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凌厉眼光

第178章  凌厉眼光
  之所以收了石头送的二十两纹银一直保存着，是因为他发现，纹银上居然都刻着“石头帮”三个小字儿。
  这就奇怪了，难道纹银上允许刻自己的帮号？官府能允许这样的纹银在市场上流通吗？因此，洗节断定这一定是石头的纯银装饰品或收藏品，虽然具有一定的价值，却不能流通，也就是说，中看不中用的。
  想想，当时石头送这二十两纹银。
  也没说过可以和普通银子一样，在市面上流通的，只好自认倒霉，扔在柜子里当收藏品。可就是这样，石头还派出二帮，居然还把它又偷了回去，你说气人不气人的呀？
  二帮主正争执不下，那二帮刚好走进来。
  二帮是个忠于职守的好帮手，反正就住在帮主隔壁，每天上午必到帮主家里走走，有事商量照办，无事吹牛聊天，时不时地还蹭上一顿，酒足饭饱，耳红面赤的再晃晃悠悠离开，一天也就过了大半。
  “石帮主，哟，洗帮主，您也在的呀？”
  石头就把纸条扔过去。
  “二帮，这是怎么回事？”二帮拿起看看，若无其事一笑：“帮主，开玩笑的呀？这是哪来的？”“你留在我那儿的，”洗节怒形于色，号叫起来……
  听完对方的暴叫，二帮怜悯的瞅瞅洗节。
  又对石帮主摇摇头，一副极度同情又极度鄙夷神态。石头心领神会，不禁微微一笑。可给洗节看到了：“石头，你还笑的呀？”
  二帮扯扯自个儿衣襟，不屑又轻蔑地插嘴了。
  “洗帮主，您也别吵了，纸条上说，这二十两纹银，被用衣服包裹着，藏在石帮主家的杂木大柜第三个空格里？”“对的呀！”洗节重重点下头。“那打开看看，不就得啦？”
  二帮说完，抱起了胳膊，微笑着看着二个帮主。
  一语提醒梦中人！二帮主都彼此望望，然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犹如醍醐灌顶，不由得都感到好笑，争吵了大半天，还都忘记了这一点呢。
  于是，石头唤来了老婆。
  喝令她当众打开大杂木柜，然后，拉出第三个空格，哇！一用衣服紧紧包裹着的小包，赫然出现。除洗节外，三人都吓一大跳，怎么回事，当真的呀？
  洗节也不说话，鼻子哼哼，也抱起了自己的胳膊肘儿。
  三人相互看看，好像小包里包的是定时炸弹，都不敢动它。呆若木鸡一歇，等不及的洗节，鼻子又重重哼哼。于是，石头看看二帮，示意打开。二帮只好慢吞吞地取出，放在桌上，再慢吞吞地折开。
  在深秋明亮的阳光下，二十两刻着“石头帮”三个小字儿的纹银，明明白白坦露在大家面前。
  1908年11月14日，光绪皇帝病逝于瀛台涵元殿，寿38岁。15日，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亦病死，寿73岁。
  12月2日，宣统帝溥仪即位，定明年为宣统元年。12月24日·平安夜。星期四，农历十二月初二·戊申年【猴年】，在阿桂师母主持下，时年20岁的笙崽与沈丫头走进了洞房。
  本来呢，按照师傅和大家的意见，婚礼要搞得轰轰烈烈。
  上海青帮有这个财力，能力和实力，借此向江湖宣告，上海青帮的第一员大将大婚，于提高笙崽本人和师父师母的名声和形象，都大有意义。
  可是，阿桂老板不同意。
  阿桂老板说，树大招风，雁过留声，如果这么一轰轰烈烈，笙崽就永远无出头之日了。好在跟了师母这么多年，耳鬓厮磨，耳濡目染，大家也学会了跟着师母的思维运转。
  是的，小笙崽，大志向！
  他有自己未来辽阔的天地，不能老披着师傅师母大徒弟之名。对师母的安排，笙崽自然心领神会，感激不尽，当即和沈丫头一起满口答应。
  这天，杜月笙大婚。
  在西江黄府，什么外人也没邀请，只是青帮内自己所有的大小头儿和骨干，大约有三百多人，济济一堂，祝贺笙崽和沈丫头结成夫妇。
  婚礼是典型中国式的，简略且繁琐。
  因为二人都没有父母，阿桂老板便代表沈丫头母亲。黄帮主替代笙崽之父。婚礼高潮处，是按照主持人的唱吟，新娘与新郎见面罗！
  担任司仪的宝英一挥手，重金请来的“徽家班”鼓锣齐响，唢呐朝天，与众人的欢呼声响成了一团。
  一身暗团花明黄绸袍的黄帮主，面带微笑，先领着笙崽站在了婚场中间。单薄精瘦的小笙崽，身着浅灰绸长衬，足蹬布鞋，头戴浅黄色礼帽，胸前戴朵眉月型胸花，显得精神抖擞，春风满面。
  只是这么一来，把他那对着名的招风耳，衬得更加突出和硕大了。
  随着鼓乐声渐小，丝弦悄然响起，阿桂老板缓缓从左面走出，一手牵着沈丫头。一身中国大红绸衣的沈月英，顶着一袭大方红布，跟着师母来到了婚场中间，按照主持人的唱吟，并排站在笙崽的左边。
  随着主持人：“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高堂！”的唱吟，夫妻俩并排跪下，拜天拜地后，一齐向师傅师母跪拜。

  这时，虽然看不到沈丫头的面部表情，可看得出，沈月英全身都在轻轻颤抖，那清亮的泪珠儿，一串串地向下直落，落在她的大红绸衣胸襟上，湿湿的一片……
  “夫妻对拜！”
  阿桂师母又轻扶着沈月英，转向笙崽对面。
  二人相互三叩首深深对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百年好合！按照中国传统婚礼，这新娘的红方盖布，是随着新郎进了洞房后，再由新郎亲手揭开的。
  可是，众师兄师姐师们不干了。
  跟着起哄，要新郎当场揭开新娘的红布盖，让大家看看。阿桂老板本来就是个无拘无束的人，和主持人一商量，就笑着鼓励笙崽揭开沈丫头头上的红布盖。
  红布盖一揭开，喝彩声掌声和唿哨声，响彻云霄。
  那平时长相普通的沈月英，给化妆师精心勾描，变成了个大美女。蜂腰，鹅蛋脸，柳长眉，双眸脉脉含情，纤指细细轻挑，把大家都看呆了。一张粉脸给泪珠儿冲出了两条泪痕，却越发似嗔还怨，楚楚动人……
  接着，众师兄师姐师们的欢呼声，变成了：“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整齐地催促声。
  小笙崽哪见过如此阵势，堪在原地红着脸孔有点不知所措。这时，替代笙崽之父的黄帮主，瓮声瓮气地鼓励道：“笙崽，亲就亲系。”顿顿，居然来了个超级搞笑：“笑不动（有意想不到的好事），这样漂亮的姑娘不亲，我亲了系！”
  会场一阵暴笑。
  阿桂老板也哭笑不得。
  瞪瞪捕头老公，对笙崽鼓励道：“笙崽，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妻子了，怕什么呢？来，亲一个！”于是，笙崽向前，双手背在自己身后，嘴巴努力前伸，心惊胆战了地亲了沈月英一口。
  沈姑娘先是一楞，继而嚎啕大哭。
  一把抱住了阿桂老板，连声喊着：“师母！娘，娘，我的亲娘啊！”台下，雅芳宝英姚少等人，都红了眼眶……第四天上午，按照阿桂老板事先的规定，这对新婚夫妇就得搬出黄府，自己打天下了。
  阿桂老板就像真正嫁女送儿一样，替二人在外租了房，购备了生活用品和衣物，赠送了一大笔钱财。
  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也自发筹了一笔钱，一起交给了夫妻俩。定好的二辆黄包车来了，真正离别的时候到了。夫妻俩再次跪下，拜别师父师母和众兄弟姐妹们，清泪洒了下来。
  兄弟姐妹也抹着泪花，就连从未看到她哭过的阿桂老板，眼眶也红了。
  “笙崽，月英，打拚！保重！师傅师母和兄弟姐妹们，永远在你们身边。想家了，就回来……”语气颤抖，说不下去了。
  黄帮主呢，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在笙崽肩膀上用力拍拍，然后一挥手：“去吧，好好干！别给阿拉丢脸系。”夫妻俩再一次跪下，拜别师父师母和众兄弟姐妹，然后，笙崽扶着新婚妻子，上了黄包车，绝尘而去。
  自此，一别起风。
  自14岁便跟着黄金荣林桂生夫妇的杜月笙，在20岁时正式离开，闯荡天下，终成为与黄金荣平起平坐的上海滩三大帮主之一，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在阿桂老板的培养和介绍下，沈月英成为杜月笙的原配夫人。
  沈没有生育，领养一个儿子，名杜维藩，虽是养子，但此子进门后，杜月笙事事顺利，所以爱得胜过己出。杜发迹后妻妾成群，但对沈月英仍相当看重，出资在冶长泾造了一座石拱太平桥。
  沈母亡故后，杜月笙还为丈母娘修了一个大坟……沈月英因病逝于1946年（57岁），此是后话了。
  话说，新婚夫妻上了黄包车后，笙崽最后深深回看了师母一眼，恰与阿桂老板的眼光碰个正着。阿桂老板脸腮居然破天荒的红红，右手扬在半空，凌厉的眼光里，也充满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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