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错付（十二）

十分钟后，院外。

        “陆逍，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阿苒了，不是说那小孩失恋了？有点抑郁，要让她在家里呆着好好放松放松吗？”

        超酷炫改良版正红色奥迪a5，当仁不让堵在陆董家颇具欧式风的纯黑色樱花别墅大门前，秋夜一片两片随风滑落，紫红色的朝霞在天边搭出了一道别具一格的天梯：“就是好久没带她出去散心了，今天刚好有空就一起喽。”陆逍一手松松垮垮搭在方向盘上，另只胳膊肘则漫不经心支着车窗，手里还夹着根烟，神色懒懒的侧头望着窗外随风舞动的落叶，轻声说：“杨老师觉得不方便吗？要不我打电话跟阿苒说改天再带她出去吧。”

        “哎呀，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觉得不方便嘛？那孩子那么听话，又不胡闹……”杨明远被他弄得有些尴尬，连忙别过了脸目视前方，用让人听着非常舒服地语气说：“就是看陆逍同学最近懒懒的，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嘛。”

        “唔，男朋友这是在心疼我呀？”陆逍缓缓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烟圈，扭回脸眨了下幺妹的桃花眼：“没事儿，不用担心，对你老公我来说，陪你玩儿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了。”

        “你真是……你。”杨老师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好在此时天降救星！他一抬眼就看到两个女孩儿正有说有笑从旁边别墅那往这边来了。

        “天星别墅区”是陆氏集团近两年间新开发的高档别墅住宅区，其安保，观景，舒适度和私密性在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反正花的是陆董和公司的钱，安少也就没跟他哥客气，只见他先是在陆逍家旁边给自己弄了一套同样规格的豪宅，又自顾自的用他哥名义在自己家斜后方的位置给科芯和她姐也弄了一套。

        见状，白阳光和阿成他们也不客气了，好几个人抓着陆董软磨硬泡硬生生一人弄了一套，这才消停下来。住不住的也不一定，因为大多情况下也都在大哥家，反正钥匙和房产证是都到手了。

        所以方才科芯为了防止被她大哥发现，还没走出去就被抓回来，她就偷偷摸摸带着顾苒走了后门。

        陆逍也瞅见了前面的动静，他眼错不眨抬手摘下耳朵里用来“听歌”的蓝牙耳机，又看了一眼旁边眼睛都瞪直了的杨明远，忽然正儿八经地跟他说：“我下去一下。”

        随后也不等对方回应，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而另一边，被科芯生拉硬拽按在自己化妆台前，三下五除二化了一脸精致性感的御姐风大浓妆，又被摁着穿了件她的“限量版米白色单肩吊带抹胸连衣裙”的顾苒，也被刺骨的寒风和熙熙攘攘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冻得狠狠打了个寒噤，“科芯姐，要不我还是回去穿件厚点的衣服吧，好冷啊……”

        “哎呀，你懂什么呀？现在女生追男生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何况你还长了这么性感的天鹅颈和锁骨……”科芯说着也有点冷，连忙把自己巴掌大的小圆脸往围巾里捂了捂，又说：“我要是你，我都去做形体模特了，还穿衣服干嘛呀？还有你这白地跟瓷娃娃似的大美腿，不露出来大哥能看见吗？依我说应该穿那件露背的才好！你偏不……”

        “那干脆别穿了，一眼望过去不就全看见了？”科芯正说的热火朝天，谁料前边儿就传来了一道冷得让人后脊梁的汗毛都能立起来的声音，不紧不慢打断了女孩儿激情澎湃的演讲，陆逍姿态慵懒的站在俩小姑娘三米开外，字正腔圆很官方地评论道：“模特应该还得丰满些，顾小姐还是考虑考虑做点儿别的吧。”

        “……”

        “啊……”俩小姑娘都被吓蒙了，连忙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位身材高挑，长手长脚，身穿皮衣，面无表情的帅哥，正眼错不眨盯着她身上那件穿了跟没穿差不多的衣服看呢……顾苒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连忙笑容可掬乖乖道：“……陆逍哥哥对不起，我这就回去换。”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但只要一看见陆逍那双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能把人结成冰的眼睛，美人鱼就知道自己肯定又惹他不高兴了……

        她说着就要往回走，不料却被科芯一把拉住了手腕，她虽然心里也很怕陆逍，但为了自己的“大计划”能顺利进行，科芯还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很硬气地跟顾苒说：“顾苒，你，你给我站住！为什么要回去换？你觉得这衣服不好看吗？”

        “……”

        “……我，”科芯为了帮自己都要跟陆逍对着干了，她也不能出尔反尔临阵脱逃吧？但自己如果要站在科芯这边，不就明摆着也要跟陆逍对着干了？顾苒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壮着胆子小声说：“……科芯姐，要不我还是改天再穿吧。”

        “唉……你怎么，”瞧见她的模样，科芯也没办法了：“那随你好了，你要换就去——”小姑娘话说一半，突然只见一件黑色皮衣从天而降，裹住了旁边被冻的猴青猴青的顾苒：“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就一件限量款衣服吗？整的跟捡着宝了似的，那么喜欢，就永远都别脱下来了。”陆逍一边训斥，一边把人揽进胳膊里，带着往前走：“化的这什么妆啊，难看死了。”

        “啊？陆逍哥哥觉得不好看吗？那…那我以后不化了。”

        陆董懒得理她，免得自己当着杨明远的面想吃“鱼”了，那就不太好玩儿了……

        “哇！大哥简直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啊！这也太太太帅了吧！！”科芯半晌回过神来，又连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犯花痴：“又冷，又帅，又霸道，又有钱，啊啊啊简直绝了！”

        “切……再好也是个海王，哪有你老公我靠谱啊？”安子溢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现在正站在科芯后边呢，他说着，也抬眼瞅了瞅他哥的方向，随后又不胜明显地勾了勾嘴角：“哎呀，别看了，快回家吧，你不冷啊？”

        “哼，顾苒成功了，全是本小姐的功劳！看你以后还怎么跟她不清不楚，眉来眼去？”

        “是吗？全是小芯芯的功劳啊？”安子溢一边跟着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冒险一试还是很值得的，不然岂不是要被那小小的监听器坏大事儿了？”

        “陆逍哥哥你冷不冷啊？”顾小苒知道他没真生气，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总算着了地，她一边顺着陆逍的力道一路小跑，一边开心地跟个孩子似的侧头冲他笑：“陆逍哥哥你看到我早上给你发的图片了吗？是不是超级超级漂亮啊？”

        “行了，话怎么那么多？”陆逍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后座里，又从后备箱里捞出条毯子丢在顾小于腿上，这才给了她个好脸色：“瓷娃娃，把你那大美腿遮一遮。”他故意似笑非笑地说。

        顾苒有点儿窘，连忙接过毯子把自己裹住，又红着脸颊调皮道：“陆逍哥哥，你是不是觉得也挺好……”

        她正说着，余光忽地瞥见了什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苒下意识猛地抬起脑袋，就撞上了杨明远从副驾驶投来的目光，他眼角微弯，带着笑意，也可能是看着自己笑了一路现在还没收住：“阿苒，这天怪冷的……还是保暖比较重要，知道吗？”杨老师脸上挂着笑，轻声细语跟她说。

        因为这车装的是单面透视玻璃，所以顾苒方才压根都不知道车里还有个人的事情。

        周遭安静三秒。

        “……”

        顾苒尴尬到想直接推门下车……啊啊啊！她竟然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哦……不，不是情敌，是自己喜欢的人的男朋友面前跟个大傻子似的，在快要下雪的季节穿成了这样？啊这……这算什么？还好，他以为自己是陆逍的妹妹，还好，他不知道自己喜欢陆逍，不然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吧？

        小姑娘在心里自我吐槽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又勉强弯起眼角冲他一笑，貌似不经意地说：“……呃，也还好啊，不是很冷吧……我下次会注意的，谢谢明远君提醒。”

        杨明远笑得腼腆：“别那么客气啊，不是跟你说了，叫明远哥哥就行，你这小姑娘怎么老记不住啊。”

        “唔，怎么不让我叫哥哥？杨老师这还性别歧视，区别对待呢？”陆逍吊儿郎当把车开出去，又理所当然打断了两人有点微妙的对话，漫不经心撒娇道：“哎，要不我也去做个手术变成女的吧，这样就能叫你哥哥了，你说呢？”

        顾苒原本就是个话少的女孩儿，跟他俩待在一起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莫名有种闷闷的感觉，她把腿上的毯子扯起来往小腿上盖了盖，又把身上陆逍的皮衣裹严实了点儿，然后侧头望向窗外飞速后移的深秋景色，脑子里没着没落地想着以后的事儿。

        杨明远被他逗得直乐，转回视线笑着说：“嗯，这个真心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妹妹长得那么漂亮，估计你变成女的也没人家好看啊！我呢，就喜欢漂亮又乖的小姑娘，陆逍同学要是去做整容的话，能不能顺便把性格也整一下，哈哈。”

        他说到这，又忽地想起个事儿：“陆逍，你俩真的是亲兄妹吗？怎么长得不太像啊？——而且兄妹怎么还戴情侣耳钉？“

        杨明远倒也不是怀疑他俩的关系，就总莫名感觉他俩不像兄妹，尤其是陆小苒对陆逍的态度简直是种盲目的顺存感，虽然他自己没有姐妹，也没交过女朋友，对女生的心思也不是很懂，但自己作为一名大学老师平时接触的女孩也不算少，但也从没见过哪个女生会像陆小苒这样对自己的哥哥听话到唯命是从的地步。

        他用汉语一时有些表达不清自己想说的，于是干脆用韩语说：“就是，你明白吗？我觉得没有哪对兄妹像你们这么和谐的，或者说没有哪个妹妹像你妹妹那么听话的，所以，陆逍你跟我说实话，你妹妹是不是你父母收养的？还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她父母把她寄养在你们家了？”

        闻言，顾苒整个人都懵了，只见她先是强装镇定的轻轻做起来，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抬眸望向驾驶座里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陆逍：“是不是我刚上车说的那句话，让他产生了怀疑？还是这衣服不对，他觉得见哥哥没必要穿成这样所以就怀疑了吗？那现在要怎么办啊？如果明远君生气了，陆逍哥哥也会难受吧？我明明不想惹你生气的，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车上啊……”小姑娘有些慌了神，不由自主地想。

        “原来在我男朋友心目中这小孩比我好看那么多啊？”陆逍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缓缓停车，非常严肃正经的转头看着杨明远，含情目目好笑道：“杨老师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吗？怎么对我妹妹这么上心，连性格都摸得比我这亲哥还透，你该不会是见到那小孩都变直了吧？再说，不是说了她失恋了，心情不好就抓着我咬锁骨，还偷我耳钉戴，那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嘛？总不能……”

        他正说着，绿灯亮了，后面奇瑞□□的喇叭立马响了起来，心急火燎的催他们让道，陆董慢通通一脚油门踩下去，也没扭头左右看路，就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总不能让我对着个小姑娘也隆起拳头暴揍一顿吧。”他说：“我还委屈着呢，杨老师不但不知道安慰人家，反而还在这儿不咸不淡说风凉话……话说，到底谁才是你对象啊？”

        随后，杨明远又说了什么顾苒就没再听进去了，实际上，陆逍说到偷“耳钉”那句开始，她脑子里就“嗡”地一声短了路，自己今天的确是戴了他的耳钉，但这明明是七夕节后一天，他送自己的情人节礼物啊！顾苒还记得，他用那么温柔地语气说：“昨天的情人节礼物，喜欢吗？”

        怎么现在就变成偷的了？难道陆逍当时那么深情的告白也是随口一说？他所谓的“假装自己也是个有人要的小孩”，”假装自己也是个有家可归的小孩”。也是随口说来骗自己的吧？难怪…难怪陆逍对她做的一切都视若无睹，难怪他每次找顾小苒也只是为了……难怪他从来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和成长……难怪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已经出了问题……

        顾苒越想越难受，感觉胸口憋的一口气也喘不上……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找个地方抽根烟，否则一定会当着他们的面哭出声来，要是那样的话就比现在更难堪，更狼狈了……于是小姑娘用力眨了下眼，把想哭的情绪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回头轻声喊他：“哥哥。”

        是的，顾苒是个会抽烟的温柔姑娘，按理说，她这样的性格应该是烟酒不沾的，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会抽烟了，她烟瘾不重，也不是每天都要抽，但如果心里憋的喘不上气的时候，顾小苒就必须得抽一根。可是陆逍很不喜欢她抽烟，每次看见都会默不作声跑过来一把抢走，然后警告性的把顾小苒按在墙上狠狠吻一顿。

        因为他不喜欢，顾苒就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抽烟，但现在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前面的陆逍可能正在跟杨明远说什么很好笑的事儿，闻言，他就笑着看了过来：“嗯？有事儿？”

        顾苒笑了下：“我想去个洗手间。”

        陆逍“哦”了一声，然后把车缓缓停在一家看上去生意很好的火锅店门口，说：“正好中午了，一起进去吃个饭吧。“

        “哇，你还记得这家啊？”杨明远笑着推开车门走下去：“不过这家店的火锅是真的很好吃啊，就是有点儿偏，离我们小区好远，每次都想来又懒得跑。”

        顾苒把腿上的毯子扯起来，惹好，放到一边，又折起衣服下摆把拉链拉好，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随后，迎面而来的冷风就把她拍得狠狠打了个哆嗦：“知道冷了吧，谁叫你大冬天穿成这样，活该。”陆逍一边冷眼旁观美人鱼的狼狈处境，一边油腔滑调谈恋爱：“那当然了，我老公爱吃的火锅店必须记得呀。觉得远就搬，反正咱家有的是房产，或者让老板把店搬过去也行。”

        “……”顾苒无言以对，只好加快脚步走进了店里。

        杨老师笑：“知道我老公有钱又浪漫，但是也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让人老板搬个店吧？那也太霸道了，你又不是电视剧里的黑／帮老大。”

        陆逍：“这么确定我不是啊？”

        杨老师莫名其妙看着他：“啊？这话从何说起？”

        “没有啊，逗你玩的，走吧。”

        两人说着就走了进来，一抬头才发现先他们一步的顾苒也不知跑哪去了，现在完全看不到人影。

        这家火锅店的装修很有中国特色，外边是古色古香的大木柱子，黑门扁，红木门，里边也是红木的大方柱子，房梁地板都是原木色的，六人一桌的实木餐桌从南到北依次排开，墙壁上还有不少中国结，字画，书法等代表中国元素的装饰品。漂泊在异国他乡的游子们只要一踏入这家店，就恍如踏进了一千多年前的古都长安。

        老板是一对从四川来的中年夫妻，因为陆逍时不时就会过来吃火锅，所以老板夫妇对他总是格外热情，可能把陆董当留学生了也说不定，但顾苒这倒是头一回来。

        “哎，阿苒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杨明远四下张望了一番，还是没看见小姑娘的人影：“陆逍，要不你打个电话吧，这么多人别给跑丢了。”

        陆逍点头：“那你先去那边占个位置，我找老板问问看见了没。”

        “好，你快去吧。”

        他正打算往里走，老板娘就笑着迎了上来：“小同学你来啦，今天还要特辣的吗？要不要包间？”

        “婶儿，我们不要包间了，就三个人。”陆逍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冲她笑，又把毛衣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一大截白皙的手腕和价值不菲的手表，还有个用小黑绳穿起来的小月牙手链：”我还想跟你打听个人，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眼睛黑黑亮亮的小姑娘，然后穿件黑色的皮衣，光腿，鞋跟挺高，长得很漂亮，头发是扎起来的。”

        “哦，把女朋友弄丢了呀？”老板娘伸手往旁边吸烟区指了指，又用很温和地语气说：“她刚进来问我有没有能抽烟的地方，我就带她过去了。大小伙子家家的平时就让着点儿小姑娘呗，多大事儿啊，把那孩子都气哭了。快去哄哄吧，就在那边呢。”

        闻言，陆逍倒也没反驳，只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哄，谢谢婶儿。”

        啪——

        随着拇指的力道微微加重，一团小小的火苗也顺势燃起，在这空旷又拥挤的空间里自顾自的发着微弱的光。顾苒黑亮的瞳仁里印出两团炽热的火光，仿佛在一点一点，无孔不入的燃烧着她心里所剩无几却仍垂死挣扎的那点儿斗志。

        随即，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带着眼里的火光滑过她秀气的脸庞，无声的砸落到黑色皮衣上，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像是有千百斤重的石头砸在了心上，少女的喉咙不受控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沉闷的，压抑到极致地呜咽……

        像是再也无法承受的控诉。

        又像是被现实压垮的绝望。

        顾小苒虽然是个性格温柔，老被人欺负的姑娘，但她其实一点都不爱哭，从小到大也很少掉眼泪，尽管身上常常被打得皮开肉绽，没多少囫囵地方，但顾苒还是很少哭，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流眼泪。

        因为她觉得那些罪恶的东西，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他们根本不配让自己掉眼泪！哪怕一滴也不行！可自从遇到陆逍后，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一生的眼泪也只为一人流。

        随后，顾苒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再次擦亮打火机把烟点着，她平时没有带烟和打火机的习惯，这些都是方才跟老板娘借的，她秀美的眼睛一眨不眨，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但还没等烟圈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就已经被旁边有点儿吵闹的抽烟机带走了。

        小姑娘手指修长而皮肤雪白，每当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思绪放空目视前方的时候，就总能给人一种大姐大的感觉。实际上，顾苒的长相是甜美御姐风，因为长相自带妆感，平时也不怎么化妆，所以看起来顾小苒总是温温柔柔的，但她今天化了眼妆，又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再加上此时情绪也有些低落，就把她骨子里那份扣人心弦的冷艳之美释放了出来。

        假设此时她跟陆逍并排走在街上，估计百分之□□十的人都会认为他俩是某个黑／社／会组织的大哥大嫂吧！

        唉，人家陆逍本来就是大哥啊！

        “hello美女，我忘带打火机了，能借个火不？”

        顾苒正站在窗边发愣，身后就有道男声用英文跟她打招呼，小姑娘学外语时间不长，不过，她人聪明又勤奋，基本的交流语言也都能听得懂了。闻言，她微微侧头，用余光打量了旁边男人一眼。

        那人体格肥硕，个头也高，穿一身白西装，戴着墨镜，身后还跟着俩壮壮的男子，应该是保镖。看他们的肤色应该也是亚洲人，不过不像中国人，好像是泰国人。

        “抱歉，先生，这不是我的打火机，”顾苒轻轻笑了下，语气很平静地用英文说：“我没有权利把它借给您，如果您需要打火机的话，可以去前台找服务员或老板。”

        顾苒说完就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给陆逍打电话，一边转生往前准备离开。

        这房间挺大，估计是老板专门用来给客人抽烟的地方，也没过多的装饰，就在墙上装了几台抽烟机，两边靠墙摆着几个独立的单人沙发，有几个人坐在那边边抽烟边聊着天，旁边还有小茶几，上面有茶水和菸灰缸，落地窗边有一盆超大的绿萝，顾苒方才就站在绿萝那。

        听完这话，男人倒更有兴趣了，他一手摘墨镜，一手拦住顾苒的去路，眉开眼笑挽留道：“哎，这位小姐别急着走嘛！你是哪个公司的？说不定咱们还有合作呢，你把打火机借给我，只要我一句话，你们老板给你升职加薪都不是问题，你看这样好不好啊？”

        与此同时，陆逍的声音也从手机听筒传来：“站那别动，我马上过来。”说完，他也没挂电话。

        顾苒不动声色松了口气，捏着手机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就在顾苒往后退的同时，他那只挡在路中间的手就被人“咔嚓”一声直接掰断了。随后，才见陆逍慢条斯理走了过来，他一手不轻不重抓着那人已经断了的手腕，另只手则松松垮垮举着手机，仍保持着和顾苒通话的姿势。

        这人会飞吗？怎么来的这么快？

        场面定隔一瞬。

        顾小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像是不敢相信，她下意识用力眨了眨眼，又连忙看向陆逍。

        少年背光而站，侧脸轮廓立体分明，长睫微垂内勾外翘，在屋内暖色灯光的映衬下他那白的如同雪莲花的皮肤就更显晶莹锡透了，陆逍的眼角眉梢还带着浅浅地笑意，声音也好听到像是加了蜜的温开水：”站到我后面来。”他的眼睛还是盯着眼前那个胖男人，话却是对旁边顾苒说的。

        顾苒乖乖点头，站到他后面。

        随着小姑娘不清不重的脚步声响起，屋内众人也像是猛地回过了神，夕朝岛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他们不会因为有人做了过分的事就排挤他，也不会因为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就站出来保护她，更不会因为哪个毫不相干的人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看见这情景他们也是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倒是胖男人已经直接吓白了脸，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疼的有些面目狰狞，说话时连声音都颤着抖：“帅……帅哥，你哪条道上的？兄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明示！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胳膊吧。啊！”

        听他这么一说，身后那俩保镖也总算摸着了点头脑，他俩对视一眼，似是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就开始顺着老板的话往下说：“是啊，是啊，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您先放开我们老板吧哈。”

        “对啊，大哥有话好好说，您看您抓了这老半天也累了，您先放开行不……”

        陆逍今天没穿正装，身上只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黑西裤，软底皮鞋。这样看上去他整个人都显得少年感十足，比平时要温柔了好几个度，但那双挂着浅笑的眼睛却冷得仿佛能把人瞬间结成冰。闻言，他扯起嘴角轻轻一笑，又侧头在白衣男人耳边轻声说：”放心，我今天不杀你，我家姑娘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会害怕的，但是呢，萨瓦先生能否顺利回到自己的住所，就得看阎罗王的意思了。”

        说完，陆董没在看男人吓得如同鬼魅般苍白的脸，而是回头轻轻一笑，用方才拿手机的那只手牵起他家姑娘，慢吞吞的转身出了门。

        顾小苒小心翼翼捏着他宽厚的手掌，傻乎乎的跟着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轻声喊他：“陆逍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我就是……我。”

        小姑娘觉得丢脸，说道这也不知怎么继续了，就只得讪讪闭了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顾苒的身材原本就瘦的离谱，再加上这几天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也不按时睡觉好好吃饭，整个人就又瘦了好几圈，所以虽然穿着光腿的裙子，但穿上陆逍的衣服也就遮了一大半了，实际上，露出来的也就膝盖以下脚踝以上的那点儿腿。所以呢，陆董虽然超级无敌非常小气，但这点儿露腿自由他还是可以满足美人鱼的。

        虽然自己没生气，但听着顾小鱼傻乎乎的给自己道歉，这感觉还是挺好的，于是陆逍头也不回，继续往前。

        “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姑娘见他不理自己，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得屁颠屁颠跟人后面，可怜巴巴继续小声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我就是听见你说我偷你的耳钉，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顾小苒连忙咬住嘴唇，抬手挠了挠脑袋，又斟酌着措辞低声说：“可是这耳钉明明是你送给我的啊，不是我偷的，你说我偷……我偷了你的东西，我就……我就……我就有点儿难受……”她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我以后不这样了，陆逍哥哥，对不起嘛……真的对不起。”

        陆逍终于停下了脚步，没什么表情的回头看着眼前那个手足无措，满眼通红，绞尽脑汁的想着给自己道歉的女孩儿。似乎从头一回见到他开始，顾苒就在不停的道歉，求他原谅，请他不要丢下自己。

        可话说回来，顾苒又有什么错呢？从第一天因为他把顾小苒抱得太紧，导致她一回头就撞上了自己的鼻子，到现在因为自己要哄别人开心，就把两人的定情信物硬生生说成顾小苒耍小性子偷的东西，气的她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哭泣，而真正应该道歉，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却一脸冷漠的站在这里，看着她茫然又无措的样子，等着她绞尽脑汁来哄自己。

        “陆逍，你到底何德何能，才能如此幸运遇到这样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姑娘？！”他不由自主地想。

        这问题似乎是个无解的谜，直到多年后俩人结婚，生子，到后来再度天各一方，形同陌路，陆逍也一直没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个都没有。

        也许答案只有顾苒自己知道。

        “陆逍哥哥？”顾小苒有点儿懵，因为陆逍平时在她面前总是吊儿郎当，或者就是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所以只要他一发呆，小姑娘就莫名有点紧张，她清了清嗓子，又抬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我知道是我……”

        不等美人鱼把话说完，陆逍就毫无预兆一伸手猛地把人扣在了自己胸口，又没碰过胖子的那只手紧紧的抱住，低声细语逗她玩：“美人鱼这么哄哥哥是不行的，你得让哥哥吃口红烧顾小鱼，哥哥才能消气，行？”

        “呃……要不还是晚上回家再吃吧？”顾苒有点儿换不上气，声音听着也小小的，像是在给人催眠似的：“要是给杨老师看见了，又要怎么说啊？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会很尴尬的。”

        “杨老师去点菜了，不会过来的。”陆逍弯腰把脸埋在女孩颈锅里，用鼻尖和嘴唇一下下轻蹭，声音也有点含糊不清：”而且吃鱼有什么好尴尬的嘛，大不了礼尚往来，哥哥也让美人鱼吃，这回行了吧？”

        旁边煮着章鱼小丸子的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们漫不经心说着各自的事情，前面一对穿着羽绒服的情侣正在打打闹闹往对方嘴里喂东西。不知顾苒是在中餐厅里触景生情找到了些家的感觉，还是肩上那人温柔和爱的撒娇，令她不知不觉鼓起了一丝丝勇气：“陆逍哥哥，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你方才看那个人的眼神，好像是在吃醋哦！所以……所以哥哥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美人鱼了？”少女小心翼翼靠在他肩上，她声音轻轻地，像是在说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的秘密，又抬起胳膊摸着陆逍的脑袋，慢慢给他顺毛，故作云淡风轻的补充：“如果不是也没关系……顾小苒知道自己配不上陆逍哥哥喜欢的。”

        闻言，陆逍也没做什么表示，只轻轻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吐出了口制热的气，把放在皮衣里不太老实的手抽回，又缓缓将顾苒推了起来，低头把脸搁在她眼睛跟前，弯起漂亮的桃花眼轻声道：“这个啊？你，猜。”

        顾苒没猜，只笑着点起脚尖，用唇轻轻碰了下他那红到发艳的嘴角。

        并没逗留，一触即收。

        随后，没等陆逍有什么表示，顾小苒就做贼心虚似的转过了身，慢吞吞往前面靠窗的那边去了。

        见状，陆董也没急着追过去，而是慢悠悠原地转了个身，眼错不眨望着走远的姑娘速度飞快地抬起手，似乎是揉了揉眼睛，又迅速垂了下来。

        “两杯冰美式不加糖，再要一杯——哎，阿苒，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你哥呢？”杨明远正坐在位置上点饮料，一抬眼就看见顾苒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放下菜单起身帮小姑娘拉开对面的椅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笑了一下，说：“我跟你哥喝美式，你喝什么？”

        “啊，我……我想喝杯啤酒…可以吗？”说着，顾苒就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坐到椅子上，弯起眼角笑了笑，声音轻轻地说：“谢谢明远君。哥哥应该去洗手间了，他方才帮我解围的时候抓到了一位先生的手，似乎有点……”她想了想方才陆逍看那人的眼神，不太肯定地说：“嫌弃。”

        杨老师笑着点头：“啤酒啊，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等你哥哥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哦，那我还是喝茶吧。”小姑娘眼角带笑，声音仍然很温柔：“我问的话，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嗯？这么肯定啊？”

        顾苒：“对的，因为……”

        “因为我会把她上锅蒸八遍的。”她话说一半，身后陆逍的声音就凉凉的响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把手里的柠檬水放在顾苒面前，又走过去坐到杨明远旁边，理所当然侧头躺在他肩上，笑着说：“杨老师这嫂子当得可不太称职啊，就她那点儿鱼一般的智商，不喝酒都差点被人拐跑了，还喝酒呢……”

        杨明远被他逗得直乐：“啊？有那么夸张吗？”

        陆逍：“事实就是这样啊，所以把那个吗去掉。”

        顾苒没再参与他们的聊天，低着头轻轻咬吸管，她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幕刚好被陆逍看见，他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顾小苒的原话，她说地是：“鱼的智商就是鱼的记忆，七秒的记忆多好啊！”

        要是只有七秒的记忆，她就可以毫无痛苦地爱他了，每分钟都可以重新爱上他98次，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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