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妃（四）

玥琳告诉高舒窈，她在入府后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好似已经历了漫长的一辈子，她亲眼目睹姐妹们的离去，永琏更是因为教养嬷嬷的疏忽和不尽心而导致夭折，皇后也因为永琏的离去坏了身子。她原以为只要永琏没有夭折，皇后也不会早亡，却没想到如今永琏还是夭折了。

        听了玥琳的讲述，高舒窈又惊又恐：“妹妹可千万别同旁人说起此事。妹妹既得上天降梦指示，可见妹妹是有福运之人；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妹妹若对我们泄露了天机，恐怕对妹妹寿数有碍的。”

        高舒窈自是不会想到重生这种事情，只以为玥琳是得到了上天指示。

        她更不敢想象，如果被乾隆知道了此事会如何。

        玥琳听着默默点着头：“姐姐放心。我从来没有与别人说起过。”

        若非迫不得已，她甚至不会告诉高舒窈，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高舒窈捻着绢帕轻轻拭去玥琳眼角的泪痕，还轻声地安慰她：“都没事的。素来都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我们所能阻拦的。”

        “姐姐，我是盼着你们都能长命百岁。”玥琳被高舒窈轻搂在怀里，低声道。

        “便是有朝一日我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如今我也不会太强求这些生死之事，若是我命中注定无儿无女，我也都是认了。”高舒窈温声细语地说。

        玥琳同高舒窈说了一会话，高舒窈就唤桃始打了一盆温水进来，给玥琳洗了一把脸，才让她简单地梳妆换了衣服出去。

        见到纯妃时，她的双眼红肿得像核桃一样，被嘉嫔扶着才没有晕倒。

        “贵妃姐姐，娴妃姐姐。”纯妃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低声唤道。

        “永璜和永璋可还好？”高舒窈迎上前问起。

        提到永璋，纯妃又红了眼眶：“吃了药这才退了热。大阿哥那边反反复复发着热，臣妾看着也是心疼。”她拭着泪，才同高舒窈她们一同去到前面。

        皇后面容憔悴地望着永琏的灵位，记得前些时日永琏还来长春宫请安，可只是一场风寒孩子怎么就没了。

        直到看见和敬公主，皇后才搂着女儿哭着。

        她生了三个孩子，大格格出生后刚满月就夭折了，如今永琏也夭折了，她只剩下和敬一个亲生的孩子了。

        和敬不像永琏那样从小就聪慧懂事，但却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带在身边看着的女儿。

        永琏被乾隆追封为皇太子，并下令建端慧皇太子园寝，皇后听着也只是神色木然。

        死后追封不过都是给后人看的，可她的孩子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怀里搂着和敬时，皇后才回了几分神思。

        永琏停灵的这些时日，皇后因悲伤过度昏厥了三次，和敬公主便陪在皇后身边。

        直到永琏的丧仪结束后，皇后却大有一蹶不振之态，妃嫔去长春宫请安见到皇后都是憔悴模样，后来就听说皇后病重并免了一众妃嫔的请安。

        太后在端慧太子薨逝后也病倒了，高舒窈、玥琳、纯妃和嘉嫔轮流到寿康宫侍疾。

        四人分担着宫务，在侍疾之余商议着宫中事务处理。

        玥琳不放心海贵人，每晚回到翊坤宫都要去东配殿看望过她，才稍稍放心。

        陈贵人的病情总算痊愈，也能到海贵人屋里陪她说说话，以解寂寥。

        到了除夕，宫中也少了几分往年的喜气，皇后尚且卧病不起，到除夕宫宴当晚皇后和太后都因病未能参加。

        玥琳自请在寿康宫伺候太后，也没有去乾清宫参加除夕宫宴。

        刚侍奉太后吃了药，玥琳想着陪太后说说话哄她开心。

        今日裕太妃同和亲王福晋进宫向太后请安，太后见了她们也散了几分郁气。

        待太后歇下后，荣秀姑姑刚送玥琳出了寿康宫，就见余白匆匆来报说海贵人腹痛不止，已经去太医院传了太医。

        玥琳忙回到翊坤宫，就看见太医出来禀报说海贵人恐怕是要生了，满宫连忙请了早已准备的接生姥姥过来，吩咐厨房烧好热水准备为海贵人接生。

        如今海贵人这胎还不足八月，就连太医都不敢说海贵人这胎能顺利生下。

        等到宫宴后乾隆才听到消息过来，院里灯火通明，玥琳揪着帕子心里也是没底。

        她记得前世永琪出生时并非正月，莫不是因为她先前试图逆转天意的行径，不但没能保下永琏，甚至要将永琪也害死了。

        “妹妹，乌兰图雅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母子平安的。”高舒窈走到玥琳身旁，拿着绢帕轻轻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安慰道。

        只是听见屋里海贵人痛苦的叫声，玥琳越发觉得心慌。

        乾隆在翊坤宫等了半晌，听见接生姥姥出来禀告说海贵人还没这么快生下来，如今才开了五指，兼且还是早产，只怕是有难产之相。

        因明日一早乾隆还要带着朝臣百官祈福祭祀，正要先回养心殿，听见接生姥姥的话就直接赐给贵妃便宜行事之责。

        如今太后和皇后都病重难行，贵妃是后宫位份最高的，理应坐镇于此。

        玥琳揪紧了手心，对于乾隆这句“便宜行事”只觉万分惊恐。

        他的意思便是，若海贵人和小阿哥只能保其一，便是要让贵妃下令以保小阿哥。

        虽说宫令素来以皇嗣为贵，但如今当真听到乾隆有此意，在一侧听着的妃嫔无不感到寒心的。

        海贵人便是不得宠，可如今她还在艰难生育，乾隆却就早有此意了。

        宫里的孩子长大本就不易，若没有生母呵护照顾更是艰难。

        待到恭送了乾隆，纯妃和嘉嫔才互相搀扶着过来，纯妃还微肿着双眼：“我宫里还有两支百年老参，是之前我生永璋时宫里赐下的。我让锦绣拿过来给乌兰图雅先备着，若她一会没有力气了，含着参片还能提气。”

        “妹妹有心了。”高舒窈让叶晴收下纯妃送来的人参，准备给海贵人用上，玥琳也先替海贵人谢过纯妃。

        天渐明了，海贵人仍是还没有生下来。

        一众妃嫔只能在外边候着，到辰时就听见外边说皇后娘娘身边的黎若姑姑来了。

        黎若姑姑带着两位嬷嬷进来，说皇后娘娘听说海贵人有难产之相，便一早传话让宫外的富察夫人带着这两位接生姥姥进宫；这两位接生姥姥还是当初皇后生和敬公主时，富察家为她备下的，在接生时会一些推拿的手法，也许能保海贵人顺利生产。

        “奴婢先回去向皇后娘娘禀报。娘娘还正在等着海贵人的好消息呢。”黎若姑姑向一众妃嫔行了礼，见两位接生姥姥进了屋里，才告退道。

        纯妃听着有些着急，向高舒窈请求：“贵妃姐姐，不如让臣妾进去看看海贵人吧！臣妾去同海贵人说说话；海贵人毕竟是初次生育，臣妾跟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安心些。”

        高舒窈心下焦急，听纯妃这样说就点点头应允了。

        如今她们在这里关心则乱，终归是不如纯妃有经验的。

        直到午后，才终于听到接生姥姥满面喜气地出来禀报，说海贵人顺利生下了小阿哥。

        玥琳跟在高舒窈身边进了屋里，从接生姥姥怀里接过被裹在襁褓里的小阿哥。

        因孩子不是足月出生，还是皱巴巴小小的一个孩子，哭起来很是孱弱。

        海贵人生下小阿哥后，已是累得睡过去，乳娘就将小阿哥抱下去喂奶。

        “可去给皇上报喜了？”高舒窈看见小阿哥已经睡下了，才向绿绮问起。

        玥琳也回头望去，绿绮说皇上听说海贵人生了小阿哥很是欢喜，已经下旨给小阿哥赐名永琪，并赏赐海贵人无数。

        “永琪？”高舒窈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才回头恍然地望了玥琳一眼，见玥琳笑意盈盈地接话道：“琪者，美玉也。海贵人和小阿哥都喜欢这个名字。”

        高舒窈也轻笑：“妹妹说的在理。”

        等到晚间乾隆才过来翊坤宫看望海贵人和刚出生的五阿哥，说五阿哥看着个头孱弱，好似不太健硕。

        “五阿哥才七个多月就出生了，难免比别的刚出生的孩子瘦弱一些。太医说五阿哥身子还算健康，等再长大些就好了。”高舒窈仍是轻笑着说道。

        乾隆想着倒也认同高舒窈这话，只是如今看见刚出生的五阿哥，又不禁想起他寄予厚望却少年夭折的端慧太子，心下不免多了几分唏嘘。

        便是五阿哥出生的这份喜欢也被冲淡了几分。

        玥琳记得清楚，前世在永琪出生后，乾隆就一时欢喜下旨晋了海贵人为嫔位，并在开春秀女大选时大封六宫。

        只是如今端慧太子薨逝，皇后和太后又相继病倒，就连五阿哥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更别说是海贵人的册封之事。

        海贵人醒来后见到五阿哥好好的，又听说皇上给五阿哥赐了名字，就很是心意满足，靠坐在软枕上看着摇篮里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不够的。

        “咱们永琪生的好看，以后长大也是个俊俏的孩子。”玥琳坐在摇篮旁拿着布老虎逗哄着，轻笑说道。

        如今永琪逐渐长开了，倒不似刚出生的时候那样皱巴巴的，端详着也是个白净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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