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离别在即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就算有不舍，却也只能将这一切放在一边。原本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现在他还减负着保一方平安的责任。
没错，是责任。
没人要求你非要爱这个国家，也没人要求你需要为了统治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为的是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为的是和你一起生活在这儿的人。
希望岁月静好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余生也是真的。大道理看的比谁都透彻，可是真的遇到事情，心却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见他紧紧皱着眉头，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凝重的说道：“边疆战事向来不断，内忧外患，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却已经隐隐有些动荡不安，别的地方更是腐化严重，朕的江山已是风雨飘摇。”
说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皇上的江山定会千秋万代，臣此次前去，定会平了外患，替皇上分忧，还请皇上莫要烦忧。”皇上铿锵有力的说道。
听罢，皇上抬起了头，望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竟然从里面看出了一丝自己很久不曾见过的真诚。
他怔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爱卿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说出来，朕一定会帮你。”
放不下的事情？像他这样天生地养的人，若是说还有放不下的人，应该就是花如烟了吧。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她娇嗔的模样，无涯感觉胸口被堵住了一般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仿佛吃了一块石头。
无涯缓缓舒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臣无事，只是家中还有家眷……”
话未说完，皇上便一把打断了他，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道：“爱卿无需担心，朕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
“谢皇上！”无涯答道。
他没有看见，在他行跪拜礼的时候，皇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瞬间又恢复着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
他又这么会知道，在他一心想着要替皇上分忧的时候，他那慈爱又不失威严的帝王竟然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得到他的娘子呢？
从宫里回去，花如烟还没有回来，这个丫头怕是跟别人玩的不亦乐乎。看了看关的紧俏俏的大门，他调了个头去了药铺。
大街上依旧人声鼎沸，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一般。可是谁都知道，今天在街上流动的人河并非昨天那一条。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是不相干的，一个人的痛不欲生，从上帝的视角来看，都通通笼统的概括在人间这个词里。
今天的药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和他的心情一样惨淡。嫌坐在铺子里太无聊，有损他王牌的身份，白壶自己钻里屋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
里面只有灵儿和白麒麟在，相处久了，他们两个自然了很多，白麒麟本来就是很好相处的人，灵儿也渐渐不再一看见他就紧张了。
话说他们两个也是悲剧，白麒麟天天风雨无阻的往这儿跑，一分钱不要，死乞白赖的非要帮忙。
而另外一个是看着自己心仪的人对着另外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追到的人用尽力气，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旁边看着他。
看见无涯进来，灵儿迎了上去，说道：“姑爷，你怎么来了？”
无涯双手摊开，笑着一挑眉，反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灵儿慌乱的解释道。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麒麟，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表面上可以假装不介意，心里这么可能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他始终都牢记着，这个人是花如烟的夫君。
可是，看着灵儿一脸为难的模样，他又无法置之不理，只好刻意避开了她殷切的目光。
这一切都被无涯看在眼里，他还以为白麒麟是不好意思，所以也就笑了笑说道：“灵儿，我开玩笑的，不要紧张，你跟白公子在这儿，我进去看看师父。”
“是，姑爷。”灵儿应道。
待无涯走进去之后，白麒麟这才抬起头来。正好与灵儿的目光相遇，她冲着他甜甜一笑。
他也回了她一个笑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有些事情，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出来。就好像包裹着尖锐的刀锋的纸灯笼，人们心里都清楚，不碰则已，碰了伤人伤己。
一想到自己竟然明天就要离开，无涯的心里就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一般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比之前离家的时候还要难受。
因为那时候没有值得眷念的人，有的只是一地残破不堪的回忆和一个残缺不全的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有了需要保护的东西。
白壶正在捣药，见无涯走了进来，他的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朝他招手，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徒弟，你来了啊，快点过来，为师给你看个好东西。”
一天到晚不知道搞什么鬼，无涯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的走了过去。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白壶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了，瞧你这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等下再说，你要个我看什么？”无涯叉开话题道。
“哦，对对对，”一说起这个，白壶满脸的兴奋，拉着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指着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叶子还有瓶瓶罐罐说道：“看见没，我再研制治好花如烟的药呢，开心吗？”
原本以为他会开心的蹦起来，没想到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治不了吗？算了吧，不要折腾力气，也是能治的好，她早就好了，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都了多少遍了，他最讨厌什么都不懂的人竟然敢质疑他的专业能力。
白壶面色一沉，不爽的问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是质疑，是根本不相信，谢谢！
见识过他的能力，自然是知道他的医术不弱，可是人终归是有上限的，抵抗不了自然规律啊。
不过看样子说这些他也是不会听的，无涯撇了撇嘴，闭紧他的小嘴巴不敢说话，满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哼～”白壶冷冷的哼了一声，高贵冷艳的赏了他一个不屑的白眼。
见他没有提出异议，白壶收起了敌意，又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会治好她的，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那麻烦你了。”无涯敷衍的呵呵一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总觉得无涯要是可以的话，一开始就会替她治疗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家伙的骄傲和他的能力是成正比的，他不想治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看人家不爽，一种是自己根本治不了。
至于花如烟嘛，排除了第一种情况，就只剩下另外一种了。
不过，白壶可不管这些，反正至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自己一点没辙的事情。
望着他弯着腰捣药的身影，无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颓唐的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啊。”白壶抬起头来问道。
无涯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就差抱着他痛苦一场了。
别别别，您老人家有事说事好不好，不要这样一副垂泫欲泣的模样看着人家，还欲言又止。
别人家撒起娇来是楚楚可怜，你个威武雄壮的糙汉子，这属于恶意卖萌你知道吗？简直不忍直视。
白壶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种表情啊，为师这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这么对人家，你这是对宝宝说话的态度？
无涯一下子就更加不开心了，委屈巴巴的说道：“师父，我明天就要走了……”
“嗯！”白壶淡淡应道。
“我说我明天就要走了。”无涯凑到他的耳朵旁边大声喊道。
耳朵差点被炸了，白壶敏捷的跳到一边，捂着耳朵骂道：“干什么呢你，我又不聋。”
还有没有尊卑长幼了？
无涯垂着脑袋站在一边，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
看他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白壶噎了一下，收回了一肚子想骂的话。
他艰难的在脸上摁出两个酒窝，带着慈爱的目光缓缓走向他，温柔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用轻柔的嗓音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别怕，来跟为师说说。”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无涯抬起忧虑的眼睛，说道：“皇上命我去边关带兵打战，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去能不能有命回来都说不准。”
白壶愣了一下，摸着他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明天就走？”他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对，明天。”无涯肯定道。
没想到这么快，白壶感觉像做梦一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快呢？”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无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听说是边关战急，必须马上要人支援。”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白壶怔怔地望着桌上散乱的材料，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无涯也不说话，两个人默默的相对无言。
过了好久，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神犀利的盯着无涯，吐出一句话：“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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