嘴角一直噙着那丝若有如无的笑，看着她不做声，眸底幽暗，辨不清她的喜恶。

李云绯收了眼中的狠厉之色，用绢子拭了拭眼泪，声音哀切：“姐姐，我若能迈过这一坎，日后定不会忘了姐姐今日施以援手之恩。”

孟知嬅敛下眸光，自嘲一笑：“援手？我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对你施以援手。”

李云绯忙道：“姐姐聪慧过人，只需稍稍指引明路，亦如之前即刻。”她顿了顿，言情恳切：“妹妹知道姐姐今日处境艰难，我父亲虽然官职微末，但他也在为左相，侍郎大人倾尽全力，以望孟府能度过此关。”

孟知嬅眼眶一红，忙用绢子摁了摁鼻翼，冲她感激一笑，“难为少卿大人在今日还肯为孟府出力，当真是患难见真情。只是，”她眸光流转：“妹妹当初弃我而去，如今为何又对我如此之好？倒教我不知如何分辨了。”

李云绯脸色涨红，低下头，怯弱道：“都怪妹妹当初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这世上能对妹妹真心好的，唯有姐姐了。”她说着，又用绢子拭了拭脸颊上的泪痕。

孟知嬅眸底划过一抹嘲讽之色，面上却霁颜暖笑：“谁还没犯糊涂的时候。既如此，姐姐再帮妹妹想个主意。”

她用手指在杯盏中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名字。

李云绯不解：“可是，昨日我都告诉她了。”

“你再加一把火。”孟知嬅笑盈盈地看着她。

李云绯低头一想，旋即醒悟，忙道：“多谢姐姐赐教。”

待李云绯走后，李妈妈过来不解道：“大姑娘，那李小姐是两面三刀之人，你今日帮了她，她日后未必会念着你的恩情，何苦呢。”

孟知嬅想起在长春宫，正是李云绯和萧容璟的背叛，自己万念俱灰，才触壁身亡。

她冷冷一笑：“她自然不会念我的恩情，我也不用她念我的恩情，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李妈妈到底是孟府积年的老仆，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大姑娘明白就好。”

孟知嬅起身，让她去拿茶叶准备回府，她自己先行到门外登上马车等着。

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飘进马车：“想不到，去漠北督战的居然是瑞王殿下。”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平日瞧着瑞王病怏怏的，却不曾想是最有勇气的。”

又有个男人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瑞王一直跟着岐山王，岐山王当年可是十四岁就挂帅出征的，战功赫赫，厉害着呢。”

岐山王。

孟知嬅想起昨夜他所说的话，他要回到朝堂，要有牢靠的支持。

她凄然一笑。

他倒是比萧容璟坦荡，直言不讳。

可是，不管坦荡或遮掩，她还有孟府，都逃不过被人利用的宿命。

“好了，我们回府。”

李妈妈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向前驶着。

回到孟府，孟知嬅先去了久微院，父亲和兄长已经回来，正在寝室里看大夫给孟恪远施针。

程安和李妈妈遮住她的身影，让她避开大夫走进暖阁。

周姨娘和董姨娘正坐在屏风后，看到她进来，忙站了起来。

孟知嬅窗下的榻上坐下，又向她们含笑道：“二位姨娘，坐下吧。”

周姨娘和董姨娘拘谨地坐下，屏神静气。

孟府的规矩是庶出的孩子能如嫡出的孩子一样进学堂，识字明理，但姨娘们是不能到人前，只能以奴婢自称。

孟恪远原有一个通房丫头，老夫人嫁过来后便发落了，此后再无妾室。

周姨娘和董姨娘原是服侍孟良徽的通房丫鬟，沈月清嫁过来后，她们小心谨慎，沈月清倒也没有为难她们，还让他们生儿育女，两位姨娘恪守孟府的规矩，让孩子尊沈月清为母亲，自己谨守本分，倒也相安无事。

孟知嬅看着她们窘迫地样子，便问道：“二位婶婶呢？”

“主君说二夫人和三夫人劳累了一个晚上，让她们回去休息了。”周姨娘恭敬地答道。

孟知嬅想起昨晚沈月清做夏衫，对她们道：“你们得空就做些衣服，我托人一起送过去给知渊和知妍。”

她二人先是一愣，而后眼眶一红，忙不迭地答应。

那天早上蓝夜他们分别把孩子带走时，她们躲在人后不敢做声，也不敢问孩子现在如何了，孟知嬅的话，是在告诉她们，孩子们都好。

大夫施完针，又重新开了药方，程福如昨日一般，送他出去，顺便取药。

孟知嬅来到寝室，问道：“父亲，大夫如何说？”

孟良徽给孟恪远拉好薄被，叹气道：“大夫说，你祖父脑中气血淤堵，两次施针后虽说已通，但何时能醒来还不好说，他明日还会过来施针。”

孟知文道：“不如，进宫请御医来看看。”

“百草堂的大夫不比御医差，他不会如御医瞻前顾后看人眼色行事，眼下的情况，请外面的大夫比御医放心，这样至少祖父的病不会被人拿来借题发挥。”孟知嬅不赞成兄长的话。

“知嬅说得对，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孟府乱，我们要沉得住气。”孟良徽也赞同孟知嬅的意见。

李妈妈和春樱同几个丫鬟婆子在分着买回来的桃枝蒲叶佛道艾等物，准备簪到房门旁。

两个姨娘也拿起一些，到府中其他房门簪上。

孟知嬅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出来拿了几支簪到在祖父的房门，孟知文也出来帮忙，笑道：“这几日事情太多，都忘了准备到端午节了。”

孟知嬅把手中的桃枝递给兄长，让他挂在门柱旁，一面对他说道：“我听说郑先生从我们府中出去后，还在上京住着，我让李妈妈预备了端午的礼，你这两日得空就送过去给他。”

孟府的孩子跟着蓝夜躲到庄子后，孟恪远亲自去同他说明了孟府的处境，郑玄也没说什么，接了束脩，带着夫人就告辞出府。

秋棠拿了几支桃枝蒲叶佛道草，笑道：“我拿回我们院里去，把院门房门都簪上。”

她抱着那些枝叶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就停下躬身恭敬地叫道：“老太君，尚书大人福安。”

孟知嬅闻言忙转过身。

沈老太君拄着拐杖，户部尚书沈世诚和沈月清在她左右两侧，一起走进久微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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