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空中楼阁（三）
刚好的右腿好像又摔折了，白司忍着剧痛，向于浅寒一步步腾挪。
因为腰部落地，原主本就疏于锻炼的腰椎间盘发出咯拉一声脆响。
白司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暗骂：这脆骨少爷，比绣花草包还不中用！
众人瞠目结舌，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有些人能破茧成蝶，而有些人注定是一条蛆。
白司扭动的姿势一言难尽，站又站不起来，没人敢来扶他。
“你们在搞什么？隔壁病房投诉你们噪音太大，我们是私人医院，要维护好适合休息的环境。”
护士推着移动医疗车进来，被诡异的景象吓得一个倒仰，碘酒和棉签从医疗车上震落。
“白先生？哎哟我的天，输液管怎么也拔了？您心肺指数还没恢复正常，不能这么鲁莽下地！”
刚伸手要扶他，被白徊璟瞪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印象深刻，硬是从晦暗的眸光里解读出“滚”的讯息。
在白徊璟的淫威下，可怜的小护士默默退出去。
其中身材健硕的男人很眼熟，经常在荧幕上露面，好像是从国外回来发展的知名演员。其他几个也长得精雕细琢，身价不一般。
她瞬间懂了，娱乐圈就是大染缸，豪门纠纷只会多不会少。
护士拿出查房账本，给408号病房画了一个圈，以后少管闲事为妙。
一段小插曲过后，空气中凝滞的悬浮粒子开始缓缓流动。
白司终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于浅寒面前，费力地站起来。
于浅寒怕他摔了，忙拖托住他的背，拉了一把。
指尖相碰的一瞬间，【心动值】上升了5个百分点。
白司如梦初醒，原来肢体接触会增加好感。
系统适时列出记分板，数值如下：
注视：增加5点【心动值】
【注】：爱恋的眼神，深情的回眸，是两人心意相碰的悸动。
拥抱：增加8点【心动值】
【注】：心脏与心脏相贴，铁骨化作柔情，缠绕你的心间。
牵手：增加12点【心动值】
【注】：人潮汹涌的大街，夕阳照斜的林荫小道，我们交换着掌心的温度，空气的温度刚刚好。
亲吻：增加17点【心动值】
【注】：激情的辣吻，想念的香吻，不及你在我心间一吻。
身体负距离接触：增加25点【心动值】
【注】：……老婆好辣！
……一切行动全部根据数据量化，白司感到挺奇妙的。如果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心仪对象的【好感度】，这个世界会不会少一些不明不白的纠纷和错过，离婚率说不定也会降低。
白司：“简单，我把人迷晕带到酒店里开套房就完事儿了。一条龙服务，保准于谦寒舒服。”
系统大惊失色，“强迫攻略对象行为明令禁止！！！如果攻略对象不是因为自愿发生亲密举动，【心动值】不仅不会上升，还会下降，到了负数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白司：“哦？负数？”
系统敲黑板，“【心动值】一旦到达负数，说明攻略任务失败，宿主永远也脱离不了书中世界。”
白司：“我觉得书中世界也挺好，我还是个大少爷呢，白嫖豪宅躺赢人生，爽嗨。”
穿到《我要当海盗》之前，白司是一个明星经纪人，自己也开着一家星光云集的经纪公司——司南娱乐，和这个世界的“白司”给酒庄起的名字一样。
经纪人的活儿听起来光鲜亮丽，和追星族可望不可及的“哥哥”“妹妹”共事，往自己脸上贴金，倍儿有面，实际上并非如此，现实远远比想象要残酷许多。
大学毕业后，白司当了本土一个实力男团的特助，管理吃喝拉撒睡是日常。
户外演出热了奉上纸巾，室内空调吹冷了及时添衣，手机每天跑地铁站找充电宝。每个团员的口味都要算计好，a不能吃辣，b吃面不加葱花，那个c对鸡胸肉过敏……，索性白司心比海大，自带幽默诙谐的人设，前辈告诉他男经纪人得尽快树立威严，白司却在插科打诨中，和他们相处成了哥们儿。
整理资料，开会总结，跟剧组跟综艺节目，后来白司竟成为了饭圈大神，从小特助晋升执行经济。男团生意日渐有起色，甚至在首都的体育馆开演唱会，七彩应援灯和闪光横幅淹没了会场，同时照亮了团员们青涩却熠熠生辉的脸。
白司躲在幕后，心跳狂舞不止。那时候他确凿地相信，你台前，我幕后，小明和小红都有美好的未来。
直到七夕前一晚，白司被一个热度最高的团员翻牌了。
他说：“经纪人哥哥，我喜欢你好久了。”
白司抠耳朵，“这里太吵了，我听不见。”
于是团员把白司带到了一家五星酒店，腼腆低头，把门房钥匙塞进白司的裤兜，“体位随你定，只要是哥哥，我上下都行。”
白司：……公司明令不准签约的偶像谈恋爱，内部解决也不行！！！
那会儿白司不懂人情世故，吓得直接撂担子跑了。
后来听说那位求而不得的团员从此阴晴不定，检查出精神状况有点问题，被经纪公司雪藏。男团的凝聚力大不如从前，在白司离职后一年，竟然解散了。
辉煌雄伟的厦宇崩塌，只在一朝一夕之间。
白司心里很不是滋味，躲在一个四线小镇，很长一段时间内郁郁寡欢。
白司知道向他告白的团员因为和其他团员产生矛盾纠纷，有抑郁情绪，所以把他当作了救命稻草。如果先顺着他意答应，结局会不会不这么难看。
沉淀了两年后，自己另起炉灶，在一众龙套演员中挖掘出当今的顶流，顺势成立司南娱乐。
在一次电影发布会现场，白刷刷的闪光灯像鼓点一样密集。他被保镖挡在镜头外，看着顶流从龙套走向红毯，嘤嘤地流下感动的泪水。
本来以为过去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一放，白司却在镜头的反光下看见了鬓角生出了几根白发。
他怔住了。
年方二十六的俊朗青年，竟然染上了白发。
白司以为自己永远活力四射，有耍不完的劲儿，是传说中风一样的少年。
刳心雕肾的事业换来了身体的直线下坡路，在身体被忽略的边边角角，白司患上了打工人的通病：腰椎间盘突出，高血压，低血糖，偏头痛……能叫得上号的全患了个遍。
有些警告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而是一知道就晚了。
白司站在红毯边，一不小心被疯狂尖叫的粉丝撞歪了身，头磕碰到地。这一下，却再也没有起来。
白司是过劳死的。劳心劳神，每月工资最后竟不及亲手捧大顶流的一天片酬。
走马灯闪回的时候，他暗自发誓，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成为一条躺生躺死的咸鱼。
系统默默翻完白司的资料，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所以说你到底是被粉丝意外撞死的，还是被白头发吓死的？”
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沙雕的死法。
白司打了个哈哈，“管他，反正都已经翻篇了。在这里就算不攻略于浅寒，我也能靠啃老混日子。”
系统听完却一脸阴沉，语气中不自觉带有警告的意味，“原身最后的下场是死在于浅寒的手中，你若不能攻略他，最后的结局同样不会改变。”
白司：“………”苟活就这么难吗？
系统把白司的神识往现实世界推，“别跟我扯犊子了，跟你废话在浪费我口水。还是想办法去增加攻略对象的【心动值】，努力活下去吧！”
话音未落，数据流汇成的系统操作空间蒸发了。
白司的眼前出现一串串横流四窜的乱码，接着闪过一束白光，无数条白光在视野尽头汇聚成一个灭点，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408号病房。
系统杀伐果断，没有给白司的神识在系统操作空间逗留的机会。
白司在系统操作空间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一样，他和系统唠了十几分钟嗑，回来时不过只流逝了三秒。
于浅寒清亮的眸子望着他，旋即飞快垂下。
“白司，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告辞了。”
系统自动警告：“攻略对象【心动值】-3，即将跌破负数，宿主有生命危险。”
【心动值】和宿主的【生命值】牢牢挂钩，白司正疑惑好端端的【心动值】不升反降，脑海里猛然响起系统的怒吼，“有病啊你，把手放在人家屁股上，揩油也要有个限度！！！”
仿佛有一根冰锥扎进了白司的脊梁骨，他的手燎着火一样迅速从于浅寒的臀部抽离，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于浅寒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大金毛，受到委屈了，蓬松的软毛垂下，变得蔫嗒嗒的。让人很想摸一摸，顺一顺毛。
他很少从“白司”口中听到“对不起”。现在居然有点儿心慌，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我………算了，你不必道歉。”
周围的人看向他们的脸色都黑了。
尤其是白徊璟，他的精神洁癖发作，手指的骨关节碾得咔咔响。
头顶上的【怒气值】达到了沸点，发出热水壶顶盖的气音。
第一反应是抡起拳头去砸白司的脸，但他的拳头在空中梗住，目光扫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人，看了一眼白钰手里洒掉的鱼片粥，然后收起拳头，猛扯了一下领带，硬是把一口闷气咽回肚子。
他是当大哥的，不能毁了经年累月的教养和仪态，学白司一样出尽洋相。
他步履稳重地走到白司旁边，揪住幺弟的肩膀，往外轻轻一提，“浅寒这几天照顾你已经很累了，不要给别人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白司笑嘻嘻地回头，“大哥你是于哥哥心里的蛔虫吗？什么话都要替他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当演员的，演技全修炼在睁眼说瞎话上了。”
白徊璟气得两眼一黑，“你——！”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于浅寒，白司帮他把翻出来的衣领别回去，“你手上的伤还疼吗？”
于浅寒心下一凛。
他认识的“白司”，骄傲得像一只金孔雀，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哪怕稍显刻意的关心，也没从那张讥薄的嘴里听见过。
于浅寒的脸色稍稍白了几分，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白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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