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峄城(8)
北宫秩醒来的时候,窦昆已经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根木棍练剑了。
二十几年来,他几乎没有落下过练剑的功课。这一方面是小时候练出来的习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后能有足够的实力。
一个时辰过去,他方才扔掉断成两截的木棍,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回到屋内。
一转头,便见到了北宫秩倚在门框上,笑意吟吟的模样。
天光不染尘埃,给他那张美得纯粹的面容套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令人不由得心醉神迷,难以挪开眼神。
“你现在练的是什么剑法?”北宫秩颇为好奇。
“尹非沙教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剑法。”窦昆如实以告,“但我感觉,我练得不是很好。”
他眸中瞬间闪烁光芒:“北宫,你能不能再指点我一二?”
就像当年那样。
北宫秩淡淡地剔了剔指甲,冷冷开口:“好哇你,嘲讽我拿不起剑!”
窦昆果不其然瞬间被吓到:“我,我没有……”
“就你?哪里配得上大师兄的指导。”
虞霏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小院,伸出半个脑袋,狐狸般的眼睛里满是狡黠,“真是老奶奶爱喝粥——无耻!”
眼看窦昆被两个人逗得说不出话来,北宫秩笑了笑,明知故问道:“虞霏,你以前用过单手剑吗?”
他太清楚虞霏的曾经。
虞霏体质特殊,古书上命名为“祭天恩体”。通俗点来说,就是适合当炉鼎的一种体质。
当然,那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传说故事了。现在的太景国中,别说是当炉鼎,就算是“修仙之法”都早已失传。
不过这并不妨碍旁人对虞霏的觊觎。
他十二岁那年,被人发现了“祭天恩体”的存在,强行掳回家中做了三年娈童。
可那人后来发现,虞霏对他的武艺并无半点助力,便又将他扔到别城的街上,让他乞讨为生。
重病缠身的虞霏倒在街头,被北宫秩发现,以祁妙雯所传金针之术引导“祭天恩体”发挥作用,固本培元,成功地将他救了回来。
虞霏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光健康恢复如常,还打通了浑身经脉,便直接拜入了周行山门下,开始跟着师父学习剑法,四处游历。
而那时的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天才。
“自然用过。”虞霏瞥向另一边的窦昆,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跟他抢大师兄的人,都别想好过!
说话间,北宫秩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的秋千椅上,双脚腾空,慢悠悠地荡了起来:“你们两个比划比划,你用单手剑,他用树枝。”
窦昆没有半点意见,从树上又折下来一条手臂长的树枝,便做好了与虞霏对打的准备。
反倒是后者有些犹豫了。
“大师兄,我手上的剑可只有冰魄啊。”
雷池禁地封有无数上古灵剑,冰魄对剑算是其中很有特色的一对。
譬如夏歌秋夜,它们其实曾经是一对夫妻使用的鸳鸯剑。后来剑法失传,渐渐地就成了对剑。
而冰魄通体是半透明的浅蓝色,周身水雾缭绕,美轮美奂。
一旦挥舞起来,真气便能催动水雾化做实体,用处极多,只看使用者自己的心意。
“你放心用,年轻人身子好得很,没那么容易死。”说完,北宫秩还觉得不尽兴,补上一刀,“真死了,我负责把他运回周行山。”
窦昆无奈:“北宫……”
“行。”虞霏点点头,从背后的剑鞘中抽出冰蓝色的剑来,握持手中,摆好了对战的架势。
二人你来我往,都算是收了力道,却也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怎的,全都动了真格。
眼见他们打出了真火气,北宫秩连忙躲到屋中,心疼着楼仙子的院子,顺便也心疼了一下自己的秋千椅。
“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二人的剑气波及下不断响起,丁零当啷,竟响出了焦急的意思来。
北宫秩面色一变,转过身来,却见楼筱语已经坐在了房中,正撩开头帷饮茶。
与素白衣裳并不匹配的妖异红瞳,正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一动不动。
她的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堪称艳色绝世。但任何人见了她,都只会觉得心里发毛,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苍白的薄唇轻轻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有清晰的语句直接传进了北宫秩的脑海中:“芝序,最近务必小心。九越山庄的大部队来了,这里可能会暴露。”
“多谢仙子特来关照。”
北宫秩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仅做出了嘴型,楼筱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那紧绷而白润到反光的面容,诡异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幅度夸张的笑容来。
“你是第二个,见了我的脸,不觉得害怕的人。”
“看来我有幸成为了第二个得见仙子真容之人。”北宫秩神态自若地答道。
楼筱语没再说话,将头帷的白纱重新放下,遮掩住了自己的脸。
她天生长相丑陋,脸上的皮肤比死人还白,又像是绷紧的皮筋一样,死死拉扯着她的五官,让她难以做出表情。
人们见了她,总会本能地感到害怕。就连她的亲哥哥,都想方设法把她关在家里,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直到遇到楚七善,进了托月斋,她的人生才发生了改变。
托月六仙子,是从她加入其中后,才开始行走各处都佩戴白色头帷或者斗笠,来遮掩面容的。
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头帷。不用露脸,别人也不会怀疑她是否丑陋不可见人。
相反,所有人都传言,说托月六仙子都是绝世美人,从不露面的楼筱语更是其中佼佼。
“我很高兴。”
楼筱语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只在北宫秩眨眼的功夫,旁边半开的柜门便重新合起,窈窕身影消失无踪。
“大师兄?”
“北宫?”
二人的声音齐齐从院中响起。
北宫秩面色如常地转过身,见他们虽然打得狼狈,却也都是毫发无损,不由得抚掌轻笑:
“看来都很有分寸嘛。”
“是雷池禁地的材质。”
叶修平直接用手握着无鞘剑的剑刃,贴在眼前,仔细地打量着。
“什么叫雷池禁地的材质?”夏飞扬追问道,“是里面剑的材质,还是禁地本身的?”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石头,而且是一种根本无法打磨、非常脆弱、并不适合做剑的石头。”
叶修平将无鞘剑随手扔回了桌面,看向夏飞扬:“你说,有人用这把剑,砍坏了六爻?”
“是。”夏飞扬将六爻剑从剑鞘中抽出,一个指节长的豁口赫然在目。
“能修好吗?”沣涝岛夺宝,他可不希望自己手无寸铁,靠□□凡胎和其他的侠客们对打。
叶修平只是随便晃了一眼,便直接道:“给我三天时间,能修好。”
“叶师弟你确定?这可是古铁长老亲自铸的剑。”简拓丰不可思议道。
大衍剑是曾经江湖上公认最强的宝剑,不光能储存真气、增强威力,还有传言说它拥有涉及因果律的能力。
若非其当年为斩晏不烬而折断,现在的九越山庄,定然还能再强几分。
而后来,古铁捡回了大衍剑仅存的残片,闭关六年,打造出了这把六爻剑,交到了夏飞扬手中。
他这首席大弟子的地位,也是从那天起,才真正被奠定下来。
叶修平今年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就这样大言不惭直说能修六爻剑,着实令简拓丰不可置信。
“不信的话,就继续用着这把破剑好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断。”叶修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准备离开。
拜托,他可是古铁唯一的亲传,九越山庄以后真正的招牌。要不是为了追求夏飞扬的妹妹,这把六爻剑,也落不到修瞳术之人的手中。
“拓丰,不要乱说。”夏飞扬拉住他的手臂,颇为客气地拱了拱手,“还要拜托叶师弟尽快了。”
“修剑事小。但看在飘儿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能用这石头剑砍坏六爻的人,绝对对你留手了。”
叶修平潇洒离去。从他进门到现在,一共也不过是盏茶时间,速度快得离谱。
简拓丰抬头,观察着夏飞扬的表情。
见师兄松了一口气,他才敢开口:“夏师兄,这无鞘剑,我们怎么处理?”
“管你是用浆糊粘还是布带子缠,把这剑弄回原样,我有大用。”夏飞扬终于能从简拓丰身上捡回一些自信,语气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好的,好的……”简拓丰连忙抱着剑离开。
布置得精巧漂亮,但毫无人气的房间中,此刻只剩下了夏飞扬一人。
他来回踱步,脑海中无数计划左闪右现。
他必须获得其他门派的支持。
付出了六爻剑和瞳术反噬的代价,若是还换不来那两人的相助,可就太亏了。
风铃有节奏地敲了五下,女子抬起头来,眉眼间不禁染上了一丝笑意。
“筱语,姵姒送番番过来了,你去接一下。”
“嗯。”楼筱语立刻起身,白色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屋中。
片刻后,身穿白纱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投入女子怀中,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楚姐姐,楚姐姐——”
楚七善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颇有些嗔怪:“番番,最近是不是没好好梳头啊。”
“梳了!”赖番番摸着自己头上两个爆炸丸子头,非常自满地拍着胸脯,好像梳出了个惊世杰作似的。
“好好好,梳了梳了。那楚姐姐给你梳个更好看的,好不好呀?”
楼筱语本来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闻言,便从屋子里提了两个长椅出来,顺带手还捎了块铜镜。
赖番番长相稚嫩,个子矮小,好像只有十六七岁一般,但实际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只可惜她天生智力残疾,被父母抛弃。就算后来在托月斋中用了各种天材地宝温养,也只能发育到十岁左右的智力。
托月斋的几人于她,是姐姐,也都是半个母亲。
“好呀好呀!”
赖番番兴奋地蹦到了椅子上,双脚不停地打着晃,腰间的紫色木葫芦摇摇晃晃,看着颇为可爱。
那便是无数江湖中人眼热至极,曾数次掀起腥风血雨的稀世珍宝——夺金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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