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玉人2
“姑娘请坐!”这个声音响起,这次的声音不再缥缈,我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大大吃了一惊,低沉有力!分明是一个男子在说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抬头和我对视一眼,眼底流转过一丝笑意,淡淡的,很快隐去了。难不成眼前这个美得让我都觉得羞愧的绝代佳人其实是一个男儿身?
他信手拨动琴弦,古曲《猗兰》从他指间流泻出来。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我轻声念道。
他对着我淡淡一笑,百媚生。他左手一划,琴音一转,又变成了《高山流水》,接得天衣无缝。
“我才疏学浅,公子抬举小女子了,这‘知音’两字愧不敢当啊!”我急忙摆手。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弹琴。
“你是什么人!竟然擅闯宜春院!”忽间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叫喝道。
我回头一望,是一个穿着青色宫女服的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手里捧着木柴,冷眉竖眼地怒视着我。她将手中的木柴扔到雪地上,急急跑过来,碰的一声跪在亭子的地上:“公子,冉儿失职,让人打搅了公子!”
我尴尬极了,不知如何是好,忙说:“是我太过冒失了,误闯贵地,姑娘…不必如此…”一边看向那位玉人般的公子,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静静地弹着琴。
“公子,地上冰冷,跪在地上容易生病。你快叫这位姑娘起来吧!”可是他还是面无表情,只是不再弹琴,站起身来,转身走开。
我站起来,拦住他:“公子若是生气,那也是我的不是。请公子让那位姑娘起来吧!”
冉儿扑过来,推开我:“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失礼,打扰了别人,还多管闲事!我愿意跪在地上,不用你管!”
我见她这般不讲道理,只得无奈地看向她的主人。可是,他还是不响,我只得让出道来,看着他默然离去。
等他走后,只听得冉儿在那边自言自语道:“你不用多费口舌。公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可是…可是刚刚他明明…”我正要开口,突然耳旁响起一个声音:“姑娘请回吧!”分明是那位公子的声音。
我朝他离去的方向看去,他正站在雪地里看着我。
“姑娘精通音律,叫在下佩服!宜春院是个不祥之地,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啊!”我耳旁明明听到他的声音,可是他却自始自终不曾动过嘴唇。我又仔细看向雪地了,一路望过去,雪地上只有刚刚我走过的脚印和那位冉儿姑娘疾奔过来的脚印,而没有留下他的脚印。踏雪无痕,隔空传音,都是师傅曾经说过的武林绝技,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都看到了。
我回到芳仪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掌灯之时。我推开春生堂的门,里面的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把我吓了一跳。随后是琼安喜极而泣的大叫响起来。
“娘娘,你到哪里去了啊!吓死奴婢了啊!”
我对她笑笑,越过她的肩膀,我看到了坐着的殷驰煦和蜜姐姐,笑容不禁散开:“我不是叫你不要惊动了皇上的嘛!”
蜜姐姐迎过来:“你别怪她!她一时找不到你,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我这边来,碰巧皇上也在……”
我心中大致浮现出琼安那幅不知所措的样子,连规矩也忘记了,便嚷着进了望梅居。唉,真是个浮躁的丫头!
“我确实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没事了啊!所以想自己回宫,偏偏迷了路了啊!”
“哦,是吗?”殷驰煦看了看我,“怪不得有那么个迷糊的丫鬟,原来是有一个迷糊的主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言语间倒不显得有不悦之意。
我急忙上前福了福:“害表哥和姐姐担心,是离儿不是!离儿这边给你们俩赔礼了啊!”
“回来了就没事了啊!”蜜姐姐拉着我,坐下,“以后还不能这般吓人了啊!”
“我真的是迷了路嘛!”我努起嘴来,“对了,姐姐。我今天碰见一个人,虽然总是不说话,有点奇怪,但是琴弹得极好啊!说起来,他长得还和……”
突然间,殷驰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倏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只是愣愣地站着,过了良久,愤愤地看向我。
我有点莫名其妙,只是疑惑地看向他。
“这屋子的人都急了一个下午!怕你出了事!你倒好,跑出来玩了啊!”他狠狠地说,说完,便起身扬长而去。随行的宦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迟疑了几秒,才高声喊到“起驾回宫”,而那位皇帝爷早已经走出了老远。
留下春生堂一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姐姐,离儿惹皇上生气了吗?”我有点心虚,声音怯怯地问道。
蜜姐姐也是一脸惊异,却马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大概皇上有什么急事!妹妹不要多心!”可是后半句连她自己也说得底气不足,声音也小了半截。
“表哥,他是怎么了啊?”我自言自语,一边看着蜜姐姐。
只见她低头深虑的样子,突然眉头一锁,似有什么事情想到了一下子恍然大悟。我心中一喜,忙问她:“姐姐想到什么了吗?”
她却只是敷衍过去:“没…没想到什么啊!天色也不晚了,妹妹还是早些传膳吧!怕是如湘快过来喊我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她明明是想到了什么,却不肯吐露出来。
虽然我心中满是狐疑,可毕竟走了一个下午,便叫缇汐传膳。
吃完饭,李南章派人来通报,说殷驰煦今天召了莫才人侍寝。我倒也不多想,怕还是有些气吧!我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确有些不妥。
可是之后的几天,他却没有再来芳仪宫。甚至连蜜姐姐都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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