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祈福（二）

玥琳在东暖阁翻看了一会诗集，才听到乾隆进来的声响，连忙起身请安。

        乾隆以为玥琳对他的诗词喜欢到爱不释手，不免多了几分得意之想。

        吩咐李玉柱就在东暖阁摆了晚膳，乾隆就让玥琳和他一道在暖炕上坐下：“这诗集整理集合后，学府那边都说妙极了。你和舒妃都辛苦了。”

        “皇上喜欢才是要最要紧的，臣妾做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玥琳保持着浅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乾隆听着都很满意，也不再提起诗集的事，就问最近永琮的情况如何。

        想来是前些时日，玥琳故意放出去的话也引起了乾隆的注意；何况乾隆向来在意永琮，虽是祖宗规矩循例如此，但他也不想为此再夭折了一个嫡子。

        玥琳就将太医的话仔细说与乾隆听，配上她担忧的神色，也让乾隆觉得更为紧要。

        乾隆也知道在永琮刚出世时，太医就说永琮在娘胎时就有不足之症，比别的孩子总要更为幼弱，要好生呵护照料着。

        为此乾隆才同意了孝贤皇后的意思，给永琮找一个好的养母。

        照着从前的规矩，若是阿哥公主的生母早故，可以将孩子交到宁寿宫由太妃照顾，或者送到宫外的长辈王爷府中抚养。

        “明年孝贤的祭祀，让和敬跟你一同过去，也带着永琮去。朕已让礼部备下，待到孝贤的丧期过后，朕就册封你为皇后。”乾隆说得欣喜，倒令人觉得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等着出了孝贤皇后的丧期，然后册立新皇后。

        玥琳神色还僵硬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这是否太急了？”

        还未出孝贤皇后的丧期，就让礼部着手准备新皇后的册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乾隆却完全没有明白玥琳这话的意思，就说起：“这时间虽是有些急了，但你放心，朕已让礼部好生操控，立后大典也不会委屈了你。”

        玥琳语愕。

        “况且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这也是皇额娘的意思。”乾隆又道。

        只有在此时此刻，乾隆才会将太后的话搬出来作为遮羞布。

        而乾隆说起的另一桩事，则是准备要在明年正月东巡。

        至于此次随驾东巡的后宫妃嫔，乾隆点了嘉妃、舒妃、令妃、庆嫔、明嫔、那贵人和林常在随驾，吩咐两位贵妃留在宫中协管六宫大事。

        玥琳作为皇贵妃，也自是伴驾出行的。

        玥琳都一一记下乾隆的吩咐。

        她记得不错，前世孝贤皇后就是在此次东巡途中落水亡故。

        如今孝贤皇后却提前两年崩逝，许些事情都已和前世变得不同了。

        但愿此次东巡能一路平安，否则——玥琳心下微沉，如今她已不会像前世那般冲动，她自有别的法子让乾隆也不会好过。

        只是如今她还要为永琮考虑着，永琮还太小了，以后的事如何谁又能知晓。

        东巡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宫妃嫔又在猜测着乾隆会带哪些妃嫔出巡。

        当然也有不愿随驾东巡的妃嫔，譬如高舒窈。

        每年从宫中到圆明园一天的行程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全程随驾赶路的日子；况且她也舍不得年幼的女儿，此次东巡阿哥公主们都不随驾。

        高舒窈派绿绮来翊坤宫，询问到了确凿的消息，才松了一口气。

        而苏若沅在得知自己并不在随驾之列，还黯然神伤许久。

        金薇劝慰着苏若沅许久；苏若沅坦言知晓如今自己已不再年轻，又有了三个孩子，本该是心满意足。可是这两年逐渐失宠，又令她不由惶恐，自省着是否曾经惹怒了君王，自己的失宠又会不会让永璋、永瑢和四公主都连带着不受重视。

        便是她不在意圣宠，可也不由担心自己的孩子。

        “再过两年永璋就要成亲了，你也要做玛嬷。宫中的新人都是源源不断的，恩宠也都是一时的，但阿哥公主永远都是皇上的儿女，皇上又岂会薄待。”金薇只能劝苏若沅想开一些，不必太在乎执着于恩宠之事，“你看看愉妃，一年到头皇上可曾召幸过她几次？但愉妃生了五阿哥，即便从前再不受宠，如今还不是做到了妃位；这年节赏赐，都能在皇上面前有了分量，可不比旁人差的。这宫里啊，总还是皇嗣最重要的。”

        金薇是个明白人，即便如今恩宠在身，也知晓总有色衰而恩驰的一日。

        但是她有了永珹和永瑢两个孩子，这就足够了。

        便是日后失宠了，可只要永珹和永瑢有出息，她也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人人都说后宫妃嫔好，在皇帝身边锦衣玉食金尊玉贵；但宫里有孩子的妃嫔，哪个不是盼着皇帝早早驾崩，便是做不成天子之母，能以太妃的身份出宫在王府颐养天年，都比伺候在皇帝身边战战兢兢好。

        只是这话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这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究竟写的是哪位阿哥的名字，他们虽不能确定，但也能猜到两分。

        大阿哥永璜是皇长子，也是唯一成亲娶妻的皇子。

        七阿哥永琮乃是元后嫡出，虽尚且年幼，但乾隆喜爱嫡子，对七阿哥更是寄予厚望。

        其他阿哥暂且都没有一争的本事，只看皇父之意如何。

        金薇劝着苏若沅莫要多思，照看好几个孩子，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忧思伤身，可莫要往后连太妃的福都还未曾享到，辛苦操心了一辈子，就早早去了。

        而再过几日，就是她们几位妃嫔得到太后恩旨，去上清寺为阿哥公主祈福的日子。

        她们要在上清寺祈福斋戒三天，这些时日阿哥公主们就被送到太后跟前。

        到祈福上香之日，玥琳挑了一身水蓝色的旗装，金薇和苏若沅也打扮得很是素净，才上了马车出宫。

        前后侍卫护驾宫人簇拥，来到上清寺就开始进行诵经焚香斋戒。

        檀香袅袅，玥琳跪拜在佛前听见姑子诵经和木鱼之声，就觉得很是安心。

        佛像目光慈悲地俯望着前来祈祷求拜的人，仿佛也洞悉了她们心中的盼求。

        在前殿听经后，三位妃嫔就去到上清寺早已准备的禅房，沐浴斋戒。

        苏若沅比任何人都要虔诚，为自己的三个孩子祈祷平安康健。

        金薇虽也是以祈福之名，但最初是为了配合玥琳造势，如今进了上清寺也诚心祈求。

        而玥琳对于诵经之事更是娴熟。

        三日之期将到，等到她们回宫之时，先到寿康宫拜见太后，然后将各宫的孩子领回去。

        却在寿康宫听到了一个大消息，咸福宫明嫔有孕了。

        这是好消息，太后和乾隆都给明嫔赐下无数赏赐，但明嫔也因此无法随行东巡。

        而明嫔有孕，更让宫中不太平静。

        明嫔乃是蒙古嫔妃，是科尔沁部落格格，是孝庄文皇后的族人。

        若是公主也就罢了，若是阿哥，这个孩子注定和皇位继承无缘。

        到如今也不会再让科尔沁格格所出的阿哥继承皇位。

        明嫔在进宫之前就知晓这些内情，但如今怀上子嗣，也是欢喜的；未来如何且是不可知，但在寂寞深宫中有个孩子相伴，总好过失宠以后在深宫孤苦寂寞地度过余生。

        原先太后虽是不喜明嫔，但如今明嫔有孕，总归是凤子龙孙，太后也能待见几分。

        在寿康宫时，太后还说起，她们刚去上清寺为皇嗣祈福，如今明嫔就怀上皇嗣，可见明嫔也是自有几分福运的。

        她们三人也只能含笑听着，然后恭喜明嫔。

        而玥琳还有别的忧虑。

        明嫔这胎同样是前世所没有的；她有运道怀上这个孩子，却未必能顺利生下来。从前宫中的云常在和丽嫔也都曾怀过子嗣，可都没有顺利生下来。

        但总归明嫔这胎不是她来照护，她也没有必要来趟浑水。

        算来便是等到明嫔这胎瓜熟蒂落之时，乾隆都还在东巡路上。

        此次去上清寺祈福回来，乾隆也担心永琮的情况，召了钦天监到跟前询问，得到了大凶的结果。

        乾隆对钦天监很是信任，当即就将宫中几个阿哥公主种痘之事延后再议。

        玥琳顿时觉得钦天监还是有些本事的。

        待到熬过了这一遭，往后都会顺顺当当了。

        待玥琳来接永琮回去，永琮和几个阿哥公主正在屋里玩着，乳娘也在旁边看着。听到推门进来的动静，永琮回头看见玥琳就一骨碌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喊额娘。

        玥琳抱起永琮时，只觉得一阵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扑进来。

        从寿康宫回翊坤宫的一路上，永琮就在欢快地咿咿呀呀说着话，都是这几日小孩子间玩闹时零碎的事情。

        永琮确实早慧，还不到两岁就能说很多话，虽是说得口齿不清，也很是厉害了。

        玥琳就认真听他咿呀说着，然后顺着他的话问着。

        说着说着时永琮就累了，又趴在玥琳肩头眯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

        轻轻抚着永琮的后背，兴许是觉得舒服的，永琮迷糊地低哼了两声，就安静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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