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假恩爱·真心动
听到贝亚奇的小声提醒后，卡洛瑟才抬头看向前方的廊亭。那地方已比他来时热闹许多，光是看着来回走动的身影，也能想象待会儿的场面有多热闹。
他要的就是热闹，然后在热闹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夫人来了。”
贝亚奇说了第二遍，卡洛瑟当然听到了。
他的妻子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有的是能耐应对，而今天的任务并不需要将她卷入。
继续走近才真正看清楚此刻的情形，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都在注视着那抹靓丽的身影，不止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美总是足够张扬。
但卡洛瑟并不满意她今天的装扮，怎么那么多套衣裙，她偏偏挑了最夸张的设计。头上花里胡哨的发饰真的有必要戴那么多吗，还嫌自己不够亮眼？好好的裙子为什么要扯到肩膀以下，这天气还不至于热成这样吧？还有脸上的妆容，就算是撑场面，美就够了，还要扮上冷艳做什么？
现在她正挽着威铎·哈伦蒙的手臂，慢慢踱步于廊道正中央的地毯上，每一步走出的优雅都是如此夸张，难道她不知道周围的男人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她吗。
卡洛瑟想到这里，忽得意识到自己的重点已完全跑偏，他才不要关心她究竟又想折腾什么，总之今天还有威铎在场，哪怕真有什么事，也不用他过于操心，自有人抢着帮她。
说不定，他的妻子也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展现自己的魅力，毕竟夜翡城堡里的枯燥生活困了她太久，难得有了机会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贵族社交圈，听起来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场合，卡洛瑟身为一个常年身居边境的“老古董”显然还不太适应，但他至少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应对当下的赛马会，绰绰有余。
只因在场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她的妻子所吸引，以致于竟还无人察觉他的现身。
有位面生的贵族小姐迎上前，主动与他的妻子攀谈，卡洛瑟站在人群外的不远处，将一切看得清楚。
然而，那位贵族小姐却并非要向薇诺娜打招呼，而是看向威铎。
“哈伦蒙子爵，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甜美的声音很是悦耳，但落到卡洛瑟耳中都是大同小异。
“啊，嘉芮思小姐，您真的也来参加了呢。”
威铎客气的口吻听起来也别扭得很，不过许多年轻的贵族小姐很吃这一套。
萝希尔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表面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
嘉芮思·凯辛帕可不是外表看起来得那样乖巧友善，这一点萝希尔深有体会。在凯辛帕伯爵府担任家庭教师时，她已讨教过这位千金小姐的娇纵脾气，虽然萝希尔那时候为了丰厚的薪酬忍受了这一点，但是她还是没有逃过之后的悲惨遭遇。
那也是萝希尔至今为止，一次也不愿意再回想起的遭遇，那绝对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也是离可怕的未知距离最近的一次。
她偷偷紧了手掌，忍住随时可能的颤抖。
“啊，那这位一定就是您鼎鼎有名的薇诺娜妹妹，也是尊贵的塞缇尔侯爵大人……”嘉芮思直到此时才真正看向萝希尔，“的夫人……”
嘉芮思怔怔地盯着萝希尔的脸，那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中流露着一丝微妙的神采，仿佛是在笑与不笑之间的第三种表情。
萝希尔亦不敢轻易回避她的眼神，好像之前的慌张在二人对视之时已烟消云散，她从容淡定地接下嘉嘉芮思的目不转睛，用嘴角的一抹淡淡微笑回应着。
她今天特意化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妆容，放弃了所谓的清雅自然，而选择了浓妆烈焰般的冷艳，她需要这样的极大反差来掩盖点过去的痕迹，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脸，也能很好地伪装成另一个人。
头顶斜戴的网纱帽也很好地装饰了萝希尔的眉眼，隐在其下的碧蓝色眼睛也不至于那么明显，她当然是有备而来，难道真等着威铎并不可靠的救场吗。
萝希尔微微扬起下颚，无不流露着一丝高傲与冷漠，只要气场不输，她就站得稳脚跟。
“当然，我就是薇诺娜。”萝希尔的声音也可以用了更娇气的声线，她本来就有不俗的嗓音，只需转换成更“城里”的口音，就能完美伪装。
“您真是十分美丽动人呢。”
嘉芮思虽这样夸着，可目光始终大胆地在萝希尔脸上扫来扫去，一旁的威铎抚住萝希尔挽于他臂上的手，热情接了腔。
“薇诺娜，嘉芮思小姐可是一直很向往与你见面呢，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嘉芮思小姐，入席的时间快要到了，大家可都等着呢。”
听了这话，嘉芮思竟显得慌张起来，尤其是看向威铎的表情，让人不禁联想颇丰。
萝希尔暗暗有所了解，心中亦有了底气。
“是啊，可不能让客人们久等。”萝希尔根本已没必要看向嘉芮思，她面带微笑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贵族们，默默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
她绝不能露怯，否则也太没面子了。
“请大家先入座吧，我想卡洛瑟很快也该到了。”
所有人都面露古怪神色，恐怕是因为萝希尔脱口就喊出了过分亲近的称呼，但她全然不在意，人前人后的，她也没少惹过卡洛瑟，何必在意多一次。
萝希尔已推开威铎的手，与那家伙靠得太近，让人浑身不适，现在她已顾不上旁人的注视，要继续往前走。
但萝希尔并没有如愿走出一步路，因为忽然有道力量从身后来袭，一下子就紧紧环扣住她的腰。她还来不及思考旁人眼中是何时露出的惊诧，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
“让诸位久等了。”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在萝希尔的耳侧发出来的，“我的妻子说的没错，现在请大家入座吧。”
萝希尔好不习惯被人这样搂着，而且还是为了逢场作戏，刚才光是配合威铎就够累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再来一遍。本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快转移得差不多了，现在倒好，全都无一例外地又通通看回来。
卡洛瑟果然是自带冷气的男人，就算他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只要一出现在人群里，就像是寒流过境，所有人都变得拘谨起来，就连投来的目光都是战战兢兢。
好吧，搞得好像只有她不怕似的，萝希尔忍不住叹气，反正不用与卡洛瑟对视，就让他去“祸害”别人吧。
“发什么愣。”
卡洛瑟微微侧身，好似将她整个人都裹入怀里，萝希尔猛得提神，不自在地推开他的身体。
可是，都是无效的，她怎么可能推得开。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萝希尔被卡洛瑟一路半搂着走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所有看过来的目光里也不知是惊讶多还是惊吓多。
“你离我太近了。”萝希尔低语，“有必要这样吗？”
“假装恩爱的场合有很多，你比我清楚才是。”
这算什么话，萝希尔怀疑他是故意“报复”，他当初可没说愿意配合，还不是徒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卡洛瑟微微低头，看着被迫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心底的一丝烦躁又莫名其妙冒了出来。
她今天真的太像一只花蝴蝶了，那红得艳丽的嘴唇太过显眼，哪怕她不开口也没法忽略，而她此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微露的肩颈已经被他一览无余，就算她时刻保持端庄优雅，也难免会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着看。刚才的确有人那样看过来吧，卡洛瑟明明说过，别让旁人有任何接近她或想接近她的机会，真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装傻。
“装一下也可以。”她一抬脸，清澈碧蓝的眼睛便接住他的目光，卡洛瑟的心微微一颤，竟有一秒的深陷，“只要你事后别抱怨。”
她主动拉开他环着腰的手，又将其轻轻握住，瞬间的掌心相贴顿时击散了他刚才的所有烦躁。卡洛瑟条件反射般得紧紧回握，拉着她走完剩下的路。
廊亭上，所有的来客都各自入座，卡洛瑟身为主人坐在最中间的主位，而他也当之无愧是全场最瞩目的人。萝希尔不得不承认，卡洛瑟的气场确实太强大了，就算没人知晓他的身份，也必然能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了解他并非常人。
与卡洛瑟这只大狮子相比，萝希尔显然是只强撑场面的兔子，现在她这只兔子唯一的希望是自己能被最大程度的忽略，她什么都不想理会，安安稳稳做个美丽花瓶就行。
不过，萝希尔也并非全无准备，来之前她已吩咐妮诺把带来的刺槿花茶用于招待宾客之用，而且要尽可能让每位客人都喝上。
机会难得，她得先试试自己的刺槿花茶能否抓住贵族们刁钻的口味，如果真如雷克达先生评价的那样，那她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推销方式。
就在卡洛瑟冠冕堂皇地说着萝希尔没兴趣的话题时，泡好的花茶已经一一倒入宾客们的茶杯里。这些都是萝希尔的小女仆妮诺的功劳。
妮诺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并不情愿，但至少每件任务都能认真完成，加上今天还有安琼帮手，这项任务并没有太大难度。
最先察觉到茶水独特之处的是位烫着夸张卷发的中年贵妇，她只是朝着茶杯里的水看了一眼，就发现有些东西不对劲。而当她喝下第一口之后，立即挑高眉毛发出了一声赞叹。
尽管那是很小声的赞叹，还是被身边的人听到了。
“汤蒂森太太，您怎么了？”
原来这位贵妇就是赫赫有名的调香师温达·汤蒂森太太，她的丈夫是位知识渊博的男爵，也是宫廷中有名的教师。
“这杯茶的口味真是不错，比那些浓香刺槿好喝太多了。”
汤蒂森太太总是直言直语，向来不遮掩自己的喜恶，她显然对刺槿花茶评价不低，这也引得旁人纷纷好奇。
更多人喝下刺槿花茶，他们的反应倒是与汤蒂森太太惊人得一致。
“确实很不错呢。”
“香味与众不同，浓淡相宜。”
不小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卡洛瑟的关注，汤蒂森太太就坐在不远处的偏台，那里的状况他很容易就能发现，可他还没来得及关心面前的茶水，也根本不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
“侯爵大人，这是您准备的花茶吗？”汤蒂森主动问道。
卡洛瑟一点儿也不清楚茶水的事，那都是贝亚奇去安排的，或许是侯爵府的特别准备，他压根没关心这些细节。
但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人先一步接下这个问题，而且是用十分动听的声音。
“这位太太，花茶是由我准备的。”萝希尔当着众人的面大方回答道，“我想偶然换些口味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哦，那可真是美妙的想法。”汤蒂森太太抬起双臂用兴奋地语气说，“近来我喝过太多刺槿花茶了，今天的口味是最独特的，能否告诉我这是哪一间店铺出售的？”
汤蒂森太太还真是位心急的贵妇，不过她看起来是真心喜爱喝茶，只是说话的工夫，她又品尝了一杯。
萝希尔没想过这么快就得到反馈，她当然也尝过自己的手工茶，好喝确实没问题，但独特她却不了解。她没有喝过除此以外的刺槿花茶——雷克达先生的茶绝对比这些更好喝，但是他并未公开出售过，况且她“师从”雷克达先生，算不上“以外”——所以萝希尔也无法进行比较，更不清楚贵族们常喝的口味。
“这款茶是我与我的商人朋友手工自制，目前并没有任何出售，但或许以后会有吧。”
萝希尔可不觉得这种事会自降身份，城里的贵族们也不单单享受富足生活，偶然也会有凭借兴趣开发各自的副业，不在乎赚钱与否，完全是图个乐子。但萝希尔可是非常想推销自己的花茶呀，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
“哎呀，这么说，是侯爵夫人亲手制作的？”
这下不光是汤蒂森太太惊讶万分，身边的一干人都忍不住投来惊异的目光。
萝希尔依旧面带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哇哦，真是太棒了，如果可以的话，晚些时候可否向夫人请教一下这方面的技艺吗？”
萝希尔倒是受宠若惊了，听说这位汤蒂森太太是出了名的毒舌，她也不懂自己是何德何能，一上来就得了她的夸赞。不过汤蒂森太太的热情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萝希尔也没必要假装清高。
“当然可以，那真是我的荣幸。”
汤蒂森太太乐得笑开了花，这才是更叫让人难以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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