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假装咸鱼第59天】
【假装咸鱼第59天】
这是寇泽第一次在现场，看辛禹拍戏。
片场里的工作人员很多，外来探班的资方公司高层，人数也不少，哪怕夜这么深了，也无一人离开。
所有人都遥遥注视着她舞剑，空气里极为岑寂，湖心岛处，雾凇沆宕，漫天飞槐，少女微微挑眸回望而来，眼尾蘸然一抹银箔飞红，眸色清冷，遗世而独立，俨似神仙堕入凡尘。
月光朦胧在她背后，当与易南珂比剑之时，她挑剑，旋飞，翻空，姿妍如游龙，红袖如素霓，让所有人的心潮剧烈地澎湃起来。
尤其是到了易南珂一跃而起，一剑揭了她的帷帽时，簌簌一声响，槐树落下漂叶，一枝飞花零落，停歇在少女鸦鬓间，红衣上，玲珑袖裾上的朱雀与鲲鹏，被月光暗自渡了一口仙气，朱雀震翮冉飞，鲲鹏扶摇直上。辛禹淡淡地勾眸浅笑，眼尾漾出了一丝弧度，是乍破初雪的琉璃悦色。
这一笑，万古春，顷刻间，蛊惑了所有人的心。
启程探班之前，程秘书还有些担心地对寇泽说，受三年前《君心》的影响，网络上的风评对辛禹并不算友好，毁誉参半。
但现在，大家皆是亲眼目睹了辛禹的演技，完全是震愕地说不出话来。
与辛禹不相识的人，一般都对她有些刻板印象，不仅是云霄公司的高层，甚至也包括片场的一些工作人员，他们原以为辛禹还是三年前的花瓶，但现在，暌违了三年后，他们再次看她演戏，真正的意识到了差异，开始慨叹，辛禹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这是编剧临时加的一场回忆杀戏份，只存在于徒弟暮渊的记忆之中。
暮渊天生反骨，被生身父母所弃养，养成了沉郁的性子，又狼又凶又野，悉身的尖刺可以扎伤人。
但面对花无焚，他无疑是青涩稚嫩的。在花无焚面前，这一匹小狼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真正归宿，收敛了锋锐的獠牙，愿意为她生死相随。
两人槐花树下比武，看似是一场寻常比试，可实际上，这是暮渊对师傅动情的溯源。
而花无焚，她的情根，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这份答案，自然而然藏在了天地间的留白之中了，惹人浮想联翩。
夜戏拍完，赵右桉让辛禹和易南珂来看回放，除了易南珂吐槽说自己有些像傻白甜以外，其他人倒是挺满意的。
夜渐渐深了，不知何时，远空滚过了一声闷雷，夜间准备下大雨了，空气都是湿漉咸腥的雨水气息。
导演和主创人员心急火燎地开始收拾设备仪器，大家也急急忙忙四处奔走，干脆利落地搭建起了三米高的雨棚，一些自带保姆车的演员则在助理的护送之下，回车上离开。
辛禹来江城乌镇，来得匆促，虽然知晓乌镇雨水繁多，但没有带伞具，她立在了四合院戟门的白角横檐之下，熙来攘往的人影之中，她刚想给酒店里的小棠打电话时，不经意间，听到了一阵槖槖靴声。
她抬眸，看到寇泽撑着一柄黑伞踱步而来。黑色伞柄伞叶很是宽大，像是温实的屏障，容纳两个人，刚巧是绰绰有余。
辛禹想说什么，她头顶上出现了陡然光影一黯，寇泽已经将黑伞朝前挪动，严严实实遮挡在了她身上，湿冷的雨雾和铮琮的叩檐声，悉数都被隔绝在了外边，天地肃然一静，只剩下了近前男人身上的冷杉和榄菊的气息。
周围是憧憧的人影，大家都忙着避雨收场，无人注意他们，辛禹走到了寇泽的黑伞之下，原是宽阔的伞叶，不知为何开始显得拥挤了。
她一抬眉，便可以看到男人利落性感的西装领带，以及流畅硬朗的喉结，太近距离观赏的话，竟是有一种渎神之感。
辛禹耳根蘸染了几分烫热，无声地垂下了眸，心内生出一丝赧意，连呼吸都明显地轻了，寇泽觉察到辛禹的赧然，少女如一枝被雨水打湿了的海棠花，眼尾一抹莹润薄红，低低地垂着眸，视线落在虚空处，皙白腮处，跟戏服上的薄纱一般红。
佳人含羞，幽香浮动，盖莫如是。
两人之间隔着一截拳心的距离，但都很守着这份尺度，谁也没有越过那一条界限。
寇泽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泛着绵长的痒意，心中生出欲拥少女入怀的心欲，但劲韧的臂膀，在她细瘦腰窝之处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克制隐忍地收了回去。
辛禹步入寇泽的房车前，刚要抬步，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种视线的注视，似乎是有人在看她，她侧眸朝着淅沥雨幕看去，却是没看到视线的主人。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寇泽遣人开来的房车，十分豪华奢美，车灯是温婉的湛黄光泽，在雨夜显得温暖剔透。
房车内部，像是小型的两厅居室，青梅酒摆置在铺着黑格纹桌布的折叠桌上，酒罐旁边还有一份适量的三文鱼，和意面白灼蛤蜊，不论是摆盘还是配色设计，都非常好看，海鲜和酒香，浮动在车内的边边隅隅，勾人食指大动。
寇泽为辛禹斟酒，品酌之后，青梅发酵过的酒香很是清冽，口感酣爽丝滑，辛禹喝酒时，寇泽也在浅浅地品，不过眼神在看着她。
辛禹本打算不避不让，坦坦荡荡地回视过去。
但不知怎的，她今夜状态有些不太对劲，看到寇泽浓烈深沉的眸，看到他专注地看她时，她心神似是触电，想将视线垂落下去，就连耳根和脖颈的肌肤部分，也是不受控制地烫热起来。
这一种不受控制的悸动之感，又卷土重来了。
似是春夜的种子，它从两人邂逅初见之时，就在她心底的泥壤里，生根，发芽，她一直没有留意，等到现在，她适才真正发觉，种子已经抽枝了，是一株幼弱的青苗，旺盛飘荡，似乎还可以一寸一寸拔节，茁壮生长。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辛禹的思绪朦朦胧胧，有些剪不断，理还乱，她捋不清楚。
她觉得倘若有时间的话，该给这一份无法定义的情感，认认真真做一做功课。
今夜，魔教师徒拍槐树下的比剑戏，赵右桉、许岸和摄制组的一众人马，悉心审了一回又一回，越看越觉得，这一幕真是神来之笔。
赵右桉对两人的演绎很是欣慰，忙吩咐摄制组，连夜赶制了一组三宫格气氛海报出来，po在了当夜的官方微博上边。
辛、易两人在槐树下练剑比武的场景，虚化成了深色朦胧剪影，两人置身在雪夜里，漫天飞花雨，一红一黑两道衣影，伴随着一片刀光剑影，衣袍纷飞如雾，画面唯美到了极致。
【我屮！！！自古红蓝出cp，现在红黑也可以！！！课代表快告诉我这俩黑影是谁啊啊啊！氛围感简直绝绝子！！】
【我猜，会不会是颜易霖与沈京延？！】
【不太对诶，颜易霖的官配服饰色调，是天青色与藕粉色！】
【别猜了！正确答案是教主跟暮渊！这俩师徒啊喂！！！】
【天啊噜，怎么可能！辛禹穿红色这么飒的吗？我看了都要弯了qaq】
【南珂哥哥好狼啊，又野又凶的调调，可真是太鲨我，求就地正法！（bushi】
【听你这样说，我也这样觉得诶，清寒妩媚魔教教主vs沉郁傲娇小狼狗徒弟，嘿嘿，还挺带感~】
【我已经开始期待剧播了，怎么破！】
【xy居然还会玩剑？这是找替身的么？】
【啊！我有个表姐，是剧场的工作人员，辛禹的武打戏，都是亲自上阵，因为剧情不能泄露，我只能先给你们一组动图哈！】
这一组动图，是辛禹单足立在竹林之上对抗敌方的场景。
密林里，漫天的弩-机箭簇，如蛰伏的豺狼敌寇，少□□雅捣鞘挑剑，凭一己之力，在一片火红的箭光之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明日路，起跃之间，她墨发翻滚，眸瞳一抹飞红妖冶邪肆，掌中剑随着烈烈作响的袖袍，破空刺去。
鞚中悬银汉，剑杪照月明。
这一剑，简直扎在了所有人的心巴上。
【说辛禹找武替的，快提着项上人头出来挨打！】
【谁能知道，这个动图，我居然可以舔亿遍，真的再来亿遍！[当前舔屏进度条：431/100000000]】
【我就知道女鹅是坠吊的，唱跳好，还能舞剑！让人心颤颤！】
cp海报，还有一组拍武打戏时的动图，带了辛禹舞剑的tag，将她送上了热搜的尾巴，小火了一阵子，一天过后，热度又降下去了。
虽然海报物料挺勾人的，到底真实的剧情质量如何，还要等剧播之后再来商榷。
翌日清早，寇泽因为还有繁重的会议和商务要谈，没有在乌镇多待，赶了最早的航班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他遣人给辛禹她很喜欢的海鲜粥，有虾，有蟹，有蛤蜊，滋味极美，辛禹拍了个照片，给寇泽发过去。
这时，小棠兴冲冲道：“禹禹姐，昨晚，你拍戏的海报被刷屏啦，现在粉丝们都在群里蹲，预告片什么时候可以出，还有正片剧播的时间，大家都很着急的说！”
辛禹看了一圈后援会的聊天记录，很深的感知到了大家对《风起梦梁》的期待与瞩目。
辛禹决定要更加认真的拍戏！
今晚要拍的情节，是一场重头戏。
花无焚跟随云天观大部队，投奔了阙幽涟所在的太玄宗，一夜之间，这个女魔头屠杀了全宗门，杀还了阙幽涟的父母。
两大正反派女主，正式第一次于血海里交锋，这是第二集的第一个小-高潮，很有看点与燃点。
之所以说燃点，是因为花无焚纵火烧了整个太玄宗，烧，是真的烧，火，是真的火。
赵右桉导演拍戏，希望一切景都是真实发生的，能在片场完成的场景，尽量都不要去弄特效。内娱里拍古偶片烧真火的导演，屈指可数，赵右桉算是其中之一。
道具组和置景组做了充分准备，在太玄宗的大景全部涂上了防火材料，每个防火点都放一个煤-气罐，只消赵右桉一下特殊指令，煤气就打开点火，大家都配合得很到位，万无一失。
因为屠戮的大场景戏，演员们都要严阵以待，小叶费了一番功夫，为辛禹画上极为妖娆媚冶的妆容。
少女时期的温软薄纱衣，已经褪下了，换成了堕魔时期的金赤胭红厚缎衣袍，鎏金束带，袒了描赤滚红的合襟，玄冠配饰绯色丝绦，以高束长发。
辛禹那一张釉白的雪面，扫了飞红眼尾与青黛眉，额间贴了金红花子，绛唇浓点，妆色妖艳如烈焰，装束迤逦如落雁，行头杀伐又利落。
辛禹从化妆室出场之时，迎面看到了颜易霖。
颜易霖也看到了她。
看到辛禹这般抓马的妆造，不知为何，颜易霖殊觉自己有些心肌梗塞。
虽然人人都爱正派大女主，可她生平头一回觉得，也许演反派的滋味更不错。
魔教教主的人设，很有角色自身的生命力和张力，阙幽涟这般一朵小白花，虽然是大女主的番位，可一跟教主同台对比，瞬间就逊色了好几分。
到时候剧播，指不定热度、热搜、头条、营销号，全被花无焚刷屏了。
就如昨日，她有意让经纪人曼姐和助理，散播一些精心准备好的拍摄花絮和物料出去，结果雷声大雨点小。
倒是官方随手po的一张海报剪影，以及网友分享的一组动图，让辛禹迅速涨了不少热度。
这让颜易霖又气又急。
三个月前，当颜易霖收到这个剧本，第一时间就觉得，花无焚很不讨喜，但角色和人设有很大的可塑性与争议点，颜易霖虽然有过想担纲这个角色的一丝念头，但被经纪人和公司强烈劝阻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当，就选择演了阙幽涟。
现在看到辛禹在镜头前的表现，全然是出乎颜易霖的意料之外的。
花无焚完全被辛禹演活了，那些角色和人设自带不讨喜的地方，全被辛禹的角色高光给弱化。
魔教教主，是个典型的美强惨，辛禹将反派身上的特质，全都凸显了出来，妖艳妖娆，野心昭彰，名副其实的杀人魔头，但她的内核是脆弱、易碎的，骨子藏着一个渴盼爱的小姑娘，渴望温情与温暖，但又不愿示之外人，只有极少的人，才能发现花无焚骨子里的小姑娘。
颜易霖咬了咬牙，今晚正式第一场对手戏，她必须要演好，决不可被辛禹这个后生看了笑话！
拍摄棚里，置景组和美术组已经将太玄宗的景搭好了，太玄宗的取景之地，是乌镇上一座遭了遗弃的千年古寺。
此寺据传是宋朝，某个皇太后常伴青灯古佛的所在，后来西域边陲战事频起，僧侣离乱，朝代更嬗，这座寺就被世人遗忘空置了，被战火炮轰成颓圮废墟，当地人见怪不怪了。
赵右桉和主创人员勘景之时，就发现了这个庞大恢宏的古寺遗迹，因是寺宇无主，跟上面申请了一下，就暂借为太玄宗的取景之处。
目下，废寺被剧组修缮得焕然一新，目之所及之处，银砖朱檐，青梁碧栋，一派古雅壮观的格调，教人三两眼观去，皆是透着一股复古淡薄的书卷气。
因占地面积宏敞，所以古寺的中央殿堂处，能一口气容下超过三百多位群演，他们大部分人，太玄宗的外门子弟，少部分人，是魔教的魔徒，按照导演和导助的调度，列阵排好，分成楚河汉界的气魄。
“幽涟，无焚，你们都来了。”
赵右桉坐在摄制组近旁，一边吩咐摄制组摆放多机位，一边招呼她们，片场里的工作人员都在看着辛禹和颜易霖，两人的气场都大相径庭，换装前和换装后，气质完全都是不一样了。
两大女主行将正式交锋，众人都有些激动澎湃。
按照剧本大纲，大场景的戏份要求，前期是花无焚以一人之力，碾压太玄宗群雄的武打戏，此役之中，阙幽涟父母战亡，年幼的阙幽涟单挑魔教教主，不幸落败。后期，是一段双女主对峙的文戏，花无焚拷问女主她长兄，也就是身份为太子的男主的下落。
六爷分别给辛禹和颜易霖，束上了结实的亚威，两人对打的环境已经准备就绪。
颜易霖横撇了辛禹一眼，哂然轻笑：“你一丝杀气都没有，别到时候跟我对打，一招一式都成了花拳绣腿，给人看了笑话。”
辛禹自然不吃颜易霖这种激将法，淡静地垂下眸子，将身上的衣饰褶皱理好，颜易霖以为她是被唬住了，正想淡哼冷笑，殊不知，待辛禹再抬眸之时，眼神已经变了。
颜易霖一腔讥笑的话辞，刹那间，梗在了喉咙里。
少女染了雪红的纤睫，锐冷而卷翘，肌肤是冷白的，睫毛与瞳仁，是血一般的殷红，乌发坠腰，那淡静漂亮的眸，眼白部分多于黑眸，因此，显得煞是锋利戾冷，诡谲阴鸷，且教人胆寒，眉宇落下一掬雪红，薄唇噙着一丝漠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辛禹明明没有把剑亮出，但已经叫人觉得杀气顿现，锋芒从内敛朝外肆露，颜易霖仿佛被一股极寒的力量攫住了身体，她张了张嘴，喉咙发涩，想要说话，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
她的后颈和手掌的掌心部分，甚至在隐微地冒出一层粘腻的冷汗。
辛禹那一双绯红的眸，突然深深弯了弯，勾出上弦月的弧度，轻轻笑出声：“颜老师想要说什么，怎么突然不说了？”
她的笑很轻盈柔美，轻飘婉约，湛亮通明，像个灵动活泼的纯善稚女，仿佛刚刚杀气迫人的面目，是一出雾里探花的幻象。
从煞恶到纯善之间，无缝切换衔接，毫无违和之感。
一般年轻演员的眼神张力都不足，但眼神是角色最具魅力的地方，因于此，一般人眼神不够，肢体来凑。
但辛禹的眼神，此刻真的格外抓人，短短几秒的眼神对视，就可以轻易让颜易霖心惊。
她往这里轻描淡写地一站，不用太多的着力，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魔教教主。
颜易霖从辛禹的眼神戏里挣扎出来，撩了撩鬓旁的发丝，冷哼一声：“算还有几把刷子，但也是止于此了，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实力，等上戏里再说。”
辛禹不以畏惧，不避不让：“那接下来，请颜老师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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