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贵妃(三)
皇后崩逝,六宫举哀,举国起丧。
宫中丧钟哀鸣,缟素陈宫,内宫妃嫔和阿哥公主都在皇后灵前跪灵,前朝臣公也为皇后守灵。
因在皇后丧期,永琮只先被抚养在寿康宫,由太后照看着;这些时日在守灵后和敬公主和和婉公主也暂时搬到寿康宫,住在寿康宫东配殿。
和敬公主和达尔罕亲王之子辅国公色布腾巴尔珠尔在去岁已被乾隆赐婚,婚期本是定在明年三月;如今因着皇后崩逝之故,公主作为皇后之女也需待到母孝过后,内务府才开始筹办公主亲事。
皇后停灵的这些时日,听说乾隆在前朝看一众大臣都很是不顺眼,训斥了好些臣公,尤其是负责皇后葬仪的礼部官员被训斥革职贬谪的不少。
乾隆新丧发妻,其余还未曾被波及的官员也都战战兢兢,生怕被盛怒之下的乾隆迁怒。
后宫也为此惶惶不安。
乾隆在长春宫外遇见了慎常在索绰罗氏,慎常在规规矩矩地请安,却被乾隆训斥说慎常在在皇后丧期不安分,将慎常在禁足。
慎常在遭了无妄之灾,恍恍惚惚的回宫,却在路上从台阶上一脚踩空滚下来,脸上被划了好长一道伤口,落了个毁容的结果。
慎常在住在永和宫,乌兰图雅作为永和宫主位娘娘,听闻慎常在的事过去看望她,还被慎常在脸上的伤吓了一跳。
本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刚进宫每两年就落得这般模样。
乌兰图雅同玥琳说起慎常在的事,都很是惊骇:“我进去就看见慎常在满脸的血,她还在哭着,伤处的血就和着泪水往下流,很是骇人。太医来看过,说慎常在脸上的伤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没想到慎常在会突然撞在乾隆的怒火上,才在玥琳的意料之外。
慎常在进宫后都很是安静,从来都不拔尖,俨然是另一个鄂贵人的模样。
这可确是无妄之灾。
这些时日乾隆看谁都不顺眼,在皇后灵前未曾发作,便在长春宫外遇见了落单的慎常在一顿训斥。
如今旁人也不敢冒着乾隆的怒火,为慎常在求情。
而玥琳忧心着永璜和永璋会再被乾隆发作,只借着嘉妃提醒了纯妃此事,而永璜和大福晋也进宫为皇后守灵。
永璜和阿哥们一同在前面跪灵,后宫妃嫔和他们说不上话,在后殿休息时玥琳见到大福晋,才与大福晋说了两句话。
玥琳倒想起在永璜和大福晋刚成亲的时候,太后就担心大福晋的性子太过柔顺,往后劝的话恐怕永璜未必会听。
不过见他们夫妻成亲一年来应该很恩爱,从他们夫妻几次进宫都能看得出来。
大福晋在一众妃母面前都很是温顺的姿态;苏若沅似乎就很喜欢大福晋这样的女子,私底下还同金薇说等永璋到了成亲的年岁,希望他的福晋也是能像大福晋这般温婉贤淑的女子。
金薇听见苏若沅这带着几分傻气的话,只是笑着跟她道:“赐婚之事都要看皇上的意思,能送到你面前的秀女都不多,这紧要的还是要看永璋的意思。”
毕竟离永璋成亲还有几年,如今相议都还为时尚早。
到如今又是皇后薨逝,还不知乾隆是否要继续明年的秀女大选,往后的事都未能预知。
玥琳也只在后边提醒了大福晋两句,幸而大福晋也并非蠢笨之人,当即就向玥琳道谢:“谢娴娘娘。臣妾定会将娴娘娘之言转达给爷的。”
其实此事的根结并不在于永璜该如何做,而是乾隆会如何想。
若乾隆决意要以孝贤皇后的葬仪来借题发挥,他自是能有千万个理由来处置。
而永璜作为唯一成亲并已是娶妻,在朝堂上可以当差的阿哥,也是首当其冲。
但若想要改变乾隆的心意,也许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却也并非全无办法。
永璋才不过十岁,想来乾隆暂且不会对永璋发作,如今只需解决了永璜的危难即可。
距离孝贤皇后梓宫出殡还有几日,玥琳也在从长计议。
晚上回到翊坤宫,听见晚青禀报说储秀宫婉嫔娘娘来了。
玥琳让晚青带陈云缨去前殿先稍等片刻,她在书架上取出一个檀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枚素色荷包,荷包里绣着几瓣白色的芍药。
抚着荷包上的芍药刺绣,玥琳才将芍药荷包带上,然后让晚彤将前些时日她和纳兰敏整理出来的半本诗集放在匣子里。
出到前殿,见陈云缨正在吃茶,玥琳才轻声道:“劳妹妹久等了。”
“娘娘。”陈云缨听见玥琳的声音,就放下茶盏,见玥琳在她旁边坐下:“妹妹连夜前来,想来是有要事的?”
陈云缨犹豫了一下,就低声说:“娘娘,臣妾宫里的柏贵人没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柏贵人是在去年搬去储秀宫的。
从前柏贵人住在启祥宫,启祥宫的主位是她的姐姐怡嫔,她又得乾隆喜爱,有姐姐的庇护在宫中也算是怡然自得。
可在乾隆六年纳兰敏和陆明玉进宫后,柏贵人就彻底失宠了;再到怡嫔故去后,启祥宫的主位空了出来,兴许不久往后就要迎来一位新的主位娘娘,可却绝不会是柏贵人。
权衡之下柏贵人就向皇后求情搬去储秀宫,听说储秀宫的婉嫔娘娘很是和善,想来不会为难宫里的妃嫔。
姐姐没了之后,她也不得不另寻出路。
婉嫔虽是不得宠,但跟在婉嫔身边想来也能在宫中安于一隅。
没想到如今柏贵人却就没了。
“前两日见到柏贵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玥琳只觉得眉心阵阵抽痛。
“柏贵人是受了惊吓,当夜就发了高烧。我过去看过她,太医过来给她开了两贴药;本来看见她这两日还无恙的,今晚回去就发起高热,等太医赶到时都没了气息。”陈云缨还是初次亲眼目睹死人,且又是她宫里的妃嫔,令她不由有些慌张的。
至于柏贵人受了什么惊吓,也就不言而喻。
前些时日慎常在受伤倒是全宫皆知,大家未曾见过慎常在受伤毁容后是如何模样,传说得多了都说慎常在如今的模样很是吓人,描述得也似真的一样。
未曾想柏贵人竟也因着此事吓得一病而亡,终究是令人唏嘘。
玥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她:“可禀报上去了?吉安堂的人就会过来。只是如今正在皇后丧期,恐怕吉安堂那边也抽调不出太多人过来。”
陈云缨沉默地点头。
妃嫔丧仪自有内务府和吉安堂处理身后事;像柏贵人这般不得宠的低位妃嫔,都只需向乾隆禀报一声,就停灵在吉安堂处理完了身后事。
玥琳留陈云缨在宫里说了一会话,陈云缨也看出玥琳应是待会还有要事,就自请告别。
玥琳吩咐晚青送陈云缨回去,才让晚彤带上刚才的匣子跟她去一趟养心殿。
从前她素来不会主动过去养心殿,也是为了避免和乾隆太多接触,到如今也确是万不得已。
能否保下永璜,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赌乾隆也许还存有一丝情谊。
如今还在皇后丧期,乾隆理应不会传妃嫔到养心殿侍寝,玥琳如今去养心殿倒不用担心会撞见其他妃嫔,免得彼此难堪。
夜色阴凉,只有巡逻和掌灯宫人还在夜间穿梭着,遥遥还能听见长春宫中传来的哭声。
一行人到了养心殿,玥琳才向吴书来道:“麻烦谙达代我向皇上传禀。”
“娘娘稍等片刻。”吴书来就应道,然后进了养心殿了。
也只过片刻就见吴书来从养心殿出来,引着玥琳进去,晚彤也连忙跟在玥琳身边。
乾隆就坐在御案后,看起来心情不佳的样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玥琳进到殿中就福身道,乾隆也在听到动静后抬眸:“娴贵妃来了?可有何事?”
玥琳轻声说道:“这是前些时日臣妾与舒妃妹妹整理的皇上的诗集。这是诗集的第一卷,还请皇上过目。”第一卷诗集就放在匣子里,玥琳取出来谨慎地放在乾隆御案上。
她能估量到乾隆的心思,才敢此时借着诗集的名头来养心殿。
乾隆是个诗狂,别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比不上他的诗令他着迷。
故而在玥琳提到诗集时,乾隆顿时就来了兴致,就伸手拿起诗集,目光却无意中扫过玥琳带在身上的芍药荷包。
这荷包看着有些熟悉,乾隆倒并不在意,只是随口说起:“这个荷包倒是别致。”
“皇上,这是婉言姐姐送给臣妾的。”玥琳斟酌了一下就说道,“臣妾总还记得,臣妾刚进王府的时候,皇后娘娘对臣妾照顾良多,婉言姐姐也常提点着臣妾。只是未曾想婉言姐姐去得早,臣妾想着如今,皇后娘娘和婉言姐姐已是相见。”
一边说着时,玥琳解开芍药荷包给乾隆看。
芍药有意,菡萏无心。
芍药荷包里正装着两颗莲心。
富察婉言在弥留之时,还记挂着永璜。
“永璜长大了,如今都娶了福晋;婉言有知,也会欢喜的。”乾隆看见芍药荷包,沉吟许久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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