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壹】

　　这些天，齐九霄只是偶尔来过一两次，每次来也不过是些简单的问候。

　　这个样子，反而让元子的心里甚为妥帖。经历过进王府那样子的痛彻心扉，现在的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些贵人殿下们相处才好。

　　在内心的最深处，元子知道，她是害怕的。她宁愿对所有的殿下们，不，准确的说，是对所有的男子们，都敬而远之，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不堪与痛苦。

　　“乒乒乓乓——”

　　元子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阵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突然传来。元子挺直了身子，侧耳细听。一时间仿佛又没有了声音。

　　“怎么回事儿？”

　　正在元子狐疑之际，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要不是元子刚才已经有了警觉，此时恐怕也不能听见。

　　披衣下床，元子来到了院中。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空忽明忽暗的星星，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小蝶姐姐，小蝶姐姐——”

　　元子轻声呼唤着小蝶的名字。她知道，因为要照顾她，原本住在前院的小蝶，特意搬到了与她相邻的房中。

　　一片寂静，没有人答话。元子抬头向小蝶的屋子望去，没有一丝光亮。她心中奇怪，若是平时，只要她稍有动静，小蝶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有一度她曾怀疑，小蝶难道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可是今日，任凭她如何呼唤，小蝶的屋中都是异乎寻常的安静。元子觉得很不对劲儿，她连忙奔回屋中，操起一盏灯笼再次走了出来。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小蝶的房间越来越近，元子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屋中一片沉寂，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没有人曾睡过的痕迹。

　　“想是姐姐有事回前院儿去了吧。”

　　元子心中想着，走近木桌旁，想看看小蝶是不是给自己留下了便条之类的东西。

　　没有，什么也没有。桌子上除了原本的笔墨纸砚外，空无一物。元子刚才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她清晰地记得，小蝶每次要出门或者暂时离开，都会提前告诉她，断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玩儿什么失踪。想到这儿，她的心跳越发紧促，大脑一片空白，手足也有些无措起来。

　　“对，去找齐九霄。”

　　灵光一闪，元子狠狠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责怪着自己的不冷静。

　　“这院子里不是还住着文武双全的慧王殿下齐九霄嘛，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

　　想到这儿，元子连忙急匆匆的向外跑去。她心急如焚，想到自己刚才竟然那么没出息，因为害怕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要是小蝶因为她的耽搁而出了什么意外，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此刻，元子已经顾不得害怕，一路狂奔着向齐九霄的房间赶去。

　　【贰】

　　此刻的齐九霄整个身体正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他本是一个意志力极为坚定的人，可是此刻的痛苦仍旧让他几近崩溃。

　　这是一种无法名状的痛苦，不是单纯的某一种，而是世间最极致的痛、痒、酸、麻、胀纠缠在一起所形成的巨大冲击。如果只是单纯这样，以齐九霄的心志，尚且能够坚持一二。

　　可偏偏这种痛苦最要命的地方在于，除了肉体上这五种极致的极端感受之外，更加让人不能承受的是来自心灵和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齐九霄能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极度强烈的喜、怒、忧、悲、恐五种情绪，不断交替的猛烈轰击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让他不能控制的在屋中快速暴走。

　　他一会儿大声狂笑，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忧愁无限，一会儿大惊失色。各种夸张的表情在齐九霄的脸上轮番出现。如果这时被人看见，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

　　他真的快要崩溃了，挺身猛地撞向墙壁，感受着由于撞击所带来的剧烈疼痛，齐九霄竟觉得那种难过的滋味好像减轻了一些。他继续用手臂剧烈的捶打着屋中的桌椅，他希望自己头破血流，好像只有那样，那积郁的痛苦才能稍稍发泄出一丝一毫。

　　【叁】

　　一阵钻心的痛再次袭来，齐九霄感觉自己的整颗心似乎都被箍紧在了一个很小的容器里，一种可怕的窒息感传遍全身。他的心底再次泛起无比巨大的恐惧。天地仿佛一下子一齐向他压过来，他没有办法呼吸，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很绝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齐九霄猛地发力，将屋子正中的木桌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在这寂寥无声的夜晚，这个突兀的声音显得那样巨大。猛然间，齐九霄似乎恢复了一丝神志，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元子那张苍白的脸。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的心告诉他，他不能，无论如何也不能影响到元子。

　　他这个病并非第一次发作，算上这次，已经第三次了。只不过前两次造成的痛苦并没有今天这样剧烈。在最初发病时他也曾经找医生看过，但却一直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因为病因不详，治疗嘛，自然也是无从下手。

　　今天晚上发作之前，齐九霄有着强烈的预感。既然无法治疗，他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难过的样子，让别人为他平添烦恼和担心，故此他当机立断的将院中人全都赶了出去。只是，情急之下，却忘记了通知元子一声。

　　齐九霄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神，心里想着刚才发出的声响是不是会把元子吓坏了。他蜷缩着身体，半跪半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一道血痕清晰刺目。他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浑身颤抖，大汗淋漓，肌肉由于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已经出现了强烈的痉挛。

　　齐九霄尽自己最大能量努力的克制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影响到元子。他只要一想起她，似乎压抑了十几年不曾对外宣泄半分的情感，就会不自觉的决口宣泄。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受半点的委屈、半点的惊吓、半点的痛苦。

　　想到这儿，齐九霄再次咬紧了牙关，任凭汗水不住的溢出体外，湿透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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