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富察（五）
雍正皇帝驾崩，举国大丧。
雍正皇帝于正大光明匾后秘密立储，诏书公布，皇四子宝亲王弘历于大行皇帝灵前继承大统。
圣旨传到宝亲王府，满院的女子到前院接旨，听闻皇上驾崩和王爷即位的消息，心中都是喜悦大于难过。
待到王爷登基，她们都将成为后妃，身份也不同往日。
只是表面上仍是作出悲伤之色，听闻皇上驾崩的消息就哀然哭泣。
弘历和福晋都在宫中哭丧，玥琳和高舒窈作为侧福晋，到传旨太监走后，便连忙让使女糊上白布，从主子到侍奉奴才都换上了丧服。
很快就又有人宣召，熹贵妃传她们进宫跪灵。
她们上了马车，马车上挂着白灯，朝皇宫而去。
玥琳和海格格、陈格格同乘一辆马车，两人的神色都是惴惴不安，似是对未来很是迷茫。
玥琳低着眼，直到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她才抬眸望了一眼蓝天云彩。
此次进宫，从此以后就要被困在这片四四方方的天地中，做着端端正正的娴妃。
玥琳抚了抚鬓角，才终于和其他人一同踏入宫中。
所见之处都是白茫茫的颜色，到了大行皇帝灵前就跪下叩拜哭灵。
前朝众臣在外边跪灵，后宫妃嫔、皇室宗亲跪在灵前。
先皇身上覆着陀罗经被，梓宫停灵在乾清宫中。
按照规矩满朝文武服丧二十七日，弘历在灵前即位。
在新皇即位后，因为还在先皇丧期，先皇的后妃还未搬宫，新皇的妻妾也还未有册封正位。
如今她们都还被安排住在一起，等到新皇册封后再行安排宫所。
幸而她们这些王府旧人还算和睦，也不会争在这朝夕闹出不快之事。
这几日在乾清宫跪灵都不轻松，到九月弘历正式在乾清宫登基，年号乾隆，始称乾隆元年。
宫里还是上下服丧，福晋作为新皇的准皇后，正式带领一众妃嫔去到景仁宫向太后请安。
乾隆已下令工部建造寿康宫作为太后颐养之处，以显对太后的孝心。
如今寿康宫尚未建造完工，太后还暂居于景仁宫。
跟着福晋进到寿康宫，便齐齐向太后请安。
玥琳和高舒窈都曾跟福晋进宫拜见当初还是熹贵妃的太后，只是余下一众格格，初次拜见太后不免多了几分惶恐。
先帝崩逝未久，太后从雍王府时陪伴先皇已有三十余年，国丧这些时日太后已是添了许多憔悴之色。
如今见到新皇的后宫，都是年轻得像花一样的女子，虽是因国丧期间不能妆容珠钗，也都是颜色好看的，太后才多了几分舒容。
新皇的后宫虽只有这七八人，但像金格格、陈格格她们都是入不得太后的眼。
被太后点中的也是福晋和玥琳、高舒窈两位侧福晋，还有三阿哥的生母苏格格。
玥琳却恍惚想起，若富察格格还在，她是大阿哥的生母，又是满洲女子，定然也会得太后喜欢的。
只是如今，故人早已不在。
算来新皇膝下不过四个子嗣，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和三公主；先皇亦是子嗣不丰，太后便嘱咐她们在国丧过后要好好伺候皇上，绵延子嗣。
玥琳想起乾隆的子嗣也不算少，可惜夭折的孩子也多，平安活到成年的阿哥公主不多。
宫里的孩子平安长大都艰难，稍有病痛很容易就夭折了。
一众女子应下，太后便让她们都散了。
“妹妹们都回去吧！”回到院里，福晋才吩咐她们都先回去歇息，明日还要随皇室宗亲送先皇的灵柩梓宫去停灵之处。
直到足了四十九日除丧，新皇册封后宫的圣旨才晓喻六宫。
福晋富察氏作为新皇的元配嫡妻，皇后册封盛礼亦是无上隆重。
再则是原王府侧福晋和格格的后宫位份，皇后与乾隆便是在商议此事。
其实此事也是有例可循，乾隆吩咐了皇后。
侧福晋高氏入潜邸侍奉已有十年之久，其父高斌治水有功，乾隆有意将高氏一族由内务府包衣抬旗入镶黄旗，然后给高氏贵妃的位份。
侧福晋那拉氏由先皇赐婚，出身满洲大族；只是那拉氏入府侍奉不过一年，资历尚浅，册封为妃即可，封号再拟。
皇后记下了乾隆的吩咐，定了两位侧福晋的位份。
“臣妾想着，苏格格乃三阿哥生母，也是在子嗣上有功。还有黄格格，她与婉言是同年进府的，也曾怀过子嗣。”皇后提起，乾隆想了想就都给了嫔位。
内务府拟定了封号，方才下了圣旨。
侧福晋高舒窈册封为贵妃，居永寿宫。
侧福晋那拉·玥琳册封为娴妃，居翊坤宫。
格格苏若沅册封为纯嫔，居景仁宫。
格格黄鸢册封为仪嫔，居永和宫。
格格金薇册封为贵人，居景仁宫侧殿。
格格珂里叶特·乌兰图雅册封为常在，居翊坤宫侧殿。
格格陈云缨册封为常在，居翊坤宫侧殿。
玥琳奉了香案，传旨太监才念了册封圣旨。
“朕惟教始宫闱。式重柔嘉之范。德昭珩佩。聿资翊赞之功。锡以纶言。光兹懿典。尔庶妃那拉氏、持躬淑慎。赋性安和。早着令仪。每恪恭而奉职。勤修内则。恒谦顺以居心。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娴妃。尔其祗膺巽命。荷庆泽于方来。懋赞坤仪。衍鸿休于有永。钦哉。（注释1）”
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册文，玥琳端端正正地接了圣旨。
待到来日正式行册封礼，才算是礼成。
玥琳垂下眼睑，叩谢万岁隆恩。
回到屋里，只等待到宫人来将她的箱笼搬到翊坤宫，余白她们便跪下向玥琳道喜：“奴婢恭祝主子封妃大喜。”
如今伺候在玥琳身边的还只有她们四人，待到移宫后，内务府会按照规矩拨来新的宫女太监。
玥琳赐了她们赏银，散给她们这份喜气。
一切都与前世之事一般无二，无论是她的册封或是其他妃嫔的位份。
就像富察格格仍是在乾隆登基前因病故去，就像如今乾隆仍是追封她为哲妃。
大阿哥生母，侍候皇上十余年的潜邸旧人，与皇上还有这段情分，追封为妃也在情理之中。
圣旨初下便已是传遍六宫，玥琳早已知晓这一切，待送走了传旨太监就在屋里安安静静看书。
外边的热闹都与她并无太大关系，她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
待晚些时辰，她再带上早已备下的贺礼去贺高贵妃。
坐在屋里沉下心翻看着书，一页又一页，直到余白进来禀报，海常在和陈常在求见。
从前海常在和陈常在就是玥琳院里的格格，日后更是要住在玥琳作为主位的翊坤宫。
玥琳记得，直到海常在生下永琪被册封为愉嫔，陈常在于乾隆十二年晋为婉嫔，两人才搬出翊坤宫各自做了一宫主位。
都是相伴几十年的老人，玥琳让余白请她们二人进来。
“臣妾拜见娴妃娘娘。”海常在和陈常在进来，便请问道。
青楸为她们上了茶，玥琳才含笑说起：“听闻两位常在册封之喜，本是正要让余白去看望，你们这就过来了。”
海常在听着就笑道：“臣妾得蒙圣恩，已是万幸之遇。”
“日后我们姊妹得居一宫，便待移宫后再邀两位常在一叙。”玥琳听着也是轻笑着说。
海常在和陈常在同玥琳说了半晌话，又用了两盏茶，才起身告辞。
玥琳让余白取来早已备下的贺礼，与两位常在，贺她们册封之喜。
如今王爷成了皇上，待到国丧过后要开始大选六宫；等到新人进宫前，她们的位份都会被提一提，总不好让潜邸旧人还被初进宫的新人压一头。
海常在和陈常在能熬出来，便是因为她们的资历。
“谢娘娘。”海常在和陈常在谢过玥琳，才带着赏赐回去。
玥琳继续坐在原处翻看着书，听见桃始回来传了各宫消息，还有皇上对各宫的赏赐。
皇上册封皇后所出的三公主为固伦和敬公主，又让内务府修缮了南三所作为阿哥所，让三位阿哥搬到南三所居住。
玥琳记得此事。乾隆下旨让阿哥们搬进南三所，次日她们去向皇后请安时，纯嫔便是泪眼婆娑地诉说三阿哥尚且年幼，如今就要离开亲娘身边去南三所由乳娘嬷嬷抚养；她生怕下边的人会对三阿哥不尽心，更怕万一三阿哥到了陌生的环境会害怕。
纯嫔不敢在皇后面前将这话直接说出来，却也是这个意思。
听着纯嫔这话，高舒窈都动容地为她说话：“三阿哥才四个月大，臣妾听闻孩子这个时候最是离不开人的。可否让纯嫔妹妹多留三阿哥在身边一些时日，待三阿哥再长大一些，再让纯嫔妹妹将三阿哥送去南三所。”
皇后也是做额娘的人，自是理解纯嫔的心情。只是素来是宫规大于天，又有皇令如山，便是她贵为皇后之尊也不敢违逆圣令。
若嫔妃身边养着阿哥公主，做母亲的必然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哪还有心思伺候皇上。
宫中的规矩必是以皇上为天，更是忌惮着嫔妃与皇子母子情深，往后再出个后宫干政之事。
从前还是让别的嫔妃做阿哥的养母，抚养皇子，待皇子稍长在搬去阿哥所；如今乾隆却是直接让三位阿哥都搬去阿哥所，纯嫔难免存了侥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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