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雷诺佩斯出征的那天，晴空万里，多天的大雪后难得的阳光明媚，虽然依旧寒冷刺骨。
黑压压的大军整装待发，猩红的王旗连成一片血色海洋，似乎一切都预示着这次雷诺佩斯依旧可以凯旋归来。
赫尔兰斯没有送行，他站在王宫城堡的最高处，看着下面蚂蚁大小的军队离开王城。
“陛下不必担心，以大公的能力，肯定能完胜归来。”蒙德安慰道。
“盖束最近的行动过于频繁了。”赫尔兰斯语气担忧，北境现在寒冬的气候本就不适合行兵作战，而盖束却在这时急着入侵夏勒戈尔，从攻势来看，似乎是要在这个冬天攻下夏勒戈尔。
赫尔兰斯压下内心深处的不安，他现在只希望雷诺佩斯能够平安归来。
北境这一年的温度不太正常。
与往年相比，此时本应该是凛冬的时节，但依旧能让人察觉到一丝阳光的温暖，接连几天都是晴天并未落雪，原本隐藏在雪下的深色大地显露出来。
米亚边塞位于菲利亚峡谷，与盖束和阿曼什相邻，两侧是高山，莱顿河从山谷中流过。
雷诺佩斯神色有些疲惫，与盖束的战争已经焦灼了一个月，因为天气寒冷，能运送到边塞的粮草越来越少。
他策马而立，手中是一杆长枪，他面前是盖束最精锐的骑兵部队。
“我的老朋友，雷诺佩斯。”人群中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盖束军队分开一条路，盖束国王斯托拉克起马走出。
他健壮的身躯被银色的盔甲覆盖，盔甲外的罩袍上是盖束的雪原狼国徽，长剑悬在腰侧，被头盔遮掩的脸看不清神色。
雷诺佩斯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位如日中天的国王陛下这样看得起夏勒戈尔这样一个小国，竟然会选择亲征。
他笑了：“看来夏勒戈尔如今地位不错，竟然能劳烦国王出征亲自讨伐。”
雷诺佩斯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微微寒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喋血。
“那就来吧。”雷诺佩斯看着斯托拉克，灰蓝色的眼眸中毫无老态，燃烧着战意。
“为了夏勒戈尔的荣耀——”
骑士们大吼，战马在他们用力扯动缰绳时扬起前蹄，嘶鸣着，他们的剑直指盖束人。
雷诺佩斯长枪挥动，如同一个开战的指令。
“现在跟着我。”他枪尖指向斯托拉克，高声道，“冲锋——”
他冲了上去。
骑士们跟随他的脚步，马蹄溅起一地雪和泥水，混杂着血水，他们挥动长剑，砍向敌人。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罩袍，身边的战友在一点点减少，但他们毫无畏惧，他们面对的是盖束最为精锐的部队，由他们的国王亲自带领的，在北境战无不胜的骑兵部队。
雷诺佩斯在与斯托拉克交锋，长剑与长枪相接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再一次兵器相触，金属的碰撞发出“噌”一声刺耳的响动，震得手臂发麻。
“雷诺佩斯，我们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今天我就让你死的明白。”
斯托拉克喘了一口气，口中呼出白雾，他笑容诡异。
“听到了吗？”斯托拉克笑，“他们来了？”
什么来了？
雷诺佩斯隐约听到了阵阵马蹄声，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他突然想到了当时在王宫书房中赫尔兰斯的怒火。
“你知道什么是圣殿骑士团吗？”
他们是神的守护者，正义的裁决者，他们受到整个教会的供养，也用手中的剑遵从教廷的意志。
飘扬的白色旗帜镶着金边，中间是银色的十字架，他们身上白色的罩袍前后也是银色十字架，金线镶边。
雷诺佩斯瞳孔收缩，他大吼：“撤退——快——”
可是为时已晚。
圣殿骑士团的盔甲关节和胸口处是整块板甲拼接而成，普通的尖锐武器根本无法刺穿盔甲。
他们的长剑寒光凛冽，雷诺佩斯明显感觉到那些武器更加坚固，甚至不需要战术，就能将夏勒戈尔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雷诺佩斯发现，这些圣殿骑士的目的很明确——杀死他。
他是夏勒戈尔将士们的支柱，是整个夏勒戈尔的守护者，只要杀了他，夏勒戈尔的军心就散了。
芬克多恩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他没有办法凝聚一支魂已经散了的军队。
雷诺佩斯带着残兵一路逃向菲利亚峡谷的高地，茂密的丛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雷诺佩斯下马，他身后只有不到三十人。
雷诺佩斯笑了，他的腹部被圣殿骑士刺伤，现在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
“你们从小路回去。”他看向跟随着他的副官，下达命令。
“将军……”副官眼眶通红，他跟随雷诺佩斯征战多年，就连去年王城被围困那样危机的时刻都熬过去了，他知道雷诺佩斯想要一人赴死。
“他们的目标是我。”雷诺佩斯嘴角扯出一抹虚弱地笑容，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格外苍白，“让芬克多恩守住米亚边塞。”
他看着这些挂了彩的将士们，语气轻柔，至少和每次雷诺佩斯冷着脸的严肃十分不同：“密信告诉陛下……就说，我不知能否归来……雷诺佩斯永远忠于陛下，忠于夏勒戈尔……”
副官已经泪流满面，只是胡乱点着头。
雷诺佩斯侧耳，听到了追赶过来的圣殿骑士的脚步声。
“去吧，平安回去，我能拖延他们一会。”他看向副官，最后抿着唇，说出一句话。
“不要告诉芬克多恩。”
他要守住米亚边塞，他不能分心，不要告诉他，他的父亲可能已经……
雷诺佩斯目送副官领着将士们离开，他用剑支撑着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向最高处——
面对悬崖，下面就是流淌的莱顿河。
雷诺佩斯能听到呼啸的寒风，他在等待。
脚步声近了，停下。
“雷诺佩斯，罪恶的灵魂将你染成黑色，你奉他为主。”身后开口的声音冰冷地毫无感情，他宣读着雷诺佩斯的“罪行”，并宣判。
“吾奉主之命令，对你执行死刑，愿你的灵魂在地狱中洗涤罪恶。”
雷诺佩斯笑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明明手上沾满鲜血，还要给自己一个光明的名义。
他举起剑，腹部的伤口再次流血：“这个世界上，只有陛下能宣判我的罪行，你要我的命，就来吧。”
以一个骑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打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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