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金川之战

        金川为汉冉地，隋置金川县，唐属雅州，明隶杂谷安抚司。高峰插天，层峦回复，中有大河，用皮船、笮桥通往来。山深气寒多雨雪，所种惟青稞、荞麦，番民皆筑石碉以居，与绰斯甲布等九土司接壤。康熙中内附，后莎罗奔以土舍率兵从岳威信（钟琪）征羊冈有功，雍正元年授为安抚司。莎罗奔既得官号，自号“大金川”，以旧土司泽旺为“小金川”，于是有两金川之称。莎罗奔寻以女阿扣妻泽旺，旺懦，为妻所制。乾隆十一年，莎罗奔劫泽旺部。十二年，又攻革布什咱及明正土司。时制军庆复用兵瞻对土司，草率完局，颇不当高宗意。巡抚纪山觊其位，遂主用兵，高宗壮其请。纪山命副将张兴仓卒进兵，为所败。高宗知纪不足为，庆复以班滚事被逮，因命张公广泗改督川陕，剿金川。

        张固宿将，初随鄂文端征苗，所向披靡，视金川与诸苗寨等，遂慷慨复旨，谓旦夕可以奏功。调兵三万，分两路：由川西进者，攻其河东噶喇依诸巢穴；由川南入者，攻其河西诸碉卡。副将马良柱已乘胜攻克逊，克逊贼众詟服，累请降。张毁书辱使，务捣其巢；又忌马未请命而战，檄马还，易以他将。贼乘隙建筑巨碉，蓄粮养锐，清兵阻险不得进。张泥前奏，不敢据实入告，仍以“期于冬尽殄灭”为言。至十三年春，诸将多失事：张兴为降番所诱被戕，噶固土兵与贼通，游击孟臣死焉。张复以增兵练饷为请。高宗疑其妄，乃命大学士讷公亲往督师。岳威信（钟琪）起自废籍，授总兵衔，命由丹坝取勒乌围，张由西岭取噶喇依。讷故近臣望族，负高宗恩宠，锐意灭贼，遂谕军中，期以三日取噶喇依，违者按军法。诸将身蹈锋刃，总兵任举、副将贾国良战死。讷自是不敢言战，仍倚张；张复轻讷，阳奉而阴忮之。诸将无所禀承，率观望不前。讷，密劾张袒庇黔兵，轻信胡士。时莎罗奔之弟良尔吉伪来降，张信之，留军中；以故动静皆泄于贼，越半载无尺寸功。高宗大怒，逮张、讷先后明正典刑。命傅文忠（恒）为经略，将八旗劲旅，复调吉林、黑龙江诸军从。

        傅文忠临行，高宗亲祷明堂，张黄幄以宴公，亲酌之酒，命于御道前上马，设大将旗鼓，军容甚肃。公即至军，任冶军门（大雄）为总统，变易张、讷弊法，壁垒一新。又侦知良尔吉之奸，召至幕中，责贰心之罪，立置于法。又于雪夜攻克坚碉数处。察其道路险峻，非人力所易施，据实奏闻。高宗知群鼠穴斗，无须劳我兵力；会孝贤宪皇后中降懿旨，以休兵息民为念。贼亦惧，乞岳威信代请降。傅文忠命岳公往谕贼。岳公率从者十三人，直入噶喇依贼巢，莎罗奔等衷甲持弓矢以迎。公目莎罗奔故缓其辔，笑曰：“汝等犹识我否？”众惊曰：“果我岳公也。”皆伏地请降。导入帐中，手茶汤以进。公饮尽，即宣布天子威德，群番欢呼，顶佛经立誓，椎牛行炙。留公宿帐中，公解衣酣寝如常。次日，莎罗奔率子郎卞入傅文忠营降。傅公拥莲幕，诸将士佩刀环侍，岳公引二酋入跪启事。傅坐受岳公拜，始呼二酋入，抚以威德。二酋战栗无人色，匍匐而出，谓其下曰：“吾侪平日视岳公为天神，傅公乃安受其拜，天朝固未可量也。”金川遂平。

        傅、岳二公凯旋，高宗郊劳于黄新庄，行抱见礼。封傅文忠为忠勇公，赐双眼花翎、四团龙褂、宝石顶、紫缰辔。复岳公旧爵，加“威信”二字宠异之。立碑大学，大赦天下。

        木果木之败

        明参政（亮）曰：“兵宜于乘锐直进。若不审敌势，坐失机宜，兵气衰竭，欲复振，不易也。往昔温将军（福）木果木之败，可为龟鉴。宋总兵（元俊）乘胜直捣美诺，当时厚集兵力，一鼓歼灭，金川可定。温乃狃于易胜，不复调檄各路兵马，惟日与董提督（天弼）辈置酒高宴。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屡次劝阻，温反劾其煽惑军心，高宗召还。额驸护军统领伍岱，辽东骁士也，见温所为，叹曰：‘吾闻速拙，未闻迟巧。焉有屯兵贼境而日以宴会为务？吾固辽海健儿，未审有若此能致胜者。’温大怒，以他罪遣戍。遣绿营兵三五十人取碉卡，有致伤者，温反责之，人心并懈。海超勇公（兰察）至，扣刀诮温曰：‘身为大将，苟安旦夕，非夫也。今师虽老，使某督之，犹可致胜。’温拂袖起。迁延月余，贼侦清兵弱，乃整劲旅数千东攻，清兵不战自溃。海公初对敌即咤曰：‘云气已颓散不可战，余马首欲东，与诸公期会于美诺寨。’因驰马破围去。温方雅服督战，为贼所擒；董公（天弼）、牛公（天畀）、张公（大经）等皆死之，师遂大溃。清兵自相践踏，终夜有声。渡铁锁桥，人相拥挤，锁崩桥断，落水死者以千计。吾方结营美诺，见溃兵如蚁，往来山岭间，吾遣人止之。溃兵知吾在，止者数千，收留犒赏，兵少安。适有持铜匜沃水者，误落于地，惊曰：‘追者至矣！’群起东走，势不可遏，其丧胆也若此。吾与阿文成公收兵养锐，逾二载军心始振。大将用兵，慎勿使其心颓丧至此也。”

        十全武功

        乾隆五十七年，十全武功成，高宗制记，并有“十全大武扬”诗句。其所谓十功者：平准噶尔为二，定回部为一，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又两次受廓尔喀降，合之为十。其内地之三么麽不与焉。然国帑告匮，元气夷伤，所谓“功成万骨枯”欤。

        功臣图像

        紫光阁南向，在春耦斋之西北，为明平台故址。康熙间，每以秋日于此校射，后试武进士亦在此。乾隆辛巳阁成，抡平定回部功臣之尤著者，并集廷臣、外藩庆宴于此。自后大军凯旋，宴劳诸将，及赐宴藩部与属国使臣，多在此阁。又命于阁内图画平伊犁回部功臣百人（大学士傅恒第一），平两金川功臣百人（大学士阿桂第一），平台湾功臣二十人（是役阿桂尚未至军中，而图像仍第一），平廓尔喀功臣十人（阿桂以未预戎事，恳让福康安第一，阿列第二）。又弆藏军中得胜灵纛及俘护军械于阁后武成殿，绘历次战图，张之阁壁。自后大武告成，皆踵行画像故事。

        军需各数

        上用兵凡四五次。乾隆十二三年用兵金川，至十四年三月止，共军需银七百七十五万（实销六百五十八万，移驳一百十七万）。十九年用兵西陲，至二十五年，共军需银二千三百十一万（实销二千二百四十七万，行查未结六十三万）。三十一年用兵缅甸，至三十四年，共军需银九百十一万。三十六年用兵金川起，至四十二年止，共军需银六千三百七十万。以上系章湖庄在户部军需局结算之数。五十二年台湾用兵，本省先用九十三万，邻省拨五百四十万，又续拨二百万；又拨邻省米一百十万，并本省米三十万石，加以运脚，约共银米一千万。

        混江龙爬沙银

        靳文襄置混江龙，或谓特为河工留一开销地步，其实无益，高宗去之甚是。颜鲁愚中丞为延榆绥道，亦循故事，置爬沙银以治无定河，未数年废。榆林人尚有言河患由于废爬沙，其然岂其然乎？

        禁用宽永钱

        宽永为日本纪年，其钱文曰“宽永通宝”。乾隆间，以沿海地方行使宽永钱甚多，疑为私铸，谕令江苏、浙闽各督抚穷治开炉造卖之人。经两江督臣尹继善、江苏抚臣庄有恭，疏奏此种钱文，乃东洋倭人所铸，由商船带回，漏入中土。因定严禁商舶携带倭钱，及零星散布者官为收买之例。当时原疏引《朱竹坨集》内载有《吾妻镜》一书有“宽永三年序”，又徐编修葆光《中山传信录》内载市中皆行“宽永通宝”为据，事载高宗实录。（按：汪大令辉祖《梦痕录》称朱、徐二书，为其馆某县时所考得，尹文端公大加褒赏，遂有“宰相须用读书人，作官、作幕尤不能不用读书人”之语。）

        白莲教初起

        乾隆末年，白莲教初起，蔓延极广。当刘之协之徒张正谟、聂人杰辈，聚众倡乱于枝江县时，当阳县令闻变，坐厅事，传集书役，语之曰：“白莲教已反，贼踞枝江之灌湾脑，与本邑界连。邑中习教者宜先严捕，以防内讧。”书役齐声曰：“我等即白莲教也，更谁捕？”令拍案怒骂曰：“汝辈反乎？”曰：“反即反耳，何怒为？”令拂袖起，群役争先拉杀之，遂据当阳县城。

        混元教遗孽

        奸民刘松以河南鹿邑县混元教案，戍甘肃隆德县。其党宋之清、刘之协复假名白莲教，乾隆五十八年谋乱。事发就执，纯庙命治其首恶，余悉量减。刘之协之党，复于楚、豫、秦、蜀间往来煽诱，六十年势渐猖獗。嘉庆元年，诸郡县群贼响应，遂成燎原，将帅纷纭，偻指不足以尽。民间既厄于贼，复扰于兵，奔窜流离，千村荆棘。余幼时入蜀所目睹也。九年八月，贼始尽平，计其始终，十历寒暑。当时贼中有黄号、青号、白号、蓝号、线号，又有掌柜、元帅、先锋、总兵等名目。焚掠之惨，蔓于数省，涓涓不息，遂成江河。后之人宜惕然于弭患之不可不豫也。

        朝鲜人入仕中国

        金简，朝鲜人，清乾隆中其女入贡得幸，册封贵嫔，授简官户部郎中。简为人多心思，手创武英殿聚珍版程式，颇称精巧，清主甚亲幸之。简亦感特达恩，愿世为臣仆，呈请入内务府旗籍，后仕至户部尚书。初简官都统兼户部侍郎时，因补服违制得处分。乾隆谕内阁曰：“本日召见都统金简，见其补服狮子尾端绣有小锦鸡一只，怪而问之，则对以‘奴才以都统兼户部侍郎，侍郎系文职二品，然照例文武兼官，章服当从其尊者，故绣此以表兼综文武之恩荣耳’。章服乃国家大典，岂容任意儿戏，金简著交部议处。”（按：中国重文轻武，当时一般人之心理已如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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