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剑林人雾隐寒霜
微山上，下了一场小雨。
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沁入人的心田。
山上的所有人都走出凉亭，沐浴在这短暂的蒙蒙细雨中。
上境离去，则气数回归天地。
沐雨则承运。
左辞与曹芦的同归于尽，既在众人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或许左辞来到微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
任何一个冷淡且冷酷的人，一旦疯狂起来，没有多少人能承受的住。
曹芦承受不住，所以他死了。
宁白峰轻轻叹了口气。
一战皆陨，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却是最贴近剑争不死不休的事实。
沐浴在细雨之中众人，沉默之后，议论声渐起。
上境剑仙，世间少有，任何一位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天下修行之人众多，宗门无数，能有上境坐镇着寥寥无几，每一位上境的存在，近乎可保一家宗门千年存续。
然而就是这等让人仰望的存在，却陨落在众人眼前，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剑争之下，损失惨重。
蒋方丈忽然拔出背后巨剑，对着漫天细雨，郑重行剑礼。
无论如何，他的镇岳剑意乃是左辞传授，二人虽无师徒之名，但他身为镇岳峰嫡传，便算得上是有师徒之实。
以剑礼赠别，感念其恩。
姜枫伸手拍了拍蒋方丈肩膀，以示安慰。
然而逝者已逝，生者依旧。
随着雨丝的缓缓消失，山上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剑林与剑阁两方身上。
两位上境剑仙的死，并不会让剑争就此停止，甚至只会愈演愈烈。
此时以人数来看，剑阁明显处于强势。
反观剑林，除了两位从山下而来的弟子，长辈一级的高手竟是没有一人。
外人观感如何，宁白峰不清楚，但他知道，姜枫已经无力再战，苏迎虽然能打，但剑林已无能出得起的对手，可以说战至无人。
余下的只能是他与蒋方丈，对阵剑林的嵇念，以及那名女子。
似是知道剑争会继续，沐雨之后的众人，不约而同的返回凉亭，给他们腾出位置。
宁白峰不再犹豫，迈步向前。
蒋方丈却伸手将他拉住，笑道：“你一向都是喜欢最后出场，怎么这次跟我抢起来了？”
宁白峰有些惊愕，随即无奈苦笑。
关于最后出场这事，还真不是他有意为之。
然而数次巧合，已经让人都认定他喜欢最后压轴出场，为此他都有些风评不佳。
但此时蒋方丈说起这个，明显没有讥讽的意思，反倒是在调侃，说明他的临敌心境依旧沉稳。
蒋方丈继续道：“对方只有两人，我就算败了，以你这位大师兄的实力，照样能将场子找回来。”
正当二人说话间。
剑林那边，手持长剑的女子走进广场中间。
蒋方丈不等宁白峰多说，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越众而出。
“请赐教！”
......
......
新一轮的厮杀再一次开始。
或许是见识过上境剑仙那种恢弘的手段，此时这一男一女的厮杀，在众人看来就有些相去甚远。
虽然出招依旧华丽，但总觉的有些诡异。
只因那名女子早已身形万千，布满整片广场，而手持重剑的汉子无论哪一剑击出，都只能打在残影上，速度明显满上许多。
面对着对方诡异的身法与出剑方式，蒋方丈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又不敢确认。
身形忽隐忽现的女子骤然出现在他身侧，一剑虽未削去他的头颅，但却将肩上的法袍撕开一处裂口，鲜血淋漓。
这一剑居然如此锋利，连法袍都抵挡不住。
这一刻，蒋方丈终于得到确认，沉声问道：“此乃雾隐寒霜！你是何人？！”
女子所用的身法剑技，正是空雾峰的雾隐寒霜。
然而雾隐寒霜乃是空雾峰顾寒影的绝技，会的人只有空雾峰嫡传弟子，此人明明出自剑林，为何会空雾峰的绝技？！
带有这种疑问的，同样还有凉亭里观战的姜枫。
宁白峰想到一个答案。
“吕素烟！”
他在山下见过吕素烟，并且还有过一番交谈。
姜枫有些诧异。
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说过，毕竟回元山里弟子不少，他不可能全部认识。
但苏迎却是面色微变。
她在来到回元山，做客空雾峰后，还去查验过吕素烟的宗门记载，知道此女乃是空雾峰长辈，下山游历时捡养的弃婴。
后来此女出修成剑胆，出山游历至今未归。
天渊剑谷一事后，她就曾经追杀过那一行几人，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名字，吕素烟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吕素烟在此，那个老怪物一样也在这里！
无论苏迎看遍外围每一处凉亭，却依旧没有见到那张大眼俊俏的娃娃脸。
宁白峰同样也想到这一点，开始四处留意。
然而纵是猜出这女子的身份，却改变不了场间的比斗状况。
雾隐寒霜的攻击极为缥缈。
蒋方丈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多，身上血痕遍布。
回元山里皆知，唯有上阳峰的天涯剑意，才能克制无影寒霜。
只因二者皆是以快打快。
但镇岳剑意并不以速度见长，因此对上这种缥缈的攻击，有些时候实在束手无策。
避开一处致命攻击，身上又增加几处血淋淋的伤口。
蒋方丈很清楚，此时这名动用雾隐寒霜的女子，其实力甚至比当初的空雾峰嫡传弟子谢采都要强。
如果上次云台论剑，这名女子也在，最终获胜的那五个名额里，必然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但世事没有如果。
就像此时这场厮杀，如果任由战斗这样持续下去，最终死的只有蒋方丈。
所以在他依旧还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必须出尽全力。
蒋方丈避开一次攻击，后撤至数十丈外，将手中巨剑抛起，任由其悬停在天空下。
随后，山岳虚影出现。
这样的情景，先前那群众人已经见识过。
左辞最后用的就是这一招。
有些人心想，难不成同归于尽的场景又要来一次？
但是当巨剑携着山岳虚影即将下坠的时候，那道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出现在悬浮的巨剑四周。
随后，明亮的火花在巨剑的剑身上四处亮起。
金属的撞击声，比鞭炮还来的密集。
整座微山主峰上空，像是种了一株开满银花的火树，璀璨夺目。
混杂在巨剑火花中，有着不太一样的声响。
蒋方丈面色一变，右手从怀里一摸，拉出一柄黝黑的巨大铁锤，然后直冲高空。
然而尚未等他靠近，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刺来的见光让人遍体身寒。
雾隐寒霜本就寒冷彻骨，此时要害受到威胁，更是如此。
蒋方丈无奈之下，只得硬扛一击，被击落回地面。
但空中火树银花闪亮不停。
一连数次，蒋方丈都高高跃起，却又瞬间落下，显然是已经被封‘锁在场间。
忽然之间，山峰上空发出一声爆响。
所有人目光循声望去。
天空中悬浮的那把巨剑，已经被攻击切割的七零八落。
轰然一声炸成碎片，随风落向山间。
......
......
蒋方丈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此剑虽他非精炼的本命物，但依旧还是粗练，故而巨剑骤然损毁，已经伤及心神。
但这并不是结束。
斩碎巨剑的女子，身形闪动。
看见这一幕，宁白峰忍不住想要挺身而出。
吕素烟手中那把剑，很明显就是当初天渊剑谷里，六合独尊剑阵其中的一柄。
其品质绝非一般，因此才能斩碎那把巨剑。
眼看蒋方丈就要殒命于此。
然而宁白峰还未来得及动身，姜枫与苏迎联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使他动弹不得。
剑争自有剑争的规矩。
宁白峰脸铁青。
山间众人，有人微微叹息。
瞬间，一道女子身影出现在躲闪不及的蒋方丈面前，快若鬼魅。
那柄蕴含森森剑气的长剑，直刺蒋方丈头颅。
下一刻，似乎就要血光乍现。
毕竟肉身不可能抵挡得住利剑的攻击。
但就在这此时。
蒋方丈骤然鼓起胸腔，吐出一口热气，里面一道剑光孕育其中。
他居然还有一柄剑！
刹那间，剑光与长剑相遇。
一声剑鸣响彻云霄。
凶猛的剑气如潮水向四周推开。
两道人影同时向后倒出去，落在数丈之外。
......
......
许久之后，场间气息平静下来。
站在场间的蒋方丈双目紧闭，眉心有着一道极窄的血痕。
远处那名女子收剑而立，走回凉亭。
宁白峰当即赶过去，将蒋方丈扛了回来。
苏迎手指往蒋方丈额头一搭，半盏茶后才松开手。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远处剑林的那座凉亭，“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那个小姑娘最后还是留手了。”
宁白峰暗自松了口气。
事情，终归还是没有向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他转头看向那边，心想你为何留手。
是因为曾经的同门之情，还是因为那个人的命令。
宁白峰举目四望，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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