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风雨飘摇,万人唾弃
“母、母妃……”
柳迟迟看着梁仲禹眼中的冷静瞬间支离破碎,所有的情绪仿佛要冲破他的身躯,他手紧紧地抓住那张纸,骨节处发白,手背上青筋紧绷,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间倒塌破碎。
梁仲禹的母亲啊,民间传闻,梁仲禹的母亲在梁仲禹回来后的第三天自缢而亡,所以百姓猜测是他母亲无法忍受有这样一个儿子,所以才羞愧自缢的。
柳迟迟却不这样以为,如果这个字迹真的是梁仲禹母亲所写,字如其人,有这样潇洒恣意字迹的女人,怎么会囿于别人的看法。
虽然她从小无父无母,但是师傅待她如亲生女儿,她所感受到的亲情是决计不会这些东西就断裂的。
旁人觉得梁仲禹羞耻至极,但是她想他的母亲不会这样以为。
柳迟迟安静地站在一旁,她安静地看着梁仲禹从崩溃到一点一点收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柳迟迟觉得梁仲禹瞬间都换了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梁仲禹是一个表面冷贵,内心霸道猖狂的男人,那么现在,他便是出了鞘的利剑,眉宇间地锐利仿佛要割伤她的目光,原本的雍容变得极具攻击力。
“这封信,谁找你修复的?”
柳迟迟摇摇头,回答道:
“我不清楚,来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信息,寻常的百姓打扮,但是会武功。”
一开始对方送来的时候,她的确是没有打量太多客户的信息,但是自从老周告诉她,这是皇室的东西,等到对方来取东西的时候,她趁机打量了几眼,只是对方实在是太普通,她也没有八卦,要去探究对方的一切。
柳迟迟捏了捏拳头,她一定要说服梁仲禹,她继续说道:
“殿下,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母亲的东西,要我空凭模仿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那么不顾一切,甚至连你的性命都不顾,那么这封信一定是真的。”
梁仲禹双眸血红,他看着柳迟迟,她的双眸自信而坚定,像极了母亲的那双眼睛,梁仲禹心脏颤抖,怎么会是这样……
母妃,您留下这封信,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眼泪从梁仲禹眼中滑落,无声无息,却又震撼无比,柳迟迟心中大惊,他、他、他怎么哭了!
柳迟迟最最见不得强势的男人哭,所以她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别哭,不合作就不合作嘛……你别哭呀……”
“柳迟迟,你知道泽愚记说的是什么吗?”梁仲禹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柳迟迟,一字一句地问道。
柳迟迟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梁仲禹目光投射过来,时间跟空间的维度被拉长拓宽,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一瞬间,柳迟迟仿佛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拨弄她的心弦,一向从容不迫的柳迟迟,心脏怦然心动。
“泽愚记是母妃哄我睡觉的故事,是她自己编的,说的是一个人生活在谎言中,所看见、所听见、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谎言。”
柳迟迟立刻反应过来,她惊呼道:
“她在告诉你,要小心!你正处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站在一旁的夙云瞳孔瞬间一缩,什、什么意思?!
梁仲禹与柳迟迟相视一眼,然后梁仲禹对着柳迟迟说道:
“你跟我来。”
梁仲禹推着轮椅朝外面而去,柳迟迟紧随而上,夙云刚想跟上,梁仲禹冷漠的声音便响起:
“去查是谁派的影卫。”
夙云脚步一顿,低声应了一声是,他看了一眼柳迟迟,然后快步离开了。
梁仲禹带着柳迟迟来到他的卧室,柳迟迟看见梁仲禹从一个暗格中拿出一封信,他递给柳迟迟,说道:
“这个是母妃自缢后,留给我的信,你看看。”
梁仲禹此时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眸不含感情地盯着柳迟迟看,柳迟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她接过信,快速地浏览起来。
看完最后一个字,柳迟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封信写的是,梁仲禹的母亲对他的控诉,梁仲禹当了逃兵,她觉得羞耻极了,无愧于面对列祖列宗,与其这样每日活在羞辱之中,还不如直接死了干净。
这封信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在梁仲禹的心脏上,一刀一刀,刺地他血肉模糊,她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十年前,想来梁仲禹一定是风雨飘摇,万人唾弃,母亲因他羞愧而死。
但是现在,他这样从容淡定地坐在轮椅上,双眸深不可测,阴鹜却又冷贵。
如果是她,她没有办法做到跟梁仲禹一样。
“哼,收起你同情的目光,本王不需要!”梁仲禹双眸盯着柳迟迟,阴鹜地说道。
柳迟迟连忙收回视线,心神再次集中在手中的信,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矛盾,一边写信控诉梁仲禹,一边又写信告诉他要小心。
难道……
柳迟迟自信翻看手中的信,如果不是梁仲禹的母亲有精神分lie症,那么真相便是这里只有一封信真实地传达了梁仲禹母亲的意思。
到底是哪一封了?
柳迟迟个人偏向于那封信,一来,她为了那封信差点丧命,二来,那封信足以让梁仲禹心生警惕,让梁仲禹心生警惕怕是有些人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是造假,造假那样一封信,完全是吃饱了撑的。
再来说这封信,柳迟迟翻过信封,她仔细地看着纸背渗出的墨迹,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是梁仲禹保存地极好,就算是一柄深深刺痛他心脏的刀,他也视若珍宝。
良久后,柳迟迟呼了一口气,虽然对方非常非常小心,但是还是有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
“殿下,这两封信,出于两人的手笔。”
梁仲禹看着柳迟迟,她的双眸发着光彩,他抬了抬下巴,说道:
“继续说。”
“你母亲留给你的这封信,墨浸透纸的力道与当初修复的那封信有细微的差距,虽然对方很努力地模仿,但是毕竟不是亲手写的。”
“既然两封信的笔迹不同,你凭什么认为你修复的那封信就是我母妃写的,而这封信就是别人仿造的?”
“因为,你的这封信,是一个男人写的。”柳迟迟笃定地说道。
梁仲禹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柳迟迟自信的样子,依旧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你怎么知道?”他凭什么相信柳迟迟?
“男女的腕力相差很大,下笔时墨浸透纸张也有深有浅,所以我断定是两个人的笔迹。”
“你就笃定没有人能够瞒得过你的眼睛?”
“是!这里没有谁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柳迟迟双眸直视梁仲禹,在她的领域内,她足以称王。
梁仲禹不了解经她手修复的纸质旧物有多少,她从小就开始练这门手艺,虽说现代她或许不敢说比机器设备还要强悍,但是在这里,真没有谁可以瞒得过她的眼睛,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她也妄为柳迟迟了。
“或者,殿下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证据来证明?空口白话,殿下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柳迟迟语气放软了一些,毕竟是想要寻求合作,太吊炸天不太合适。
梁仲禹看着柳迟迟那副明明我很行,但是我还是出于礼貌谦逊一些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又可爱。
“有一副字帖,是小时候母亲给我让我誊写的。”梁仲禹淡淡地说道。
“损坏了?”
“恩。”
“我可以修复。”她笃定地说道。
梁仲禹从抽屉中拿出另外一个盒子,盒子的外表十分精美,打开后,里面只是一些小玩意,而且因为时间的流逝,有好些都磨损地很严重了。
当梁仲禹慢条斯理地从盒子中拿出一张几乎只有半张的字帖,柳迟迟眉梢抽了抽,这种没有装裱过的旧物,磨损地最是严重了。
柳迟迟小心地接过字帖,她轻轻地翻过字帖,后面的墨印已经被磨得几乎看不见了,柳迟迟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可以修复,但是这幅字帖修复出来,恐怕梁仲禹也不会相信她,指不定会说后面的墨印是她自己修复上去的。
“我需要时间准备工具,我的工具全部被烧了。”柳迟迟低垂着脑袋,以至于梁仲禹看不见她的神色。
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听出她的失落,用心经营的店铺被烧了,柳迟迟当然会伤心难过。
“好,明天在修复。”梁仲禹也累了,心灵上彻底的颠覆,给人造成的疲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我睡觉的地方?回去的路太远了,我怕我死在路上。”柳迟迟幽幽地问道,一双永远清亮的眼睛却变得有些茫然。
如果对手是皇室的人,她究竟打算怎么做?
造反?
她不知道。
梁仲禹经历了这个晚上,想来也是迷茫的,他们都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好好考虑,之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当然有,你要准备什么跟下面的人去说。”
柳迟迟点点头,看到桌上有纸笔,拿起笔快速地列了一个清单,很多东西只能她自己重新做了,有原材料就行。
梁仲禹看着柳迟迟的字,突然问道:
“修旧如旧的牌匾是你自己写的?”
“恩。”
“写得不错。”
对于突如其来的夸奖,柳迟迟全盘接受,说道:
“殿下眼光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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