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推演

萧晏泽点点头，对杜如柏说道：“可以开始了。”

杜如柏把摆在沙盘边的黑俑，放到沙盘中的几处地方，说道：“这里狼居胥山，姑衍山，分别排布着赤那的左右两路大军，每路各两万人马，他率领的王庭军驻守在头曼城中。”

“你来同我演练，如果我是赤那，你如何胜之？”萧晏泽抬起头，剑眉下的星眸一改往日的闲散淡漫，双目炯炯地盯着萧容珩。

萧容珩一愣，有些迟疑：“我没带兵打过仗。”

“没带过，就多演练几次，想想往日我同你说的那些战事，胆子大些。”萧晏泽沉声道。

萧容珩想了想，到书案前拿起纸笔，回到沙盘前，开始同萧晏泽推演。

每推演一次，萧容珩都详细记下出兵之地，出兵人数，以何法对战。

沈明川几人在一旁默默看着。

几次下来，萧容珩都很快落败，他盯着纸上记下的内容，又盯着沙盘，皱着眉头苦苦想着。

“你忽略了几个最紧要的地方。”萧晏泽道。

萧容珩抬起头。

萧晏泽指着沙盘上的黑俑，朗声道：“《孙子兵法.谋攻篇》中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一上来就只顾着出兵，敌将是谁，有何脾性喜好，往日用兵，惯用何路数，你一概不知。就如同人要过河，河水深浅，水流是否湍急，水中是否有毒虫等物，全然不知晓，贸然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萧容珩额头上汗津津的：“是侄儿疏忽了。”

“我特意把如柏叫了回来，他同赤那打过交道，你先同他商议，待有了计较，再同我推演。”

萧晏泽说完，坐到长榻上，转动着手中墨玉佛珠。

萧容珩细细问了杜如柏赤那麾下大将的来路，又向沈明川打听北境的近况，而后先自行在沙盘上推演，待觉得妥当后才同萧晏泽推演，推演时不断征求杜如柏，沈明川的建议。

虽然依旧落败，但每一次同萧晏泽推演的时辰都在延长。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平成把屋里的烛火都燃起。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晏终于点头道：“此番不错。”

沈明川毫不客气地瘫在长榻上，薛云和杜如柏也分别坐下。

长生在旁边小声劝道：“殿下，您先坐下歇一歇，您的身子不能站这么久。”

萧容珩没理会他，依旧双目炯炯地盯着沙盘，对照着方才记下的要点，不时移动黑俑。

卫谦端来几碗细面，萧晏泽叫道：“容珩，先吃面。”

萧容珩接过面碗，一面吃着，眼睛仍盯着沙盘。

沈明川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着洗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瑞王殿下这模样同您当年一样。”

萧晏泽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理会他。

孟府门前，孟知嬅扶着春樱的手上了马车。

沈月清有一枝珠簪上的珠子掉了，原本她是叫常妈妈送来珍宝斋补上，孟知嬅惦记着严孝茶铺改造一事，便借机以此出门。

守在孟府外面的兵马司已散了一半，不过留着一队人例行守卫，孟府之人进出，再无人盘问。

索魂堂之人被生擒，孟恪远把功劳全给了大理寺和兵马司，兵马司的统领卢将军白白得了这个功劳，他投桃报李，向圣上陈情兵马司人手不足，孟府外边的护卫不需要留那么多人，如今有三个皇子坐镇，量那索魂堂之人不敢再出来，圣上应允了他的请求。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来到珍宝斋门前停下。

孟知嬅下了马车，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白底绿萼梅披风，走进店里。

顾掌柜正给一个小姐介绍图册上的头面花样，孟知嬅看了那人一眼，眸光立刻冷了下来。

那人服饰华贵，神情倨傲，正是窦琬。

窦琬也看到她，冷冷一笑：“冤家路窄。”

孟知嬅没理会她，在店小二的接待下，做到另一侧的桌子旁。

她让春樱拿出装着珠簪的盒子，告诉店小二要把珠子补上。

窦琬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一支珠簪，坏了就丢了，还巴巴地拿出来补，你们孟府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孟知嬅没理会她，接过店小二拿过来的珠盒，一颗一颗细细挑选着。

窦琬哼了一声，指着头面图册上的花样，对顾掌柜道：“这个点翠珠簪，给本小姐做两支，一支赏给我的丫鬟，一支就赠予孟小姐吧，免得她戴着修补的珠簪，失了我们世家的体面。”

她此言赤裸裸的羞辱之意。

孟知嬅身后的程安和春樱脸色一变。

顾掌柜端着笑的脸僵了僵，没有答话，只转眼看了看孟知嬅。

孟知嬅抬起眼眸，从盒子里拿出珠簪，似笑非笑的问道：“窦琬，你好好看这珠簪。”

顾掌柜看到那珠簪，眼睛一亮。

窦琬疑惑地看着珠簪，那是一支金并头花珠簪，是上京官眷常戴之物，并无特别之处。

窦琬面带讥笑：“不过一支珠簪，你又想编排出什么来？”

孟知嬅示意顾掌柜过去，把珠簪交给他：“顾掌柜，你给窦小姐讲讲这珠簪。”

顾掌柜并未径直过去，而是去端来一个红木雕花托盘，上面铺着红色绸布。

他小心翼翼地把珠簪放在托盘上，神态恭敬：“这珠簪底部的龙凤菊松掐丝点金云纹，是圣祖年间的工艺，唯有宫中一名御用匠人知晓此工艺，如今已失传。这珠簪中间的北珠，是专供宫里的，而这颗北珠个头如此之大，白色珠身中又透出红色的霞光，这是北珠中的珍品赤霞珠。小人如果猜得不错，这是洛神珠簪。”

孟知嬅笑道：“顾掌柜果然好眼光。只是这洛神珠簪并未流入民间，你是如何知晓？”

顾掌柜含笑道：“小人有幸听东主说过。这赤霞珠世上唯有三颗，圣祖命人打了三支珠簪，一支给了先太后，一支给了如今的太后，还有一支赏给了沈老太君。”

而沈老太君，在沈月清出嫁时，把洛神珠簪作为嫁妆，送给她。

窦琬脸上的讥笑如被冰雪冻住，随着顾掌柜的话一点一点的僵硬起来。

孟知嬅转向她，轻笑道：“窦小姐，戴着圣祖赏赐之物，会失了世家的体面，这是何时，何人立的规矩？我竟不懂。不如，进宫向太后，圣上，皇后娘娘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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