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就住一晚
从来没有想过，他亲手守护的女儿竟然有一天会甩开他的手追向一个拒绝她的男人，而且还是在他看来完全配不上她的男人。
许是从小到大都遂着她的意，所以她有了太多空缺，可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同时也就意味着有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唉，女大不中留啊！
相爷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步履沉重的朝着府中走去，一抬头就见灵儿一脸慌乱的看着他。
这两个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想必她知道一些什么吧。
相爷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道：“灵儿，你可否告诉老夫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可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
灵儿有些忐忑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去，迅速回答道：“奴婢不知道。”
满以为相爷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相爷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
他的眼里仿佛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见她有些害怕，相爷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说道：“灵儿，你来这府上也已经十多年了，老夫从未亏待过你，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作为父亲的心情，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昔日如一棵梧桐一般魁梧微风的相爷，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一些苍老。
灵儿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如何是好。说了吧，怕对小姐不利，可是不说，相爷这副模样又实在让她不忍心。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平日里威风凛凛，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颓态。可如今却似乎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瞬间憔悴了许多。
她也觉得小姐此举有些草率，放着好好的王爷的儿子不嫁，非要缠着一个比她大了十几岁的老男人。
不管怎么说，相爷终归是她的亲生父亲，又对她那么好，至少不会害她。
挣扎了很久，灵儿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一脸坚定的望着相爷道：“奴婢只知道一点点。”
相爷的脸上瞬间由阴转晴，连忙说道：“无妨。”
于是灵儿便将当初无涯救了她，之后又如何瞒过他去找无涯见面，听说他要将自己许配给别人，她便借此机会让无涯娶她的事情告诉了相爷。
是说他看起来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当初花如烟被抓进牢房的事情他还有印象，毕竟那一次他吓坏了。
那时他脸上的伤疤给他留下来很深的印象，只不过一时想不到会是他而已。
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直有联系。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相爷感觉自己的血压蹭蹭蹭的往上升。
“好了，你退下吧。”相爷一挥手让灵儿走开。
原以为自己对花如烟已经算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未曾料到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从五岁到十五岁，已经整整十年，少年还是那个少年，而他的女儿却已经从一个小不点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自己有哪里对她不好吗，为什么她宁愿倒追一个外人，都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又有一些生气，就好像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被别人偷了一样。
而另一边，花如烟已经追上了无涯，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无涯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无奈的拂开她的手，说道：“回去吧。”
她的手指如钳子一样紧紧攥着无涯的衣角，碰到的时候仿佛柔弱无骨，却又怎么都拂不开。他不敢用力，只会由着她去了。
你又要推开我，每一次都是一样，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我的。
花如烟有些腹黑的想，如果自己消失了，他会不会想念自己呢，她真想如他所愿，永远的消失在他的世界，让他后悔一辈子。
可是，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无论他如何推开她，她的手还是不肯放开。
自尊告诉她，干脆利落的掉头走掉多好，留给他一个酷酷的背影，让他感受一下自己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无论如何也放开手。
她张开嘴，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声音，可那嘴型分明是我喜欢你。
他没有看明白，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有些话只说一遍就够了，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无论无涯再怎么问，她却不肯再说一遍了。
跟在后面的随从匆匆忙忙追了过来，一个为首的对着她说道：“小姐，相爷吩咐带您回去，请您不要为难小人，跟小人回去吧。”
她却似没有听见一般，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的脸庞。她不动，那些人也不敢动手，只得焦急的候着。
见状，无涯开口说道：“不必着急，等会我亲自将如烟小姐送回去。”
“这……”那人似乎有些为难。
刚想说些什么，花如烟回头瞪了他一眼，硬生生憋回了想说的话。
无涯再次开口说道：“烦请回去禀报相爷，就说在下一定会将如烟小姐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那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也罢，劳烦公子了。”
说着便一挥手，随后匆匆消失在路的尽头。
看着他们渐渐走到看不见了，无涯这才收回视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温柔的笑着说道：“好了，他们都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花如烟一脸不甘心的放开他的衣角，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他去哪儿，她也去哪儿，始终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一直跟到无涯家里，她脸上之前苦大仇深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悲伤。
无涯搬了个小板凳给她，然后对着她说道：“如果现在你想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吧，但是日落之前我会送你回去……”
话未说完，便被她横了一眼，然后从他手里抢过小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无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一脸不知拿她怎么办的表情。
在这之后，她一直安静的坐在门口，望着碧蓝的天空发呆。
天空一无所有，偶尔不知道从何处路过的风带来几片浮云幽幽。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有些倦意。
无涯一直在院子里叮叮当当敲着一块破铁，偶尔擦一擦顺着额头流到脸颊上的汗水，然后趁着这空挡看一眼坐在门口发呆的花如烟。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一直缠着自己，现在却连看也不肯看自己一眼了。
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温暖的斜阳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他的门口是一条小河，落在河面的斜阳跌碎成斑斓的光影，微风一吹便波光粼粼。
夕阳下无涯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仿佛刀刻的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一道温暖的光圈。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扑火的飞蛾一般，愿意为了这道光奋不顾身。人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的看法她不在乎。
此时，无涯已经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他一抹额头，抬眼朝着花如烟的方向看过来，顿时愣住了。
夕阳西下，老树昏鸦，她如同一束月光猝不及防闯入了他心中，抬眼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
她遥遥朝着他粲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无涯的心动了一下，可还是说道：“走吧，送你回家。”
一听这话， 她脸上的光瞬间暗了下来，仿佛一颗坠落的流星，一闪而过，然后消失在天际。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停了半拍，然后剧烈的疼了起来。
花如烟转身进屋，不消片刻便娉娉婷婷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因为之前她经常会来，所以他的家中常年备有纸笔，虽然可能自己一年写的字也不超过一张纸。
仿佛预感到什么，他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却无法动弹。
她停在了他的面前，将手中的纸交与他的手上，然后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纸上面写着，她今晚要在这里住。就一晚，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纠缠他。
无涯的脸色瞬间变了，慌忙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怎么可以？”
可是她动也不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在意。
望着她深沉的眼眸，他终于妥协了，说道：“好吧，只是相爷那边……”
见他松口，花如烟展眉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纸书信，朝着他晃了晃，然后一吹口哨，登时一只信鸽飞过来停在了她的手中，她将书信绑在鸽子的·腿上，然后一松手让它飞走了。
不一会儿，鸽子便没有了踪影，无涯有些担忧的说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花如烟笑着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然后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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