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争吵
第32章争吵
陆苇回来的这个时间点很巧妙。此时已经是高一上学期的最后半个月，还有16天左右，就期考了。
之前住院时，陆苇不用交作业，老师讲课的内容都由裴珩录成视频。她不仅可以反复播放，遇到老师讲得快的点、难点，她还可以反复后退、暂停观看，停下来思考。
回来上课之后，陆苇才又回到了以前上课的那种紧张里。老师讲课太快，她上课记笔记都快记不过来了，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遇到不懂的，只能先做个记号，课后自己慢慢琢磨。
下课以后，还要按时完成作业。
时间就跟穷光蛋手里的钱似的，一下子就不够了。
正式回来上课的第一天，陆苇觉得自己才做完作业，还没有跟裴珩说上两句话，已经是下晚三的时间了。教室熄灯了，要回宿舍了。
“你啊，真是太拼了，注意点你的脑袋。”裴珩站起来，将书本从她手里抽走，“走，我送你回宿舍——拿一科回去复习就行了，你现在不能累。”
陆苇只能挑了本历史，背着帆布包一起往下走。
走着走着，裴珩又不满意了：“好好走路，你还打算再摔一次？”
啊？陆苇眨眨眼，想起来了。
开学的时候，裴珩可不就是在这个楼梯上，救了她的小命吗？
陆苇抿嘴笑了，收回打量的目光，专心走路。
裴珩又说：“不用这么小心，跟做贼似的，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不会有闲话的。”
看，又来了。
有时候真的很神奇，裴珩怎么都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陆苇刚才，确实是在打量路上的学生。
她怕自己跟裴珩一男一女走在校园里，会……太惹眼了。
以前在初中，学校严禁走男女生单独走在一起，全校唯一能上下课一起走的，是一对龙凤胎。但是在一高，不说到处，至少路上陆苇见了好几对走在一起嬉笑的男女生。
虽然听到裴珩说他们光明磊落，不用担心，她心里有点难过。但她跟裴珩不是特别的，这就很好。
这才是高中校园嘛！
理智打败了感情，陆苇的心收了回来，将感情放在心底，用学习压得严严实实。
还挺有效，从此以后，陆苇的心思就没从学习上离开过。
转眼之间半个月过去，期考结束了。
为了能赶在放假之前出成绩，最后一天只考了一科政治。考完之后，前两天的成绩就全都出来了，下午就放假，没有晚自习。
“怎么样？”
陆苇一从办公室出来，靠着墙壁的裴珩就直起了身体，“老吴有没有骂你？”
“吴老师哪有你说得这么凶嘛！”陆苇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我跟吴老师说了，我现在顾不好所有科目，所以只想抓文科。吴老师不仅没有怪我，还给了我假条呢！”
裴珩发觉不对：“5点就放寒假了，你要假条干什么？你要出校门？”
一高有东南北三个门，只有南边的正门管得最严，非外宿必须验证假条才能出去，所以被称为“校门”。
但也因此，正门外很萧条，除了早餐出摊，其他时间都没有人。中午时间，陆苇去那干什么？
喝西北风？
什么话呀！陆苇嗔了他一眼，说：“我是去看看站牌。吴老师说他不清楚大门的站牌变了没有，还到不到车站。我明天要拖着装书的大箱子，不想走错路，打算今天先去大门看看。”
她说什么？裴珩脚步一停，语气突然沉了下去：“你要……去那男人那？”
从前嫌弃女儿，养了又不想花一分钱，整天就知道冷暴力女儿、体罚女儿，现在女儿重伤住院都不接电话，甚至至今为止没有关心陆苇一句。这种男人，他实在说不出“回”那个字。
那不是陆苇的家！
“裴珩。”陆苇也停下脚步，回头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本就比裴珩矮很多，又站在低一阶的地方，几乎看不清裴珩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裴珩的不高兴。
“我……”陆苇试图解释，但裴珩根本不给她机会。
“我不同意！你不许回去！我现在就去跟老吴说，让他帮你申请在学校住……”
“喊什么喊什么？”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吴江涛的声音就打断了。
他显然是听到了整个过程，站在楼梯口叉着腰，没好气地说：“裴珩，你怎么就不能成熟一点？她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不回她父亲那，还能去哪？”
“可她的户口已经独立出来了！她的小镇同意她是个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了！”裴珩争辩，“她完全可以……”
“可以什么？”吴江涛更来气了，“可以在大过年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宿舍里过吗？不说别的，我就问你她吃什么？哪来的热水和电？你给她送还是给她发？”
“她——”裴珩差点吼道：她可以去我家过年！
可是第一个字说出来，他就傻了一下。
他不能这么说。
这个“不能”，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
他平时对陆苇的照顾能打着“同学互帮互助”的旗号，可是谁家同学照顾到自己家的？要是带陆苇去家里过年，裴珩可以保证父母能理解，但是裴家其他人呢？
裴家可不是个个都是霍女士。
那些好事之徒、闲碎嘴的，到时候随便对陆苇说点什么，陆苇能接受那些话吗？
被同学知道了，又会说什么？
他没有能力保证陆苇安安全全，不被任何流言蜚语伤害。
就算他有能力，他又凭什么资格？他能以什么身份带陆苇回家过年？
他是陆苇什么人？
同学？
顶多算关系不错的朋友。
而且终他一生，都只能是陆苇的朋友而已。
朋友是不可能带陆苇回家过年的。
他觉得那个男人所在之处不是陆苇的家，但是能给陆苇“家”的人，也不会是他。
种种认知像是一个大石锤，砸在裴珩心头，他整个人都懵了。
陆苇也拉住了他。
“裴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生气了嘛。其实，吴老师说得有道理啊。”
楼梯是意外频发的地方，裴珩就是再生气，也只忍着，不敢落一星火气在陆苇身上。
他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安全想过！”
她才出院多久？不要命了？珍惜一点自己好不好！
“我都知道的嘛。自己的命，我自己也很珍惜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这么多年，我不是还好好的吗？”陆苇说着，又拉拉他的袖口，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裴珩……”
裴珩别过头：“哼！”
吴江涛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裴珩！”
“老师，您别生气，我会好好跟他说的。”陆苇赶紧拉着裴珩走了，“老师再见！”
话是放出去了，可是陆苇没哄好裴珩。
裴珩臭着脸回到了教室，一整个上午都不跟她说话。
把全班都稀奇了。
自从陆苇出事，裴珩对陆苇的纵容、照顾有目共睹，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只是去一趟办公室而已，怎么就吵架了？还吵得这么凶？
陆苇会跟人吵架，已经很稀奇了，裴珩居然没有理她的软语求和，更是稀奇。
最稀奇的是，尽管被围观了一上午，裴珩还没有和好的趋势。
陆苇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珩这么生气，那……那她真的不要回去吗？可是……在学校……不说学校同不同意，就像吴老师说的那样，她吃什么？大冬天的，哪来的热水？
没想到，中午放学，裴珩突然冒出一句：“走吧！”
陆苇眨巴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露出个甜甜的笑：“嗯！”
裴珩还是一句话不说，但陪着她去了大门外的公交车站。。
确认了公交确实是去车站之后，裴珩又把她带到了校门口的atm机。
“检查一下你的卡。”
？陆苇不明白，照着做了，差点原地跳起来：“我我我……”
个、十、百、万……11万多？！
她卡里哪来这么多钱？
“潘家给你的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放心，这点钱不会让潘家怎么样的。”裴珩淡淡地说。
也就是掏上半个家底吧。
不过这话不能跟她说。
裴珩继续道：“你别嫌我市侩，这世界就是有钱万事行。你在那个家，财不能外露，不能告诉任何人，财帛动人心。但是要你以后做事有点底气，明白吗？被欺负了，你不是无处可去。这点钱不算什么，却能帮你抛下所有回到市里，随便找个酒店住到开学。整个假期，你的手机必须保证通畅，联系不到你我就找过去。每天早中晚，各给我报一次平安。”
“受到任何伤害，记得报警，记得告诉我。一切有我，不管什么事，我来安排。”
“总而言之，钱、学习、血缘……一切加起来，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明白吗？”
他靠在atm机的墙壁上，眉头还是皱的，唯有双眼紧紧盯着她，里边蕴着她不懂的神色。
“所有的一切，你最重要，明白吗？”
陆苇的心跳突然加快，懵懵地点了头。
“那就行了，把卡收好，走，回去吃饭了。”裴珩开启叮嘱模式，“下午成绩出来了，我再让老吴给你个东西，双保险。明天也别坐什么公车，等我去宿舍给你拎箱子，送你去车站。”
“哦哦……”陆苇不住地应着，紧跟几步，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口。
“嗯？”裴珩回身，挑了一下眉。
“裴珩，你、你对我这么好，万一……万一……”陆苇嗫嚅地说着。
脸忽然红了，眼睛里分明在酝酿着毕生未有的勇气。
裴珩的心跳突然加快，嗓子发哑。
她在鼓起什么勇气？
她说什么“万一”？
万一……她喜……
“万一我养成了习惯，你又不在身边了，我该怎么办啊？”
原来是这个万一。
裴珩说不出地失落，心跳砰的一下砸回了底部。
又忍不住好笑自己。
你期待什么？喜欢？这个词你有脸放在陆苇身上吗？
“想什么呢？就算不在一个班，我也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裴珩抬手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戴好，“走了。”
“噢。”
陆苇人生第一次试探，成功地得到了答案。
好像应该开心，但又觉得，不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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