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实践出真知
国庆节期间，尤琪安接了个私活儿，给一位老客户新开的酒吧做气氛组短期领舞培训，一共七天，上班时间每晚9：30到凌晨2点，负责带动散台区域气氛，让所有部门新人尽快熟悉现场表演与互动套路。若非客户关系维系得很好，尤琪安一般不接这种夜场的活儿，出于安全考虑，她与对方约定，不陪酒，也不接受任何服装限制。
酒吧地点比较远，章辰辉听说后，非常担心晚归的安全问题，决定继续接她下班。
“那么远，还那么晚，你一个人回家太危险了。”
尤琪安听了他的话，除了感到暖心之外，还颇觉意外：“国庆小长假，你不用陪女朋友？”
“她要去云南，参加公司团建。”
“嗯，你不去吗？”
“她们公司团建一向不允许家属陪同，不过，我本来买好了票，准备偷偷跟过去。她要是能见我，我就陪着她；她要是不能见我，我就当自己去旅游一趟。”
“现在票呢？”
“退了。”
“为什么？”
“你比她更需要我。”章辰辉挠了挠头，似乎难以用语言解释清楚，“我跟着你，好像还有一点用处；但我跟着她，可能只是一个麻烦吧。”
尤琪安定定地望着他，险些脱口而出：“你知道她可能是骗子吗？”
终究不忍，硬生生咽回去，只叹了口气。
虽然章辰辉的口才不佳，但说话算数从不食言，国庆节整整七天，他都按时守在酒吧的门外等着她。有时候到得早了，尤琪安邀请他进去坐着等会儿，但他不喜欢酒吧里的土嗨舞曲和癫狂氛围，宁可在附近野球场玩一会儿，或者沿着街道跑步，或者在门口做几组波比跳，猛一看就像是这家场子新招了个脑子不好使的保安。
尤琪安每晚工作四个多小时，跳舞跳到脚抽筋，出来时夜风凄冷，总能看见一个熟悉身影等着自己，瞬间便被暖到。
偶有客人纠缠，看见一位彪形大汉迎上来，也都识趣地离开。
最后一天工作结束后，酒吧老板为感谢她的尽职尽责，亲自请她喝了几杯，难以推辞，等她轻飘飘走出门时，已微带醺意。
“你喝酒了？”
章辰辉起身相迎，敏锐地嗅出了她独有的香味中掺了酒气。
“嗯，喝了点。”
尤琪安知道他等了很久，今天和客户喝酒聊天耽误了半个多小时，而他收到微信消息，确认她安全之后便再也没有一声催促，默默地等到现在。
这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每一次站在她面前，总是略微佝腰驼背，因为深知自己挺直腰杆时容易给人带来恐惧和压迫感，看起来就像分分钟都能夺取别人宝贵的生命。其实，就算尤琪安戒备心强，但谁会戒备一个好脾气的二狗子呢？
章辰辉看起来刚刚做完运动，额头亮晶晶一层汗，尤琪安正浑身发热，跃跃欲试。
“我们跑步回去吧！”
她冒冒失失的提议，让章辰辉吃了一惊。这家酒吧位于西城区孔雀湖边，离长风街道约有30公里，平时开车都要40分钟左右，地铁要坐18站，距离不算近。正常年轻女性跑步30公里，平均配速应该在6~8分钟，照此计算，怕不是要跑到天亮才能到家。
心里想着“不行，这样跑回去她太累了”，可嘴上说的却是“好，那咱们跑慢点”。
但凡是尤琪安的提议，他都难以拒绝。
事实上，尤琪安才跑了不到三公里就气喘吁吁，站在路边吹了个响亮的流氓哨子，拦下一辆出租车来。她口哨吹得好，这是大家公认的一项技能，能流利地吹出任意调子，舞社学员们都习惯了，远远听到欢快的口哨声就知道是Cindy老师来了。后来，连章辰辉也听惯了，每天等她的同时也在等待一串悦耳的口哨，就好像金色麦田里的狐狸听到小王子的脚步声一样。
章辰辉将她送进小区，停下来：“你回家吧，我走了。”
尤琪安却站在原地不动，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瞅他，目光直勾勾的，有种酒后撒野似的大胆。
“你讨厌身体接触吗？”她一脸挑衅地问，“敢不敢抱我一下？”
“啥？”
章辰辉懵圈了，拼命挠头。
“马克思说，实践出真知。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身体接触？”
尤琪安笑盈盈地张开双手，看似无畏无忌，却始终不敢把手抬得太高，生怕遭拒难堪，并且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旦被他拒绝，立刻弯下腰假装在献哈达，然后顺势跳个“巴扎嘿”的动作致敬伟大友谊。
章辰辉迟疑几秒，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绕过她肩头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权当作是抱过了。
然而，尤琪安主动抱了上去，像团轻柔的云雾，小心翼翼地将他包覆，霎时间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一下紧张起来，绷得僵硬，像块生铁。
淳朴青年章辰辉的自觉自律在整个社区一带都赫赫有名，与女性交往一直如履薄冰克制守礼，生恐遭人嫌弃。即便被尤琪安要求拥抱，也不敢触碰对方的哪怕半寸皮肤，直到倏地被她抱住，这才意识到怀里真真切切结结实实地有了个漂亮姑娘，身子又软又香，霎时间大脑嗡地一声断了片，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天灵盖上，身体反应来得比念头更快，双臂接受到的指令分明是“抱紧她”，但一线理智又在颅腔内高喊“快放开”，思想斗争太激烈、太漫长，肌肉绷得快抽筋了，恨不得拿脚上来帮忙。
“姑娘，我……”
他感到应该说点什么，但一开口才听见自己声音沙哑，不知说什么好。
我什么？
“我喜欢你。”——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们这样不合适。”——这句话他更没有资格说，这么好的姑娘，聪明善良又美丽，他自知在她身边的价值无异于一件道具、一个保镖，所有主动权支配权都在她手中。请恕直言，倘若她让他去杀人放火伤害别人，他自然不会同意，但只要是不违背侠义之道的事，即便让他伤害自己，可能都值得认真考虑一下。
他还没酝酿出一句囫囵话来，尤琪安先开了口：“你讨厌和人身体接触吗？”
“好像不讨厌。”
“那你应该喜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静静，他是谁！？”
尤母这声尖叫划破沉寂的夜空，是尤琪安父母，悄悄来围堵那位中神秘的“男朋友”了。
吓得一对年轻人手忙脚乱地分开站好，章辰辉不知来者何人，但莫名心虚，紧张地跟她父母大眼瞪小眼，仿佛一只刚刚拆了家的二哈被人现场活捉。
“这就是你男朋友？叫什么？住哪儿？干什么的？你们处多久了？这孩子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见了长辈不会打声招呼吗？”
尤母冲过来，按住嫌疑人，仰着脖子转圈打量。
“妈，大半夜的你嚷嚷什么？”尤琪安非常不满，眼看能帮助章二哈成功摆脱女友洗脑的控制，不料却被自己亲妈打断了，“你这一副抓贼的模样，谁敢跟你打招呼？如果把您二老换成两个壮汉，这里就像是仙人跳的现场了！”
“呸，姑娘家说什么呢！”
尤母啐她。
见女儿面色不善，尤父赶紧在一旁做起了扩胸运动，口中哼歌，假装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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