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爱你，明天也爱
接下来，章辰辉在工作间住了两天，眼一睁忙到熄灯。
第三天是周五，他希望能早点把活儿干完，周末腾出一天陪尤琪安，于是一整天闷在工作间，中午都没功夫去食堂吃饭。沈小胖贴心地帮师父带了一份牛肉面回来，不慎忘记拿筷子，可他却连等着徒弟回去取一双筷子的时间也没有，直接洗了个新扳手把面吃了。
正挥舞着扳手吃面，远远听到一阵欢快的口哨声，他还没抬头，欣喜的笑容已经浮上脸庞。
果然，尤琪安蹿进来，戴着棒球帽，穿了件英姿飒爽的飞行夹克，抬手招呼他：
“走，跳舞去！”
“去哪儿？”章辰辉吞着面条，问得含混不清。
“我答应了你们经理，这周末帮俱乐部年会排一个直男舞，名单里有你！”
“啥？名单有我？你让我去跳舞？”章辰辉大惊失色，连碳钢扳子脱手砸在脚尖上都忘了喊疼，高大的身躯瑟瑟发抖，直往桌后缩，“你能说个难度系数小于5.0的吗……”
尤琪安不由分说抱住他胳膊往外拽，态度强硬：“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章辰辉拼命争取：“我可以给大家表演个3分钟组装自行车什么的。”
尤琪安对他这个节目嗤之以鼻：“我30秒就能砸一辆！”
“那我表演个原地爆炸！”
“不乖乖跳舞，我让你原地升天！”
八个大男人集合在一个空房间里学跳舞，尤琪安给他们列好队形，一拍一拍地教动作，清脆的声音响亮又有穿透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一群直男嘻嘻哈哈地跟着她跳经典女团舞蹈串烧，虽然别扭，倒也玩得挺开心。两个八拍教完以后，尤琪安逐一表扬了其他七人，唯独把章辰辉留下来严厉批评：“大家记住动作，多多练习就可以了，这位章师傅跳得实在是稀烂，我得单独给他开小灶才行。”
说完，拽着袖子把他拖走了。
章辰辉挨了她的训，非常懊丧：“都怪我拖了大伙儿后腿，给你丢脸了，跳舞我确实不擅长，以后一定加强练习！”
尤琪安贼眉鼠眼地张望一圈，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一把拉着他就跑：
“练个鬼啦，我们出去玩！”
章辰辉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跑出了老远，才算明白过来，颇为感动：“你是为了偷偷带我出去玩，才答应来俱乐部教跳舞的吗？”
“那当然，我们舞社接的企业年会排舞，可是两千一节课！”
尤琪安脚步不停，笑眯眯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打了一层金灿灿的高光，特别好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尤琪安一会儿正着跑，一会儿转过身退着跑，嘴里叽叽喳喳絮叨个没完，
——因为齐舞大赛非常成功，所以节目组联合直播平台又策划了“全民齐舞”的大型活动，在超过20个城市广场定时定点投放实力强人气高的领舞者，担任这座城市的临时“Main Dancer”，发起全民参与齐舞的邀请，吸引所有热爱跳舞的人来参加，同时启动人才储备计划，筛选并培养优秀的素人舞者，以消除节目后继无力的隐患。
——新年过后，作为最受欢迎的获奖选手之一，尤琪安将要陆续去三座城市担任领舞者。
——林安琪的判决书也下来了，单从伤情鉴定来看，算不上多么严重的虐童案件，精神方面的暴力不好估量，所以，撤销林氏夫妻的监护权，让孩子与父母强制分离的希望不大。除非她妈短期内能生个男孩，否则不可能放弃这个独生女儿的监护权。而且，据说父母有案底，会影响小孩以后的前途，结合种种因素，这个孩子可能最终还是会忍气吞声交回到她父母手上，回到山村上学。
——奇怪的是，尤母看自己闺女处处不顺眼，但却很喜欢林安琪，未必舍得放她走。
——卜青禾的预产期在夏天，孩子还不知性别，已经有了许多干妈，一号干妈尤琪安亲自钦点乳名，就叫躁躁。
她声音温柔又悦耳，带着奔跑的细碎喘息，章辰辉觉得陪她绕地球跑一圈也没问题。
跑累了，两人便手牵手在人行道上散步。
尤琪安说了一大堆别人的事，最后，她才说：“狗子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回家。”
一提起回她家，章辰辉还有点儿犯怵：“我就这样空着手，不礼貌吧？衣服还没换，树状图也没准备，我怕一会儿表现不好惹你爸妈生气。”
“论表现，你还差得过我吗？我爸妈最多对你生个气，你家老爷子可差点儿从轮椅上站起来捶我了。”
尤琪安颇有自知之明，嘻嘻哈哈笑了半天，补充一句：“再说，不是去我爸妈家。”
“那去谁家？”
“我们家！”
尤琪安掏出一串钥匙，晃给他看。
章辰辉看着雪亮的钥匙像匕首似的反射阳光，火辣辣泼进眼里，脑子有点晕眩，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要跟我住一起？”
尤琪安敏锐地感觉到他神情异常，停下脚步：“你不愿意吗？”
“你想清楚了？”章辰辉背对阳光站着，脸色难以辨别，声音是沉重而迟疑的，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和感动。
“想清楚了。”
尤琪安答得干脆利落。
“不，你不清楚。”章辰辉摇摇头，语气特别凝重，连手心里都沁出一层冷汗，然后由滚烫变得微微凉，“像现在这样，无论你跟我相处多久，都有反悔的余地，任何时候只要你不喜欢我了，我就不会再纠缠你，你也还保持着姑娘家的清白。但是，如果我们住在一起，同居的话，你就不得不跟我这个人绑在一起了，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会非常多，未来，假如你后悔了，那些痕迹我也没有办法帮你清除掉，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尤琪安睁大眼睛盯了他片刻，缓缓松开手：“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还是再想想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沿着人行道一直没有停步，也没再交谈，默默无言了好一阵子，章辰辉终于没有忍住率先开口，假装不在意般问她：“你想好了吗？”
尤琪安双手插在口袋，耸了耸肩：“不想了，反正你拒绝我那么多次，习惯了。”
“我不是拒绝你，我就是害怕，怕以后的不愉快伤害到你。”章辰辉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对她的淡定和冷漠手足无措，咬着牙问：“你是不是现在已经开始不喜欢我了？”
听出他话里的焦灼和难过，尤琪安原地站定，瞟了他一眼，唇角翘着似笑非笑。
“我不止喜欢你，我还想带你回家，可是你找了一堆理由搪塞我。”
章辰辉急了：“句句都是我的真心话，怎么是搪塞呢？”
“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一定会分开？即便有概率会分开，现在就不能毫无保留地相爱吗？”尤琪安不留情面地反驳他，和人辩论，她还从未怕过，“未来的事情，谁拿得准？说不定咱俩之间明天就会死一个，说不定长命百岁，说不定最后会沦为心碎分手的怨偶，说不定白头偕老……但那全都是以后的事情，你拿未知的危机当作借口，先假设一个坏结果来拒绝眼前的邀请，不是搪塞我是什么？”
她语速快，声音又清脆，句句斩钉截铁，章辰辉根本插不进嘴也无从辩白。
“可能我，就是比较悲观吧。”他低声回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的坏结果，是已知的。”章辰辉抬起眼来，鼓足勇气又带点悲凉地望着她，“从一开始，我心里就一直有两个自己在PK，一个想着你，一个躲着你。我已经在拼命压制自己了，不要对你索求太多，知足吧，能和你拉拉手都是我血赚。我都不敢去想，如果和你住在一起，每天朝夕相处，我会暴露多少可耻的占有欲。你那么完美，大概你遇见的所有人都会喜欢你，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根本没有资格对你宣示主权，我心里想让你身边的男性都离你远一点，可嘴上只能说没关系，因为那种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可笑，给点好处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了。从小，我妈一直告诫我，只有内心冲淡才能放下执着，只有一无所求的人，才不害怕自己一无所有。我一直谨记着她的教导，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无欲无求，直到遇见了你。”
尤琪安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一点，轻轻问：“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自己贪心了，有欲望了，将要受制于人了，就立马退缩了。我通知束鸿博去帮你彩排，提醒卜采白陪你去外地，给你更多的选择机会，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那几天，我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贪念，可以平静地和你做朋友了，可是当你一出现在我眼前，我发现还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就留在我一个人的身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每次一看见你，心里面想着你的那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把躲着你的那个人打得丢盔弃甲，一盘散沙。”
小东西表白得还挺别致，尤琪安噗嗤笑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你笑吧，没事，我就是不敢面对现实，就是怕自己走到没你活不下去那一步，又卑微又懦弱，还吹过牛逼要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自己都想嘲笑我自己……“
他低垂着脑袋，声音沮丧透顶。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身材魁梧的大个子瑟缩得像这个季节树梢上的一片残叶，无地自容。
唉，男人长得再高再壮，内心里也是个缺爱又不敢开口的大孩子啊。
尤琪安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头颈，柔声问：“你想好了吗？”
听到那么温柔的问话，他悄悄抬起眼帘，睫毛下亮晶晶的，同时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都红了。尤琪安继续说下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呢？你必须得爱我宠我哄我陪着我照顾我保护我，作为回报，我会每天都说我爱你。然后我们试试看乐观一点，努力长命百岁，努力白头偕老。你想清楚了吗？要不要呢？”
章辰辉心里暖得像被棉花糖堵住，抱了她片刻，才说出一句沙哑的话来：
“要。”
尤琪安摸摸他头发：“乖哦。”
难得她如此慈眉善目，章辰辉的满腹委屈终于敢宣泄出来了：“那天晚上，你跟束鸿博的一分钟表演，我气得都想把手头的自行车砸了，但后来一想砸坏了还得自己修，就算了……”
“嗳，狗子哥，这件事我跟你汇报过，你不是说不吃醋吗？”尤琪安失笑。
章辰辉老脸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我不敢乱吃醋，也不敢瞎反对，就连你过生日跟朋友吃火锅我都不敢去掺和。”
“我爱你，记住了吗？”
“那明天呢？”章辰辉习惯性地追问一句。
尤琪安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语气粗暴地回复：“废话！明天不止爱你，老子还要睡你呢！”
直接让他脸红到脚后根。
或许是内心太激动太兴奋了吧，两人手拉手回家的路上，章辰辉总是情不自禁地比划着摸胸扭胯的动作。
尤琪安忍不住侧目：“你在干嘛？”
章辰辉一脸严肃：“练习跳舞，不能给我宝宝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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