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第四章
竹子在夜色里像被墨水浸了一样,绿的发黑。月光从头顶照下来,竹杆上零零星星地折射出黑黝黝的光。有微弱的亮光从竹林前透了过来,想着从这里出去了可能就是青云峰的路了,陆珠一只手攥着从前面灯座上扣下的萤石,一只手撑着竹子,慢慢往前走。
忽然手臂上传来湿滑冰凉的触感,像是蛇滑腻的皮肤一样,陆珠楞了一下连忙疯狂甩开了手。一下还不够她又用力了甩了几下甚至还急的跳了起来,直到感觉手臂上什么都没有了陆珠才冷静下来,凑到脸前一看才发觉方才应当是无意间碰到了沾了露水的竹叶。可是自己慌乱之中把手里的萤石甩了出去,眼下已经是两眼摸黑了。
陆珠弯下腰在地上四处找着刚才甩出去的萤石,正好看见了不远处躺在地上发光的两块石头。陆珠摸索着勉强走近那里捡起了萤石,还未完全直起身来,一道白光闪过,带着寒气的剑直指她的眉间,剑尖的一滴血落在她迈出的左脚上,炸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陆珠身子跌坐在地上,呼吸都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浓郁了起来,陆珠把身体向后微微倾了点。而那柄剑还停在之前的位置一直没有动,像是根本不怕她跑了一样。她缓缓抬起头来,白底蓝纹的道服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等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正是下午在文澜阁碰到的,那个罗碧口中神剑派的煞神——薛祺。
薛祺似乎也认出了她,手腕一抬收了剑,一言不发的背过了身。陆珠欲哭无泪,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的好时候,这是什么奇妙历险记碰上煞神出征。她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盘算着用哪种方法更有跑掉的可能。可仔细想来自己似乎没有在哪里得罪过他,陆珠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对方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
“安静。”
低沉的声音刚在耳边落下,周围的竹枝却好像抽了风一样疯狂甩动起来,薛祺侧了身子,两人站的近了些,慌乱中一根不长眼的枝条打在了她受伤的肩膀上。薛祺回头正巧看见陆珠疼的龇牙咧嘴,他瞥了一眼就移开了。陆珠却仿佛从那转瞬即逝的一眼里看出了无限嫌弃,心里腹诽道;是,被打的不是你,你又不会觉得疼,等打到你身上指不定脸皱的比我还难看呢。
薛祺盯着四周胡乱飞舞的竹枝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纵身一跃到半空中,手中的剑直指正前方。陆珠只看到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冲入漆黑的夜幕里,随即啪的一声巨响,一具尸体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面前,尸体脸上惊恐的表情同陆珠被吓得瞪圆的眼睛相得益彰。
她想起来薛祺是谁了,小说最后一部分写到世间动荡不安,有一神剑派弟子搅乱天下屠害生灵。乔弥月和天华老祖不得不重新出世铲平祸乱,就在二人不敌他手将要失败的时候,这魔头却自掏心肝了结了自己,此后乔弥月和天华老祖继续云游山野过着隐匿于世的自由生活。而那个自掏心肝了结自己的魔头,就是面前这个穿着蓝白道服的少年,怪不得她觉得他的名字这么熟悉,这是书里最大的副本boss啊。
他在书中以一种惊骇的方式匆匆登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以惨烈的方式潦草收场。算是为了推动剧情,可书中最后也没交待他为什么明明即将胜利,却用那样诡异的方式了结自己。要不是他自己把自己搞死了,估计这就要成为一本男女主双双惨死反派手下的奇文了。
从尸体上流出的鲜血在脚边越聚越多,陆珠忙往后退了几步。她惊魂未定的看向薛祺,距离不算近,朦胧的视线里少年站的略显松散,看起来气定神闲。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陆珠不仅见识了违反牛顿定律的自然景观、超出自然范畴的生物存在、甚至还亲临了犯罪现场,以及近距离接触了杀人凶手兼本书的最大boss。
在这个没有警察蜀黍的时空里,如果眼前这人真想把她杀人灭口凭他的本事岂不是毫无顾虑。陆珠真是要欲哭无泪了,她顿了顿开口道:“薛师弟,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祺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出现在本不应该出现的场合,什么时间不好偏偏是在这个的时候。时间地点没有一个合适,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可如果是一直跟着他,怎么这个时候不下手倒又叫他早些回去。况且一想到她方才被竹条打到后龇牙咧嘴的模样,薛祺又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杀手。
“这位师姐,这里是天陵峰,我本来就在这里。”
“天天陵峰?”陆珠差点惊掉了下巴,怪不得她觉得这里没有一处眼熟的地方。
但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迷路了,堂堂青云峰亲传弟子居然找不到回青云峰的路岂不是引人怀疑。
“哦,今日出了文澜阁有些烦闷,便想四处走走。竟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走到了天陵峰,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珠说完故作镇定的走了,却是没再敢看薛祺一眼。直到她走出竹林才回头看了看,发现对方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沿着吊桥回了无量峰,在路上随便抓了一个掌灯弟子搪塞了个理由问了路这才重新回到青云峰。
等陆珠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回想竹林里的事情时,才发觉薛祺当时称呼她的是“这位师姐”自己却叫的人家“薛师弟”,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陆珠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知道原身有没有得罪过这位煞神,认怂了也不会少块肉。他在竹林里也没对自己痛下杀手想必现在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再事后杀人灭口。
先下最严重的还是快点恢复原身的武力值,否则接下来的试炼台比试才真的会要人命。陆珠拿出罗碧给的回思丹服下,一阵困意卷来,回忆像电影倒带一样一幕幕出现在她脑海中,陆珠想着自己的名字渐渐睡了过去。
等陆珠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在一处气派的院落里,庭院中间摆放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香炉,香炉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陆珠凑近看了看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好像有什么人病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周围安静的让人恐惧,她四处走了走,没遇到一个人。忽然陆珠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墙外传来,她穿过垂花拱门迈入了另一个园子,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像是没看到她一样急急地走了过来,陆珠忙往后退去,对方却直接穿过她的胳膊径直走进了屋里,陆珠这才明白别人是看不到自己的。
原来是沉浸式话剧表演啊,她赶紧跟了上去。厚重的门帘撩开,一股草药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血腥味扑面而来,陆珠被熏得连连后退。她缓了缓屏住呼吸重新走了进去,里屋的床榻旁坐着一个身姿妙曼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衣裙,脸上未施粉黛也是个绝色佳人。陆珠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原身的母亲。原身的长相大部分随了她,所以她看着才会这么熟悉。陆珠又看向床榻,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男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病容。陆母接过药碗,亲自给床榻上的人喂药,陆珠心想这应该就是陆父,不过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像是随时要驾鹤西归一样。陆父勉强挣扎着喝了几口,又重重的咳了起来,有几声咳得撕心裂肺,陆珠听着也心颤。
陆母把药碗递给旁边的丫鬟,又接过细绢仔仔细细替他擦干净嘴角。陆珠听见病榻上的陆父对着陆母了耳语几句,陆母便吩咐旁边等候着的丫鬟道:“去把小姐带来。”
陆珠看着小丫鬟出去也忙跟了上去,绕过几座院子,终于来到了小陆珠的住处。小院布置的很雅致,陆珠看到了院里的桂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青云峰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桂树了。
小陆珠正在院子里看鸟,两只青绿小鸟叽叽喳喳为了一颗果子争相展示自己。小姑娘被逗得笑出了声,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小丫鬟说完来意就在院子门口等着了,在小陆珠身边伺候的嬷嬷拿了一件新的披风出来替她围上又给她把披风的帽子戴好,便让门口的丫鬟领着她去了。
一路上陆珠仔细打量着小女孩,她发现小姑娘简直是一比一放大,和小时候的唯一差别就是小陆珠明显要更喜欢笑一些。她听见小陆珠问道:”父亲今日好些了吗?”
小丫鬟低下头同她说:“老爷今日还是咳得厉害,药也没喝几口。”
小陆珠的眼神黯淡了些,神情也变得悲伤了起来,小丫鬟见状忙宽慰道:“小姐别难过,老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前几日夫人派人请的神剑派仙人今日已经下到我们南阳来了,夫人一早就让流鱼姐姐去渡口迎接,想必马上就到我们府上了。有了仙人,老爷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陆珠点点头,对小丫鬟微微一笑,只是紧抿的嘴唇却还是透露出她的担忧。陆珠跟在她们身后,心里也不由开始难过起来,她知道陆父应当是活不成了,原文里曾经提到过陆珠早年丧父闵德真人于她而言一直是亦父亦师的。
进了屋子以后陆母正和闵德真人坐在桌旁交谈,陆母的眉头像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一般,眼里哀伤好像随时都能滴出来。见她们进来闵德真人就盯了过来,陆珠怕他看出来,悄悄站的离他远了些。
陆母见状忙问道:“真人,此乃小女,可是有何不妥?”闵德道:“没什么,只是方才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多看了看。”他招了招手把小陆珠唤到身前,摸了摸她的头顶,惊讶片刻后笑了起来。
陆母看他笑了疑惑道;“小女”
“小姐命府灵气充盈,灵脉状若游龙,是个百年不可一遇的天才。”
陆母看了看小陆珠把她拉到身边来,爱怜的给她捋了捋鬓边杂乱的发丝,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起身忽的拉着她在闵德真人面前跪了下去。
“真人,既然她有这个仙缘您就收下她吧。”
“夫君还在呢,他们就一个个露出来了獠牙嘴脸,夫君一旦离世,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斗得过这一个家里的狼豺虎豹。”
“您当我是请求也罢,威胁也罢。看在十几年前陆家为神剑山损失的几百条货船上,您救救她,收下她吧。”
闵德真人搀扶着陆母的手无奈道:“陆夫人,有话好好说,您不必求我我也正有此意。我神剑派爱惜人才,有修仙资质的人本就百里挑一,更何况是小姐这样的天资。”
闵德真人把陆母和小陆珠搀扶起来,对陆母道:“你且不必担心,陆家的善缘会报在你们身上的,我在一日就会护她一日。”
小陆珠只是一言不发,泪汪汪的看着母亲。
陆珠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小孩子什么也明白,她只是不说罢了,可怜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经历生离死别,还要背井离乡。
陆珠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小陆珠的脑袋,却不想眼前的场景就像水中倒影一样,波纹泛起,她一晃就被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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