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桂气
我的武艺来自于我的师傅。
师傅是一个奇特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师傅是父亲所驻的边塞楠城的一个大夫，当地只有他一位大夫，对所有人而言，他的名字就是大夫，对我而言，他的名字就是师傅。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中了敌方的毒箭，军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幸得师傅出手相救，父亲方才转危为安。我心中十分崇拜师傅，便求他收我为徒。当时只觉得若学得他的医术，将来可以照顾父亲。
现在想来，师傅当时应该不愿意收我这么一个徒弟，虽然后来勉强答应收我为徒，对我却未曾严加管教，所以医术学得平平，武艺也平平。不过是略知一二，难以在高手面前卖弄。
师傅对我最大的恩情是收了卓凡那么一个徒弟，听闻当时他路过卓凡家，觉得这个5岁的小孩身有异骨，是练武奇才，便走进那件农舍向卓家夫妇说明来意。未料到卓家夫妇一口答应，当晚就给小卓凡收拾行李，让他随师傅学艺。
当师傅收下我的时候，卓凡已经学艺三年有余，能背下师傅医馆里面大部分的药名。我如今已经忘却了当时认识这位师兄的情景。我们之间大约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我的生活里乏有其他同龄的男子，对卓凡而言亦是如此。可是，我心里却一直那么肯定，从来不曾担忧过其他人的存在。师傅对我们这两个小徒弟之间的感情常来很开明，从来不过问，遵循着他向来对我的态度，放任处之。
我对着窗外的圆月。如果在楠城，我大概吃完晚饭，卓凡大概会来父亲这里接我回医馆。奶娘会做好吃的苏式月饼。师傅难得会拿出来他存放多年的美酒。日子就是那么无忧无虑，分外简单。
“夏小姐，”缇汐唤我，我转过头，只见她手里捧着一盆月饼。
“司衣什么时候进来的？”我说，“我都没有注意到。”
“小姐想家了吧！小姐大概从小都没有离开家里那么久，想家也是正常的。像我们这样子的，早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指着她捧着的月饼，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今天晚上是中秋节，太后娘娘叫人送来的。”
“太后费心了啊！”我说道。“只是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我刚刚去过田小姐那边，她不在屋里，所以我就全拿过来了！”
“是吗？姐姐出去了啊！那么晚，她又去哪里呢！”我自言自语道，转过头，月色迷人。
夜渐晚，月亮却越发明亮，照在我床头，扰人无心睡眠。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就听得窗外熙熙攘攘的，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重重推开门，带着怒意欲责问杏子坞的众宫人，却不想看到满院站满了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清醒过来。
院子里站着的正是待选的秀女，见我从房间里风风火火地跑出来，都着实被吓了一跳。
还是缇汐聪明，急忙走上前：“小姐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小心着凉才是啊！”
我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一件素色的单衣，早起风凉，身上果真冷飕飕的。这时，缇汐已经从屋里出来，给我披上了一件衣服。
我伸手整了整额前的头发，一边走出门，一边笑道：“诸位小姐，纤离失礼了啊！诸位这一大清早，齐聚这杏子坞，叫纤离受宠若惊，不知所谓何事啊！”
一位颇为年长的小姐笑道：“是我们唐突了，不请自来，吵到了夏小姐的清梦了！”她指了指院中的一棵桂树，“我们听说这株桂花，多年不曾开花，今年刚过中秋便绽放清香，所以来蘸蘸着杏子坞的‘桂’气。”
被她这么一说，我方才注意到四周清香扑鼻，忙笑道：“若诸位小姐喜欢，何不折一枝回去！”
“吆，夏小姐倒真是大方，把这宫里的东西当自己家的东西送人！”这话里满是揶揄。
我假装听不出来，笑道：“这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怎么这么多人啊！”这时候，蜜姐姐也从东厢过来。我走了过去，把桂树的事情告之她。
她忙吩咐杏子坞的宫人帮忙折花，那些小姐们拿了花，也渐渐散去了。
“这一清早，来了那么多人，真是吓人一跳啊！”蜜姐姐摇了摇头。
我笑道：“可不是嘛！这一清早，把我吵醒了啊！”
蜜姐姐拍拍我的头，笑道：“你呀！小贪睡虫！”
我嘟起嘴来：“姐姐不也是刚刚才起来嘛！”却见蜜姐姐的脸上突泛起微红来。我心里有点奇怪。
“姐姐昨晚去哪里了啊？缇汐来找你，你出去了！”
她躲开我的视线，言语也支支吾吾起来，说：“昨晚……昨晚……我去外面走走了啊！”
“外面？”
“就这院子外面，随便走走罢了！”
这时候，东厢的司饰如湘走过来，向我福了一下，对蜜姐姐说道：“回禀小姐，我已经把花送到了玉真宫的齐妃和景琏宫的蒲嫔处，两位娘娘都十分喜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在旁只是看着蜜姐姐，心里觉得有点诧异，却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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