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只小神

赤华仙尊的教导虽然严厉，但是无微不至。
  在第四年，沈曦和十六岁的时候，他倾尽所学，发现沈曦和完全没有问题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候，沉默了。
  赤华仙尊云却看沈曦和的目光都带了几分赞赏。
  这四年，沈曦和拿了万剑门弟子大会所有的奖项。掌门怕挫了其余弟子的锐气，没敢让沈曦和再接着出来打。
  全仙门的弟子大会她无缘参加，因为辈分太大了，掌门都要叫她一声师妹。
  如若她能参加，现在多少也是名闻天下的天才。奈何这个天才现在只有师门的人知晓。
  仙门等级以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划分，赤华仙尊尚且大乘，但是，他的徒弟，沈曦和，俨然已经是大乘了……
  为了掩盖这个事实，怕招来全仙门围剿的杀身之祸，赤华仙尊挠破头皮，炼丹一年，让沈曦和吃下九九八十一颗丹药，才堪堪压回化神。
  一想到这里，沈曦和都要吐了。
  这些丹药必须一次性吃完，否则没用，她直接吃吐了。
  四年之内就到达大乘，赤华仙尊很满意，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是沈曦和不满意，她是神，怎么能用四年都修炼不到这个世界的上限？
  若是以神之躯降临，她必然超破上限。
  云却却觉得，这小徒弟进步快没错，但是还没学会自己收敛气息，还不会自己压制自己的力量，现在只能每年吃九九八十一颗丹药，否则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他又感慨，怪不得各个族类都想要半神之躯，修炼进步竟然如此之快。
  虽然没听说过和沈曦和一样快的进度，但是其他几个半神之躯修炼速度也快。而沈曦和遥遥领先的原因之一，估计是那与生俱来的法器。
  这法器，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在修炼中研究让小徒弟扛过渡劫的方法。
  他自己就是渡劫失败的，心里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楚，这一点是他不想让沈曦和遭受的。
  而且沈曦和至今没有出过宗门，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
  “师父！”
  “欸？什么？”
  沈曦和道：“师父，您在发呆？徒儿已经在此喊了您五声了。”
  “啊……为师在思考一个大的问题。”
  “那您思考出结果了吗？”
  “尚未。”
  “那您就先帮徒儿解决徒儿心中的疑惑吧。”
  云却诧异：“哦？这山门之内，竟然还有你心中的疑惑？”
  谁人不晓万剑门沈曦和乃天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自然是有的，徒儿不明白藏书阁背后的法阵里锁着什么东西，上面的仙力是师父身上的，于是徒儿便来问问。”
  云却和沈曦和同样修为，要是想知道藏书阁后面有什么，那么必然只能破开。
  如果沈曦和是渡劫后的神力，那必然可以一眼看透，偏偏两个人是同等级，看不透。
  “只是一只神躯的狐狸，你也好奇？要不然，送于你玩玩？”
  狐狸？神躯的狐狸？
  “既是神躯，不危险吗？您就这么送给徒儿？”
  “既然能被我封住，你又怎么会封不住？”
  喔！好问题！确实不会！
  “既是一只拔了毛的狐狸，你且拿去玩吧。”
  也是一个可怜的神，被人拿去剥夺神魂，又喂下九尾妖狐的内丹，现在神不神妖不妖的，也就这里有他的容身之地，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也没什么威胁，如若沈曦和喜欢，那可以给她当个玩具，如若不喜欢，那再锁回去便是。
  沈曦和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被拔了毛的狐狸？那岂不是很丑？不！她只想和毛茸茸玩！
  云却带着她悬浮在藏书阁背后的上空。
  这原本是一个清爽的院子，供书虫读书游玩用，自从封了个妖怪，再也没有用过。
  如今抓走狐狸，这个地方以后又能用了。
  云却拂开云雾，弹指一下，禁制像蛋壳一样破开。
  他又在空中抓了一把，只见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被抓了上来，脖子和脚上都拴着锁链。
  沈曦和缩在云却背后细细打量。
  真的是无语上天了，沈曦和成神以来就没这么无语过，这怎么出门就有同事去世啊。
  也不对，眼前这个还没去世。
  这被抓上来的人，不是她可怜的同事之一，又是谁？
  她瞬间没了怯意，站在一侧看着云却提着这位同事就跑，留下一地的枯木和被破坏的地锁。
  她追上去，问：“师父，我们不处理一下那里吗？”
  赤华摆了摆手道：“那都是他们的事情。”
  没错，大多数弟子都只是觉得赤华仙尊这么做，一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然后老老实实拿起扫帚和锤子开始善后。
  这个可怜的同事被甩进她的小院里，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停住。
  小同事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被血污粘在一处，看上去已经脏了千百年了，味道也是一言难尽，腥气夹杂着岁月的气息，让沈曦和不得不捂起了鼻子。

  怪不得云却抓他都是用仙力，没上过手。
  “迟归兄，还没死呢？”云却眼眸淡淡，算是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解开了眼前这位迟归兄身上所有的锁链。
  眼前的人并不动。
  “徒儿，施个长期的傀儡术，为师就不给他上环了。”
  “是，师父。”
  沈曦和微微动了动手，五指上似乎有透明的细丝线出现，紧紧圈住她五个指头的第一指节。
  她上前一步，双手结印，最后食指中指并拢，将傀儡丝线并入迟归眉心。
  等到术法完成，她迅速后退。
  不好意思了同事，您的身上实在是……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她有亿点难以接受。
  “徒儿，为师要闭关几年，这小东西就给你玩了，你三日之后离开师门，且外出历练去吧。”
  徒儿培养手册第三章，要让小徒儿学会打理人际关系，交一些靠得住的朋友。否则像他，被雷劈得黝黑，最后只有自己的徒弟青云来收走，不然还要再曝晒几日。
  眼前这个小徒儿却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天天只知道修炼，巴不得早日超过自己，上赶着被雷劈。
  他需要赶紧闭关去想一个办法才是。他可不想自己白白嫩嫩的乖徒弟被劈得和他一样黑黢黢的。
  沈曦和不明白云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云却在不在都无所谓。
  “弟子遵命。”
  云却又拿了一些法器给沈曦和，这才拂袖离去，和她那个残忍但是对她又很好的爹爹一样，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也该回去看看那个沈老爷了，毕竟还是现在自己的亲人，看看他们干的错事能不能功过相抵，能的话还能给转生门打个招呼，不能的话那也没办法了，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罪孽了。
  但是！首先需要处理一下这个同事。
  眼前的脏污程度，不是一个清洁术就可以解决的。
  她掐诀召唤水神共川虚影，对其喷出水柱，将他身上的污渍冲洗干净，随后再施展一个清洁术。
  这人才干干净净出现在她眼前。
  咦？不对。
  不是说是拔了毛的狐狸吗？
  云却：傻徒儿，为师的意思是没有神力的狐狸。
  眼前的这只小神，因为冲洗和清洁术，身上已经没有那么肮脏了，身上的衣服破碎，下半身像是穿着碎布裙子，虽然碎，但是白的干净。
  他双目无神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肮脏的时候看不出来，洗干净了沈曦和才看到那一对白色的狐狸耳朵，在黝黑的长发里格外明显。
  那三条雪白的尾巴低垂在地面，看似柔弱无骨，那一对耳朵也因为主人的情绪不佳而往后压着，是兽类害怕的表现。
  完全是毛茸茸的样子，哪里秃了？
  沈曦和低垂的手指微微勾了勾，透明的丝线再次出现。
  “抬头。”
  陆迟归傀儡一般僵硬地抬头，琉璃般灰色的眼眸沉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生机。
  “你想死？但是死不掉？”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随后变得死寂。
  想死但是死不掉的，只有一个神，生来就是神躯，和她们这种以神魂铸就神躯的神不一样，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但是也是有分类的。
  以神魂铸就的，一般叫做神造神，而生来就是神的，叫做主神。
  只有出身的差别，除此之外，神力和其余地方，都毫无差别。
  而一个世界，顶多有一个主神，此为天道。
  在曦和神一族管辖的世界里，有两种天道，一种是傀儡天道，自下而上培养而出，另外一种是主神亲自管理的，也为天道。
  眼前的人很明显不想让她参透这一点，她感觉到了对方深深的戒备，干脆也就装傻。
  “那挺好，也就玩不死了。”
  陆迟归不知道是该庆幸没被发现，还是担忧自己玩不死这一点。
  既是天道，那就好办了，让他开了天门，自己回去就行。
  但是眼前这个神修为破碎，本来应该是九尾妖狐，现在居然只有三条尾巴，其余的六条尾巴估计是被人拿走了，因为这个家伙死不掉，没有九条命这一说。
  按照陆迟归目前的实力，根本开不了天门。
  别说开天门了，这家伙现在估计连天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假设他找到了，没有神力的加持，他也上不去。
  愁！愁！愁！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除了送这个可怜的同事回家，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要释放所有神魂，得让其他同事也走，开玩笑也可以说一句，少一个神魂回家她都要伤心的。
  但是现在有点糟糕的是，自己是半神之躯，是神人产物，只会让陆迟归厌恶。
  你对待强上同族所产的孩子是什么个心态？
  换个比喻，你怎么对待强了自己至亲而生出来的孩子？
  看见她，会不会想起自己同胞的死？
  难以想象。
  如果陆迟归还有神力，沈曦和都觉得这位同胞要把自己杀了。

  如果说她和陆迟归说她是来救他们的，是他们的同僚，陆迟归会不会觉得她在放屁？
  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还是尽快停止精神内耗的好。
  沈曦和从芥子空间里拿了一套自己穿的衣服递给他：“换上。”
  她没有用傀儡丝，眼前的人岿然不动，只是保持着刚刚傀儡丝命令的作用。
  现在的陆迟归，真的就像是一个傀儡玩具。
  她勾动傀儡丝，再次开口：“换上。”
  陆迟归接过衣服，当着沈曦和的面开始把身上破碎的布匹脱下。
  她移开目光微微侧身望向远方，这个世界这么开放的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罪过罪过。
  陆迟归太过孱弱，几乎只剩下一个骨架，沈曦和的衣服在他身上，就仿佛是一个衣架子挂着衣服，只能说……丑不堪言。
  那三条尾巴也被衣服压着，垂在地上，毛色暗沉。
  要不先养一下狐狸？养的健康一点再说？
  她是同族的事情，还是等过后再说。
  有了陆迟归不听话的前车之鉴，沈曦和直接用傀儡丝，道：“把尾巴和耳朵收起来。”
  陆迟归没有动作。
  傀儡丝不会失效，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有能力收起来。
  沈曦和感到不可思议，她问：“你的三条尾巴是假的吗？”
  狐狸的尾巴代表修为，就算没有九条尾巴了，但是好歹还剩下三条，怎么连尾巴都收不回去？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好好好，好得很啊。
  沈曦和扶额苦笑，这活儿真难干，但是接都接了，不为业绩，为了那数百等待救援的神魂，这事儿都得干下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干脆换一个聊天手段。
  难得，陆迟归抬眸看了看她，瞳孔微微震动，随后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看来知道了，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知道她乃半神之躯。
  “我名沈曦和，我会帮你回家。”
  回家？笑话！真是恶心至极！一个恶心的产物居然来告诉自己会送他回家？回什么家？回她的家才对，恶心，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
  和之前的那群人都一样。
  陆迟归里的厌恶快要溢出文字，沈曦和了然，果然，你看吧，试探了一下，还好没说自己是同胞。
  不过看他这个反应，是不是之前也有人打着同胞的名义帮助他，但是让他深陷苦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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