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今生，九歌国殇第四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才念了太白先生的《长干行二首》开头两句，大胤十九皇子苏泳便将蓝皮封面的书本给合上，目光落在了屋外那一袭红衣身上。
那是今日一早就进宫拜会自己母妃的当朝国师，虽然是个女子却是这大胤朝中身份比太子都要尊贵些许的尊一品大员。论起来他这位四妃之一的母妃，见了对方都是要下跪请安见礼的。
苏泳年岁虽小甚至于和皇长孙苏长安的生辰差不了几个月，但显然淑妃娘娘对他的教育已经领先太子妃很多了。自从上一回入宫除妖已有数月时间，再见时这小皇子已不似之前那般了。
苏瞳眼下虽说在和淑妃江氏说话，余光却仍然会往正在屋内年少习字的苏泳身上飘。她之所以进宫来求见江氏，是因为希望淑妃能够出面说服江家能将多年前得到的一本阵法图拿出来。
据说那本阵法图本来是天极门奠基人明月老祖悟道修仙之前，留下的唯一一本排兵布阵的书，可谓是比什么天门阵龙门阵珍贵厉害的不是天差地别。苏瞳一早也是不尽信的，直到昨夜里。
昨儿个晚上和几位大臣议事完毕后，她连夜将东宫书房里的兵法全看了一遍，连带着那些阵法图都浏览了一遍，将之后和匈奴人开战之后大胤士兵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阵型都研究了一下。
之前苏瞳就曾和自己的师公广寒子学过兵法，对于行军打仗这方面或许实战经验欠缺，但是战术阵法这些她满脑子都是。而忽然间来找淑妃提到了那本《明月阵法》也并非是毫无根据。
她早些年还跟着广寒子学兵法和军策时，就听广寒子说起这本《明月阵法》的下落。如今大胤和匈奴人之间的战争已是无可避免，若是能拿到《明月阵法》让这胜算再多几分不是更好？
就在苏瞳对淑妃江氏晓以利害动之以情即将说服对方的时候，后者却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将来太子继位后，能够给苏泳这个弟弟一个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封地，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其实一开始苏瞳还以为对方的目的，是想要让苏泳留在京中做个“富贵王爷”呢，没想到的是这位江淑妃这般聪明。苏瞳自然是代表太子应了淑妃的这个请求，这本没有什么可推辞的。
苏瞳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是要起身告辞了，这时候屋内一直注意着外头状况的苏泳，却是忽然就从里头跑了出来：“国师大人请慢走！虽不知你找我母妃所谓何事，但我仍想要请教国师。”
苏瞳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着较之之前长高了的苏泳，这个十九皇子比之前看到的时候稳重了许多，长在宫中的皇子就是不一样呀。她微微一笑，微微抿唇：“十九皇子是要问些什么呢？”
“方才我读太白先生的诗读到‘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敢问国师大人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的由来么？”苏泳年纪小，问得一本正经宛如大人。
苏瞳被他这幅严谨的模样给逗乐了，不过面上却没有笑的过于夸张，她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又看向了一旁的江淑妃：“倒也不能全然如此解释，小殿下看完了全诗就能明白其意。”
“苏泳很早就听他人说‘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可是他们却无法让苏泳明白其中道理，今日国师大人的回答也如此敷衍，苏泳倒是不知这课业是继续学下去，还是放弃了。”苏泳道。
苏瞳一阵吃惊，心想着小破孩子怎么的还想跟她杠上不成？一旁淑妃江月也是格外吃惊，她这养子什么时候都开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小小年纪的就关心什么青梅竹马这样能好？
默了默苏瞳方才温声细语的和苏泳说了一句：“小殿下若是想要一个青梅，不若让淑妃娘娘帮你挑一个合适的接进宫来养着便是。将来或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淑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江月两眉一挑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养子，之前她还曾为这孩子几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感到欣慰。可是现在苏瞳的点拨又似乎是在提醒她，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才好呀。
若是在苏泳之前没有出色的皇子或者说尚未确立储君，苏泳如此早慧倒是能让淑妃抱着拳拳之心培养苏泳，和其他人一块儿争一争储君这个位置。如今相反，苏泳如此聪慧并不是好事。
苏瞳看出江月已从自己的话语之中得到她想要传达的信息，当下便又做了一揖告辞。折身离开钟粹宫后在两排宫墙之间的甬道走了不多久，苏瞳便看到了一台小轿匆匆忙忙的掠过视线。
那一行人的速度虽然很快却依旧快不过苏瞳的目光，这后宫之中能用上小轿的后妃并不多，双手就能数的过来。而那抬轿子的人也不似一般的内监或是嬷嬷，反倒像是身强力壮的侍卫。
然而说是侍卫的话这些人的身法未免也太迅速了，从苏瞳余光留意到他们经过，到他们只留下残影在苏瞳目光里不过清辉一闪。能做到此等速度又不发出半点儿声响，非是寻常的侍卫。
苏瞳目光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收回，脑海中却已经将这行人是从何处过来，要往何处去的路线给描绘了出来。眼下江氏珍藏的那一本《明月阵法》即将到手，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好她也不急着出宫不妨跟上去瞧瞧，这行人的目的地距此不远，她一瞬息的功夫就到了。此处却是多年前就被皇帝下令封闭的先皇后司徒氏的寝宫，算起来也正是她生母从前的住处。
苏瞳敛了身形悄然进了这座已是被弃了的关雎宫，从外面来看着关雎宫也的确是被废弃了的样子。可是进到院子以后才发觉，这里头的一草一木似乎多年以来，一直有人在悉心打理着。
这院子里和院墙简直是隔了两个世界的，墙上青苔爬山虎遍处都是而院子里干净如一。苏瞳顺着院中唯一一扇开着的殿门而去，余光又四下打量了周围的环境，确认一下周围没有威胁。
随即她便立刻闪了个身往殿内而去，却意外的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本宫吩咐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么？”在前皇后的寝宫里碰到现任皇后，这状况换了旁人会不会尴尬地露出马脚来？
苏瞳不知道旁人是否会和她一样很快冷静下来，但她从一开始的惊讶后便只剩下了了然。皇后独孤蓉能够出现在这里，明显这关雎宫如今还能保持这般境况和她也有莫大的关系在里面。
漠然的跳上殿内的一条横梁上，冷眼看着独孤蓉与一个浑身后笼罩在黑色大氅中的苍老之人交谈着。那只看得见一只手的神秘老人用格外低沉的声音说：“娘娘吩咐的，老夫岂敢怠慢？”
“不敢怠慢还是没有执行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独孤家也多年没有女儿嫁入皇家了，本宫倒是觉得这一次趁着给陛下选秀，可以提一两个族中女孩儿入京。”独孤蓉抿唇一笑，自有后招。
那老人闻言浑身一颤：“娘娘莫非是忘了自己也是独孤家的子孙？独孤一族早在隋炀帝之后便起誓永不入宫廷，当年娘娘一意孤行嫁入皇室也罢了，如今还想将族中女孩牵扯进来么？”
“注意你的言辞！本宫是这大胤朝的皇后太子的生母，陛下唯一的正妻，想要护持一两个独孤家好女以作独孤世家的势力培养如何不行？”独孤蓉忽然就是铿锵有力的一声呵斥顶回去。
老人沉声继续说着：“若是娘娘一意孤行只怕老身这厢不能再继续帮娘娘做事了，这取人性命的孽障还是少做，否则以免将来悔恨莫及。关雎宫内恶灵重重，皇后娘娘日后也莫再来了。”
“你以为现在上了这条船你还有身后的独孤氏能够置身事外不成？”独孤蓉一个冷笑，全然不似苏瞳她们所熟悉的那个皇后，她咬牙切齿道：“至于这宫内的恶灵？有苏瞳在，怕什么？”
那老人摇头：“可是国师大人毕竟不是内中女子，她长期是住在宫外的，又怎能随时都能注意到这宫中的危险呢？娘娘听老身一句劝，收手吧！当初是你自己亲自选出来的太子妃呀！”
“哼，那又如何？谁说着太子妃就能一定成为未来的皇后了，这一次暗杀行动上本宫已是暴露太多，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难不成真要等到她叶相思坐立中宫？”独孤蓉不屑道。
这皇室中的姻亲本就是一盘棋局，棋局已定所有人都是棋子。叶相思是早年独孤蓉亲手安插在苏洵身边的棋子，而她自己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谋算来谋算去最终免不了满盘皆输。
不过苏瞳并不认为皇后和这位老人单纯的只是说这些废话。
果然，独孤蓉和老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众人就进了一个密道。
关雎宫内竟然还有密道？！
苏瞳眼神一沉，急忙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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