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温理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有学数学会做什么。
冗杂的公式定理在一成不变的数学宇宙中又有奇妙的规律，甚至可以用井然有序来形容。
交给台下咬着笔盖，抓耳挠腮，下笔踌躇或者东张西望的大一学生来说，数学是一项具有难度的科目。
是的，他们认为数学是一项科目，一年之前的他们会将数学与语文英语和其他科目视作平等，现在数学的地位凌驾于其他之上，这可能是以后吃饭甚至生存的手段。
温理则认为数学是一颗慢慢成长的大树，是人类发现了种子，一点一点浇灌施肥，修剪枝叶。
有人说没有这一颗大树我们依旧死不了，为什么要用如此长的时间折腾一颗生长及其缓慢的树。
可能是因为一点点的热爱和期待，可能期待它生长后的样子，无数人为它前赴后继，同时它也给无数人带来了一框框的果实。
s大是一座很好的高等学府，不仅体现在教学手段上，还有学校的人文关怀。
每个教学楼与教学楼之间都种了一排树，温理似是百无聊赖的透过窗户看下面随风飘扬的细条。
下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快被纸张翻转的沙沙声掩盖，几个人神色慌张的抬头看温理的反应，她没有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似乎看的出神，不禁松了一口气，又低头演算不定积分的求解。
温理的思绪飞出这件教室，拉到很远的地方。
初次接触数学是认识简单的数字，软萌可爱的温小理识别1，2，3，4……那时候的温小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类称之为数字的具体作用，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墙上贴的十以内的数字。
后来上了小学，在口算心算方面展现了天赋，当然只是简单超出三年级小学生的天赋。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温小理身上的粉色公主裙都被淋湿了，她一点都不心疼，神采奕奕的看着陈婉婷，手里举着一张海报，兴致勃勃的说：“妈妈，我想参加。”
陈婉婷放下手中的菜刀，接过海报。
星阳奥数，拥有超强师资力量，让你成长更快。
陈婉婷慈爱的摸摸温小理的头，带着她去那个辅导班看一眼，确定不是骗子后就给她报了名。
温理的童年就是在学习与快乐中度过的，周末的补习班和两个小姐妹，温小理一视同仁。
六年级的时候，温小理去参加s市的奥数竞赛，面对某些超纲知识，在紧张的赛场上她有些无措，其他题都是满分，80分。
在都是天才的奥数班，八十并不算什么。
也是从那次以后，温小理的目光更坚韧，回到家也不玩，只是闷着头做题，小学学完学初中，初中学完学高中。
一刹那间，她坐在s大的教室里，身后墙上的钟表机械地响，底下是奋笔疾书的青涩学生，一如当初的她。
指针指到九点半，是十几年前她在赛场上茫然的时间。空间在拉扯，那些跳动的符号，公式，定义将她的目光指引到桌子上的《数学分析》，温理又一次翻开这本黑色封皮的书。
目录页第一章，实数集与函数
第二章，数列极限
第三章，函数极限
……
确界原理，极限概念，柯西……熟悉的名词自然而然的在脑中浮现，她的眼里出现了波动，指尖抚过粗糙的纸张，她知晓这些是最宝贵的东西。
打造一个完整有序的数学王国，是每一个热爱数学的人毕生的梦想，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梦想永远实现不了，因为数学无界，他的极限是无穷大，在充满光亮的地方无限延展，总有一群心怀热爱的人为它趋之若鹜，热血成痴。
lim，温理在心中默念这个表示极限的符号，1786年由瑞士数学家鲁易理(lhuillier)首次引入，经132年之久，英国数学家哈代(haddy)完善极限符号后才成为今天通用的符号。
无限接近又不可能到达，没有人能说出数轴上的这个点，温理破天荒感受到了数学家的狡猾智慧。
整点钟声将她的思绪彻底拉回，“时间到了，收卷吧。”
她站在台上，神情淡淡的看着台下的兵荒马乱。
窃窃私语，椅子响动，喧闹占据了这件宽阔的屋子，温理敲敲黑板让他们安静下来，底下也意识到还没下课，顿时息了声。
“老规矩，我会把答案发给课代表，下节课讲这次的测试之外处理一下本章的习题，作业是梳理本章内容。”
说完停顿了一下，“好了，我们一起等下课吧。”
她虽然面上比较冷，大家都知道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亲学生的老师，所以有活泼的学生开口喊“老师”
温理抬头找到声音的主人，示意他说，他大胆的说：“老师，菜菜，捞捞。”
此话一出，班里又沸腾了。
“是啊，老师，捞一下吧，求求了。”
“老师，题真的很难。”
温理让他坐下，不禁笑了，随即又恢复高冷，清亮的声线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第一，很多都是书上的原题。”
她边说边观察下面学生的表情，错愕，后悔，庆幸。
“第二，题不难，明天讲过就知道了。”
“第三，我会尽最大努力捞的。”
“第四，如果你们不及格的人比较多，还会有一场补考，内容难度和这次的差不多。”
有人拍拍小心脏，眼睛里都是好险好险。
话锋一转，“我在祈祷你们最好都能及格，我并不想再出一套题并且再改几十份卷子。”
不少人乐了，铃声响起，温理说下课，学生纷纷向外走，嘴里还嘟囔着这次测试的内容。
最后温理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卷子，低低叹一口气，眉眼尽显无奈。
这间教室下节课还有班级用，温理快速收拾好出门，大步流星朝会议室迈去，公布了优秀教师的名单，温理成功入选，表达感谢，承诺好好努力，后面又说一些课程安排，温理每周又加了一节课。
万千瞩目下，系主任慢吞吞的说了散会。
出了会议室温理想起还在她小窝的两个人，发了消息过去问中午吃啥，一致说都行。
温理怒气腾腾的敲下不准说都行，随便等表达广义范围的词语。
商量一番决定在家里吃火锅。
这个点菜市场也没菜了，寻思着，温理催她们下楼，一起去超市看看，实在不行吃点别的，就是去餐厅吃也无所谓。
两位姑娘一路挑挑拣拣，硬是放弃了这个计划，最后还是去一个店吃一个大份的麻辣小龙虾，温理请客。
热气在表面升腾，一片红油中心几片绿叶在表面点缀。
“下午还有课吗理理？”
温理双手掐着一只小龙虾，三下五除二剥下外壳。
“还有一节，下午四点的课。”
慕怡和周蔚同时道：“能去你学校看看吗？”
温理点了点头，嘴里感受着虾肉的鲜嫩多汁，要的是微辣，辣度刚刚好，不会辣的满头大汗也不至于毫无知觉。
吃饱后已经两点多了，三人手挽着手齐齐向学校走去。
在大学里碰见情侣的机会是非常多的，周蔚感慨道：“为什么我大学的时候没有谈一场恋爱呢？”
慕怡笑嘻嘻的安慰，“没事，我们蔚蔚独美。”
温理夹在中间，两条胳膊分别被左右的人挽住，点头符合，“对，蔚蔚独美。”
周蔚感动兮兮的看着两人，有些怅惘，“那时候谈场恋爱也挺不错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温理和慕怡都知道。
周蔚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身为一个土木女，可以说是土木专业的独宠，整个专业女生加起来只有十个人，还不到男生的十分之一。
除去有对象的，不合眼缘的，只剩下一个人，也就是说整个专业周蔚只对他有感觉。
乔失青，据周蔚的描述，183的身高和吴彦祖的脸，曾经小鹿乱撞追过一段时间，人家不肯最后还是作罢了。
从一眼情缘到单相思到追求无果再到结束这场情缘，只用了一个月。
温理也也不知道对好闺蜜的行为表示什么，曾经突然问过她，“你还喜欢那个男生吗？”
周蔚笑的没心没肺的，“谁，哦你说他啊，早就忘了。”
一路走来左右的两个人变身雷达探测方圆五百米的帅哥美女，兴奋的像几百年没见过人。
要知道你在围观别人的同时他们也在围观你。
时间差不多了，温理抽身先去上课，让她们自己学校逛逛，逛累了就自己回家，要不就等她下课一起。
两个人提前商量好了要来学校，特地穿的青春洋溢，扎个高马尾，争取不被这些大学生比下去。
天光渐暗，随着铃声响起温理说了声下课就走了，问她们在哪没人回，温理给周蔚拨了电话过去，没人接。温理皱眉又给慕怡打电话，这次很快接通了，电话里一片吵闹，温理问她们在哪，慕怡说一个地方，太吵了温理没听清，让她发一个位置。
温理一看，是学校的一家奶茶店。
离这比较远，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十分钟后到了。
没下车就看见周蔚身披外套，浑身湿透了站在那里，旁边站了挺多人。
她连忙走去，挤进去围着周蔚问：“怎么了？”
周蔚气呼呼的，瞪着对面一个女生，从头到脚的精致，身上还散发着香水味，眼里明晃晃的讥笑。
慕怡小声的把事情讲一遍，她们看见一家奶茶店就进去了，过了一会那个女生就进来了，坐在对面突然就讽笑说一看就不是学生，穿这么年轻还不是掩盖不了老了的事实。她们没理她依旧聊着天，那个女生越说越乱，端奶茶路过她们的时候装作绊倒将奶茶全泼到周蔚的身上，周蔚让她道歉，她就故作夸张的说对不起又说那些话。
温理大致了解了，神色低暗，有人认出她来了，对那个女生说她是老师，孙晓敏明显慌了，很快稳住心神作势要走，温理拦住她的去路，转身对周围看八卦的人说：“各位同学，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看够了请尽快离开，另外记得删除手机上的照片视频，不然有一个算一个给我等着。”
有人嘀咕你能把我怎么样，慕怡看过去，“你们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构成侵犯我和我朋友的肖像权，我朋友起诉，我打官司，咱们法庭见。”
不少人嘴上硬撑着说小题大做手上还是默默的删了视频，可能是温理的语气太强硬，人慢慢少了。
身边还有几个人，温理扫视一圈，心里诧异，怎么李衼喃也在。
他笑着对温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温理点头，转身对女生言笑晏晏，语气冰冷至极：“同学，人你骂了，奶茶你泼了，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不道歉怕是不合适吧。”
孙晓敏强硬着不开口，刚才听她们一说，心里早就乱了，咬着牙不松口，眼眶微红。
周蔚也恢复理智了，没好气道：“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这话一出，孙晓敏哇的一声蹲地上哭出来了，肝肠寸断梨花带雨，温理淡淡的看着，不说一句话。
身旁的男生明显焦急了，也不管温理还在场，直接上去哄，“宝宝，不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周蔚和慕怡明显被这种小男生的话难受到了，温理还是温理，面不改色问他是谁。
董存一看看孙晓敏又看看周蔚，欲言又止。
周蔚一脸惊讶，“你不是刚才问我要微信的那个人吗？”
温理看向慕怡，慕怡又看向董存一，点点头。
闻言孙晓敏恶狠狠的把他推开，“死渣男，我就知道。”
一抹眼泪，起身深深的对着周蔚鞠躬，“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们，奶茶我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
周蔚懒得问为什么，这情形一看就知，男朋友搭讪别的女生吃醋了来找茬。
“行了行了，遇见你们算我倒霉，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走吧。”
孙晓敏点头，飞快地跑出去了，董存一说了声抱歉抓紧去追了，嘴上还喊着宝宝。
周蔚穿的浅色衬衫，奶茶一泼，背上都是咖色，连着披着的外套也沾上了颜色。
外套，对外套。
周蔚转身认真对李衼喃道谢，李衼喃笑着说不用谢，“我是温理的朋友，这么说来我们都是朋友了。”
周蔚当即笑了，从善如流，“您的外套等我洗好了让理理给你送过去吧。”转身朝温理眨眼。
李衼喃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改口，点头应了，还郑重朝温理道谢，“多谢了温理。”
温理：……
我能说不吗？很明显没经过她同意两个人直接定下了。
温理憋了半天说一声不客气。
慕怡的视线在两个人间转来转去，温理一脸你可别添乱。
慕怡直接无视，甜美的笑着对李衼喃说，“这位先生，今天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改天让理理请你吃饭吧。”
温理要吐血了，镇定的说：“他很忙的，没时间。”
于此一起响起的是李衼喃的好啊。
温理错愕的看过去，李衼喃眉目清明，唇角微微勾起，天已经完全暗了，她依旧看清了他眼尾的红痣，双手插兜，黑色卫衣和他有完美的融合感。
直到踏进家门，她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答应，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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