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朱门酒肉臭
苏珍珍没有说话，而是蹲在那衣衫褴褛人事不省的女人身边，伸手检查了一下女人的情况。
中年女人已经瘦得脱相了，颧骨高耸，一看就是食不果腹的苦命人。
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人此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引得周围不少人都围了过来，而来往向肃王府贺喜的马车也因为苏家的马车就这样堵在了路上。
苏珍珍镇定自若地避过众人视线, 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给女人喂下了一些圣泉水。
中年女人喉头滚动了一下，旋即忍不住咳嗽起来，苏珍珍顺势将人给扶着坐了起来。
中年女人看着面前的陌生人，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眨了眨，嘴唇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苏珍珍却什么也没有听清。
苏珍珍见状, 就打算把她带回去, 给她用点药，不管人是不是马车撞到的，既然倒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谁知道女人却不愿意上马车，而是指了指前面的巷子，“那边……”
听着她艰难的声音，苏珍珍只好扶着她往前面去，苏风华几次想出声阻止，可苏珍珍的性子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她即便是出声劝阻，苏珍珍也不一定要听的。
没有办法，几个人只好跟在苏珍珍身边，随着她一起去了巷口。
巷口幽深两边堆着柴墩儿，走过去苏珍珍才注意到，几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儿站在那里，数过去有一二三四个男孩儿。
最小的看上去应该只有八九岁, 最大的应该也就十二三岁，看上去都十分瘦弱，像是久不见阳光的草木，明明是最有活力的年纪，却面黄肌瘦，命运的一团小浪就能将他们打倒。
几个人一看见他们娘回来，忙上前去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直接哭了起来，中年女人拍了拍小儿子的脑袋，虚弱地安抚道：“娘没事，别怕。”
苏珍珍看着，不禁有些同情这女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竟然还养了这么多的孩子。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由衷感谢后世祖国的优生优育计划。
“你还是先坐下歇会儿吧，我看你像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我这里有几个馒头，你先带垫垫肚子吧。”
苏珍珍伸出手, 手心里放着一个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馒头，谁知道女人摆摆手：“多谢夫人的粮食，我已经是油尽灯枯的人了, 这样好的粮食，别让我给糟蹋了。”
说着咳嗽两声，对苏珍珍道：“夫人您是个好心人，我……”
中年女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苏珍珍猝不及防，忙去拉她，可惜没有拉住。
几个孩子扑在母亲的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苏珍珍脑袋疼，她沉声道：“不许哭了！”
几个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苏珍珍叹息了一声，看向那中年女人，“你这样子应该有段时间了吧？”
中年女人点点头，艰难的喘息两声，解释道：“不瞒夫人说，我如今也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我家那口几年前参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些年我拉扯几个孩子，什么粗活儿累活儿都做过，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
苏珍珍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困惑，“你男人是朝廷兵？”
女人点点头，“几年前就战死了。”
苏珍珍面上的困惑就越发的浓了，“那朝廷应该给了你抚恤银子吧？”
女人苦笑两声，摇摇头，“一分没有，我们的那点薄产还被强占了去，求告无门，这些年生计艰难，如今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苏珍珍看着，不禁揪心，她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揪心的事情，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这女人那口子叫乔斌，五年前参军去了，第二年就战死，那之后家族薄产被乡绅强占了去，朝廷出了一纸讣告，什么也没有给他们。
苏珍珍一听这话，就觉得胸口发闷，不由问道：“你若是愿意告，我帮你！”
女人摇头，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别牵连夫人您，我只求您收下这几个孩子，给您府上做个打杂的小厮，赏口饭吃便是，求求夫人了……”
说完，女人眼神渐渐涣散，苏珍珍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不禁想到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时肃王府内美酒佳肴，谁能知道府外不远处，却是被生计所逼死的贫民。
苏珍珍忽然想到自己当初在牛王村的时想过的事情，她想要让那些贫苦的百姓不再饿肚子，想凭借一己之力，帮助那些艰难度日却还心存善意的人。
只是世事沉浮，不知何时就忘记了初心，或者说因为儿女情长，目光被局限了，只看见自己的悲欢喜乐。
苏珍珍转头看向苏岑：“你找几个人，花点银子打点一下乔娘子的身后事吧。”
苏岑点头，又看向那四个孩子，询问苏珍珍要不要管。
苏珍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几个孩子，四个孩子眼底都是茫然和悲伤，却没有太大的意外，显然大家都对他们的母亲离开早有准备。
麻绳专挑细处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几个孩子反应也实在让人心疼。
苏珍珍略略思索，对苏岑道：“这几个孩子带回去，好好补一补身体，以后跟着你吧。”
苏晨闻言点点头，苏珍珍有些疲惫，抬脚就上了马车。
周遭响起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玉奉长公主听说方才发生的事情，不由皱眉：“这该不会是有人在算计你吧，故意往你身边塞人？”
苏珍珍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想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派他们过来能做什么？到了我这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呢。”
玉奉长公主一想，那倒也是。
回到家里，苏珍珍先用胰子洗了手，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去看葡萄。
小燕宁忽然跑了过来，噘嘴不高兴的样子，苏珍珍朝着她招招手，她小跑了过去，又站在苏珍珍面前噘嘴。
“井水镇过的黄糖凉糕，尝尝？”苏珍珍打量了小燕宁一眼，将一碗凉糕往她面前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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