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飞仙山巅一枯尸
时光荏苒,山巅大殿依旧雄伟高耸,屋顶上的琉璃瓦仍然宝光流转,灵气逼人,显然并非俗物,每一块瓦片拿到外面去,都是数十枚折背钱的价码。
大殿形制古朴典雅,雕梁画栋,尤其是屋脊上伸出的龙首飞檐,气势不凡,栩栩如生。
然而宁白峰和东羽却没有心思仔细查看这些,不是这些宝物不够吸引人,而是那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更为动人心魄。
宁白峰心沉如水,自进入秘境起,除了在黑岩石台遇到挫折之外,这一路走的还算顺风顺水,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这里真是一处宝物满地的残破秘境,但自始至终,他都抱有一种不信任的警惕之心。
因为他从来就不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也不会掉到他的头上!
这一次的榆钱秘境之行,难免会他想到上次紫竹林少年和老者的事情,若非他处事谨慎,没喝下那杯茶,否则就和那两名女子一样,死的无声无息。
东羽虽然性子跳脱,但自下山以来,遇到事也不算少,上次紫鸢山神的劫难中,他差点就死在徐星洲和刘大石的手里。
所以对于这种修为高的老家伙,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在他眼里,修行之人还不如庙里那些山水神灵来的好相处。
宁白峰与东羽对视一眼,俱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那抹警惕。
东羽将泛着微光的枯草斗笠重新扣在头上,以心湖传声道:“善者不来,玄关玦极有可能就在里面,甚至这些灰雾都与此有关!”
宁白峰点点头,同样心湖波动起来,“如今浓雾围山,我们就算拿到玄关玦也没办法回到渡口处,虽说善者不来,能不起冲突就不要起冲突,最好能从此人嘴里知道出去的路,但是也不能毫无防备!”
没弄清情况不贸然出手,是克己。
随时做好戒备,是防人。
游历四方,唯有克己防人,才能相安无事。
宁白峰当先走向大殿。
东羽紧随其后,手中掐住剑诀,随时做好出剑的准备。
大殿门高户深,门头并无牌匾,两人迈过齐膝高的门槛时,东羽偷偷抽空瞄了一眼胯下的翠如碧玉的横亘木枋,心里暗自咂舌,乖乖,上千年的灵木树心拿来当门槛木枋,这得是多大的财大气粗。
进入正殿之后,阴暗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
宁白峰立即屏息驻足。
走在后面的东羽险些撞到他身上,但是等不到他说话,这股阴暗的气息就将他的话堵在胸腔里。
呼吸间,适应殿内的昏暗之后,宁白峰立即回头。
所有的光线全部被身后的门户阻挡在外,门内一片昏暗,门外光明敞亮,门里门外仿佛两重世界。
宁白峰随即转头打量这座大殿,但是看清里面的情况后,瞬间瞳孔微缩。
正殿里面恢宏雄伟,支撑大殿的梁柱如同托起一片天空,仰头观看,如同仰望苍穹,显得自己愈发渺小,然而这些都只是殿内的衬托,真正让人心惊的却是大殿里的枯骨。
从宁白峰两人脚下一丈外开始,地面上就铺满累累白骨,一直延伸道大殿深处,直至隆起一座白骨小山。
原本宽敞的正殿,就因为这些白骨堆成的小山,显得有些拥挤狭小,也因此让整座大殿阴沉恐怖。
“这是死了多少人?!”
东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骨山,下意识的轻声问了出来。
作为一个正经修行的仙家子弟,从未上过战场,看不到尸积如山的情况,自然也就看不到白骨成堆的情景。
宁白峰同样不曾见过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景象,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说过,当年的迎仙宗是被太康帝国的修行者所灭,这些尸骨极有可能就是迎仙宗弟子,只是不知为何会堆积在这里。”
此时,那道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经过空旷的大殿回荡,这才让人清晰可闻。
“人生傲骨,只因不愿屈服,这才容易遭到屠戮,修行之人从来都是逍遥法外,如何愿意受到凡俗之人的管制,太康帝国修士杀人之后堆积在此,只是杀鸡儆猴罢了。”
......
宁白峰立即循声望去,细细察看之下,这才发现白骨山堆上,有两团幽蓝的火焰,隐隐闪烁不断。
幽蓝火焰的来源,是白骨山堆上端坐的一个奇怪之人。
之所以说奇,是因为这个人浑身骨瘦如柴,干瘪的身躯没有一丝肉质,嶙峋的骨头外面包裹着一层灰白色的薄皮,细如柴枝的脖颈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若非眼眶里有那两团幽蓝火焰般的眼睛,简直与骨山里的其他枯骨无异。
之所以说怪,是应为这个人身上缠绕着数道铁链,纤细的脖颈被死死锁住,破鼓一般的腹部被铁链洞穿而过,伸出的漆黑铁链延伸至骨山两侧的大鼎上,受到如此摧残,此人还未死去,如何不是怪事。
骨山堆里锁着一个瘦如枯骨的怪人,这样的画面很诡异,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怖。
宁白峰紧紧的握住游方杖,手背上青筋暴起,若非心中还有与人为善的念头在,身旁两侧的寸思和赤霄此刻就该在那怪人的头颅上。
“你是何人?!”
出声的是东羽,但同时也问出宁白峰的心声。
东羽手中剑诀一振,头顶枯草斗笠泛起微光,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不是大奸大恶的邪修,便是受人囚禁的可怜人。似乎这个受到囚禁的怪人也在想这个问题,缓缓抬起骷髅一样的头颅,带动着漆黑锁链微微震动,似乎是体内传来痛楚,幽蓝火焰般的眼睛骤然熄灭,然后又缓缓亮起,目光中透露出一抹追忆的神色。
直到过了许久,怪人眼眶里蓝色火焰一跳,似乎已经在久远的记忆里找到答案,然后轻声细语道:“我叫温夏,迎仙宗最后的宗主。”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又有些在情理之中,这里曾是迎仙宗的宗门秘境,所囚之人自然也因该与迎仙宗有关,但却没想到是迎仙宗的宗主。
然而,若真是迎仙宗宗主,又怎会囚禁在此。
“胜者为王,败者自然沦为阶下囚,太康大军压境,随军修士屠戮我迎仙宗子弟后,将我囚禁在此,只是为了震慑那些不愿屈服的宗门而已,毕竟当年的迎仙宗在陈国也是执牛耳者,有我们做榜样,其他山上宗门望风而降,还能让太康随军修士少些伤亡。”
锁链捆绑在纤细的脖颈上,怪人说话的轻微动作,都有些像是不堪重负,幽蓝的火焰闪烁不停,但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清晰。
宁白峰看着骨山上的怪人,轻声问道:“外面的噬魂煞又是怎么回事?”
怪人轻微抬动了一下手臂,拉扯着锁链发出一阵叮叮声,幽蓝的火焰又是一阵跳动,“锁住我的这两只大鼎,名为镇魂鼎,噬魂煞之所以不敢冲进来,就是因为此物的震慑。”
宁白峰看向两座高达九丈,三足两耳的圆形大鼎,若非站的较远,还能看出这是大鼎,要是再近一点,就可能看成是支撑大殿的梁柱。
哪怕是处在昏暗之中,东羽依旧能感受到,大鼎那震慑一切的气势,心知这必定是一件奇宝,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这飞仙山的镇山之宝!
镇山之宝困锁本宗宗主,想想都觉得有些荒谬。
东羽摇摇头,甩开这个怪异的想法。
东羽松开剑诀,出声问道:“既然你说你是迎仙宗宗主,玄关玦是不是落到你的手上?!”
渡口处玄关玦的自行飞走,让东羽有些难以释怀,并非是担心宁白峰的责怪,而是因为这东西是他们的退路,就因为玄关玦的丢失,导致退路被封死,心中气闷可想而知。
怪人头颅微动,带动着脖颈间的锁链一阵刮擦,拉出一串刺耳的声音,但却掩盖不了那道清晰微弱的声音,“小娃娃,你想要玄关玦,是打算拿着它原路返回吧。”
东羽没有说话,但更像是在默认。
怪人嗓音干涩的叹息一声,虚弱的说道:“刚刚我说过,你们能从噬魂煞里逃出升天,这是万幸,但不幸的是,就算你们逃过噬魂煞,也依旧会被困死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因为玄关玦已经碎掉了。”
这个回答让宁白峰和东羽两人都愣住了,玄关玦碎了?!
“为何会碎!”
东羽有些微怒的追问道。
玄关玦碎了,也就预示着退路已经断了。
怪人没有回答,而是陷入许久的沉默,然后轻轻问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如何走过山下的升仙路。”
宁白峰和东羽同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东羽是不想说,而宁白峰是不能说。
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对方,你们迎仙宗的功法被我逆推出来了?
一部修行法诀,是经过几代甚至几十上百代先辈以性命研究出来的,被人如此轻松逆推而出,这不只是在打脸,而是赤裸裸的的嘲讽,你们迎仙宗就是个笑话。
此人已经如此凄惨,没必要再继续打击他。
然而骨山上的怪人像是想到某种可能,竟是有些激动起来,拉着锁链叮叮作响,“难道说你们是某个当年避过那场劫难的迎仙宗弟子后人,这才找到此处?想不到我迎仙宗后继有人,依靠流传在外的粗浅法诀就能走到这里,当真是得遇良才,来来来,快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迎仙宗后辈子弟到底是何等俊杰。”
丛然是锁链缠身,枯瘦的身躯扛不住痛楚,眼眶里的幽蓝火焰闪烁几近熄灭,依旧阻止不了怪人激动地想要走过来,但却被锁链死死的拉住。
沉默。
宁白峰和东羽只能沉默以对,因为他们不是预料之中的迎仙宗弟子后人,自然也就不会出现晚辈与消失多年的长辈相遇,然后抱头痛哭,倾诉孺慕之情的激动画面。
片刻间,怪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颓然的坐倒在地,眼里因激动而跳跃的幽蓝火焰缓缓熄灭下去。
终究只是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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