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今生，故人叹第十
苏瞳将自己原先借走的那几本书放回了原位后，复又从书架上找了几本未曾看过的。在苏瞳准备离开这藏经阁的当口，裴殷又去找了苏瞳：“小师妹你能回来真的很好，我们都很想你。”
“真是难为五师兄才过这么一会儿就又想出了另一种借口。怎么师兄你是觉得看到我这样一个本应该转世投胎，化作泥土的死人又出现在你眼前，很震惊？”苏瞳颇是玩味的看着他。
裴殷被苏瞳三言两语给讽刺地哑口无言了，只能看着苏瞳十多年来不曾变化分毫的容颜。这张脸从小看到大，裴殷他们几个作为师兄自小就很疼她，几时起师兄妹之间的关系变了呢？
当年那个被他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用全部的身心去疼爱呵护的小师妹，软绵绵地跟个小白兔似的朝他们撒娇，为了想吃一口云镜镇上的千丝糖而各种卖萌缠着他们答应。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少年时候的他们一个个过得多么开心呀，就算是因为逃课偷偷带着小师妹溜出师门去云镜镇上玩了一整天，被师尊和师叔们责罚也是心甘情愿，甚至还格外的开心。
从当年小师妹被当做师门的叛徒的那一刻起，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就破裂了。二师兄自告奋勇地提出了要去分驻点驻守，三师兄也不知什么缘故和大师兄吵了一架后失踪至今。
他和自己的孪生兄长裴诚二人如今便是师尊玉衡子身边唯二的两个管事大弟子。至于在苏瞳之后新收的那几个师弟们，和他们的关系本就不深厚，所以这多年以来他们也甚少一起猎妖。
或许是看裴殷这么长时间都在沉默，苏瞳便又宛然一笑转移了话题：“五师兄你为何会到了此处？我可没有听闻天极门近来有门下弟子来京城一带猎妖的传闻，还是说你私自下山？”
“前些时日师尊找我二人，说大师兄的命石有异便带着我们去了大师兄闭关之地查看，才晓得大师兄因为渡劫之时心魔剧增，已是魂魄离体。如今正是来找大师兄的魂魄的。”裴殷道。
苏瞳于是便拖着长长地尾音哦了一声，转而又说道：“念在你我以往的同门之谊的份上，祝愿你早些找回大师兄的魂魄，修仙弟子魂魄若是离开宿体时间长了，可是会被冥府收走呢。”
“若是大师兄知道小师妹你也在担心他，想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裴殷看苏瞳如此正经的样子还以为苏瞳是真心的担心大师兄苏洵，殊不知他眼下所看到的不过是苏瞳刻意的假象。
苏瞳抿唇不答不过却是眼含笑意面容上也看不出丝毫的虚假，裴殷复又说：“小师妹你复生的消息可有他人知晓呢？若是可以的话，你介意我把这件事情写信告诉师尊师兄他们么？”
“师兄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这消息便是传回天极门于我来说也是无甚关系的不是么？何况眼下谁人还记得当年个天极门叛徒呀，是吧，呵呵呵。”苏瞳冷笑着，先他一步离了藏经阁。
在苏瞳离开之后裴殷也离了这藏经阁，不过他却不知苏瞳并没有离开藏经阁的范围。苏瞳从藏经阁中出来之后便是隐去了身形，在藏经阁外的那株十分茂盛的梧桐树上躲着，在等裴殷。
不过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裴殷从藏经阁出来，她便渐渐撤去了隐去身形的咒法，从梧桐树上直接飞身到了观音堂。正好莫瑶她们也正好从后山回来，乍见苏瞳一个人莫瑶有些意外。
不过莫瑶并未来得及开口问苏瞳杨千荣的事情，便看到苏瞳身边的红药急匆匆上前，和苏瞳交头接耳地似乎是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苏瞳的神情在红药说完话之后，顿时就冷漠了。
其实红药方才和苏瞳说的是关于匈奴私自扣押大胤商队的事情，那匈奴和大胤两国一年到头不是大仗就是小仗。这一次朝廷派了个公主过去驻守边防，匈奴人是越发猖獗放肆了起来。
只因为大胤的商队运货回城的途中经过了匈奴人的土地，匈奴方面便已这群商队是探子细作为理由，强行扣押不肯放人。甚至还在隔日清晨发起了一小股的战斗，当然很快被苏汐摆平。
然而此事也给了苏汐这个初到边疆的守城将军一个警醒，在当时整个守城大营之中，愿意跟随她出战的将士竟然还不到百人。而那数十人之中在这一次两国交战之中，损伤也是过半。
苏瞳沉思了半晌后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个主意，她转头朝红药吩咐了几句，除了交代红药护送安和郡主莫瑶回城之外，也提到了卿尘。之后青芍便跟着苏瞳一道，先行一步下了山。
被苏瞳以御剑飞行而带着在高空之上享受了一把，青芍一落地就忍不住地捂住了肚子蹲了下来，即便是被苏瞳这样带着御剑飞行多次了，有着高空恐惧的青芍还是避免不了要难受一阵。
苏瞳这一回却是没有给青芍多少缓解的时间，在青芍刚蹲下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苏瞳就又伸了手来让她上马。眼下出现在青芍眼前的这匹千里马名唤月影，本身却是冥界的名马。
这月影本是照夜狮子白和绝影二马的后代，虽说月影也是名马后裔，却是出生在冥界地府，故而也有冥界第一马的称号。这月影同等的还有另外三匹马，都是养在冥王宫冥王马场内的。
这月影原本的名字和牠那几个兄弟姊妹一样，都被称作夜影。夜影马是牠们的统一称呼，当初还是冥界太子的无争为了讨苏瞳欢喜，送了她一匹夜影马之后，被苏瞳取了个专属的名字。
月影的名字和牠本身也十分相称，因为血脉继承了照夜狮子白和绝影的优点，夜影马本身就速度快而且形体优美。加上月影牠的一双眼睛大如墨夜，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恰如明月。
青芍一直知道自家国师大人身怀异术，仙法高深。却不曾想到自家国师大人连一匹活生生的马都能随时变出来，被苏瞳拉上马背来整个扣在怀中，一不小心青芍就蹭到了背后的软绵。
蹭的一下脸红如餐桌上的红烧虾的青芍，整个低着头连前面的路和行人都不敢乱看。不多时就到了东城城门口，苏瞳的声音此时在青芍耳后响起：“一会儿经过祁王府后，你去找祁王。”
“大人的意思是让奴婢去请祁王稍后入宫？”青芍还是能够明白的苏瞳的一些意思的。
苏瞳点点头，言简意赅道：“你告诉他近日来匈奴人屡犯我大胤边境，骚扰百姓扣押商队，实在欺人太甚，本官预奏请皇上下旨派使臣去面见匈奴单于。”这个中意思，祁王会明白的。
就在下一个路口青芍便被苏瞳放下了马，从这里去祁王府是最近的路线。之后苏瞳便是快马加鞭直奔西面的皇城而去，过了皇城之后又是好一会儿才到了皇宫玄武门，后仍一路策马。
苏瞳进到含光殿之前早有几个收到边关消息而匆忙进宫的大臣，这会儿看到苏瞳来了，皇帝却还是想要先听听苏瞳的意见。眼看众人都在等自己说些意见，苏瞳也没有推辞便说明了。
这匈奴占据北边整个草原地域靠放牧牛羊为生，往日里也和大胤商队交换一些茶和布匹往来生意，以此来带动匈奴本土百姓的生息。可这匈奴人生性暴躁好战，是时候该将其彻底拿下。
放任匈奴人在草原上逍遥自在了几百年，可是他们还是没有那个本事能够一举进攻中原，并非是匈奴人当中就没有身怀雄才大略的智囊。而是因为这些匈奴人好战好杀，连自己人都杀。
而早些年中原朝廷为了和匈奴保持边疆关系和谐，也曾与匈奴换亲。为了重视朝廷方面特意是选了宗室贵女，甚至还有皇家公主嫁去匈奴，但是匈奴方面没有一二十年便先一步违约。
如今的这位匈奴单于还是在十五年前继位的，他在继位后先是强娶来自中原的庶母，不得之后，又借口“中原逆贼，血统不正”构陷其中原女子所生的亲兄弟是逆贼，将他们悉数斩杀。
如此凶狠霸道的一个单于怎能将本就血腥暴虐的匈奴治理好？苏瞳提出想要派使臣去匈奴议和，不过是想为大胤朝廷在日后进攻匈奴的时候，有个名正言顺天下百姓认可的借口而已。
大胤朝民风虽然开饭可也是孔孟大国，历朝历代都是文明礼仪最为昌盛的时代，怎能如同匈奴蛮子一般随随便便就找借口发动战争呢？战争不是为了争夺城池，而是为了百姓安乐。
大胤朝虽然不喜欢战争可是若为了守卫国土，为了保障百姓安乐自由的生活，大胤朝也是不怕牺牲将士，誓死要将匈奴逐个击灭的。苏瞳的意见已经发表完了，皇帝与众臣各有补充。
祁王苏沅来到含光殿外的时候，听得里面一阵热闹还以为是自己是走错了，仔细一听才发现里头正在热切的讨论关于匈奴的事情。苏沅他站在殿外等候了片刻，就被一内监领了进去。
拜过自己的父皇之后，苏沅他便自告奋勇地提出了想出任使臣，代表天子和朝廷前往匈奴与匈奴单于议和的想法。当下在座的诸位大臣们和皇帝都是反对的，毕竟匈奴单于实在凶狠。
若是让当朝亲王出任使臣前往匈奴一去不回怎么办，以匈奴单于连亲兄弟都能杀的性子来看，他们的这位祁王别是刚到匈奴，就被抓起来了。他们可不愿意牺牲一个亲王，另可自己前往。
周遭皆是质疑和反对的声音，苏沅便把目光投向了苏瞳：“国师大人莫非和众位大人一般，觉得本王只是只知道一个逍遥闲散，不懂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谋福的浪子闲人么？”
“非也。本官知道祁王殿下虽然不愿意入仕为官做宰，不过是为了避免兄弟相争，母子失和罢了。你所拥有的文才武略足矣让人钦佩，所以本官一早就决定向陛下推荐王爷。”她笑道。
苏沅便是轻轻一笑：“原来如此，多谢国师支持。”
“陛下，依臣看来此次前往匈奴议和，却是非祁王不可！”苏瞳接着一出声，便让在场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哦，国师说说看？！”
“陛下，诸位同僚，不知你们可曾想过前朝也有过使臣议和的先例，可是最后使臣再也没能从匈奴归来，甚至当时签订的和约不过数年就被匈奴人违背。这是为何？”苏瞳如此道。
在场的众人却都是摇了摇头不甚清楚，苏瞳轻轻一笑之后，解释道：“我中原朝廷历代派遣去匈奴谈判的使臣都是朝中大员，而去谈判议和的时候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单纯的‘求和’。”
说到这里众人面色各异，苏瞳将这些神情尽收眼底，小啜了一口茶水后补充道：“这些使臣因为顾虑身在匈奴的和亲女子，才会被匈奴人找到借口继而杀之除之。匈奴人何其残暴？！
可自我大胤朝开国以来还不曾和匈奴人和亲过，故而此番我朝派使臣前往匈奴却并不是去议和的。本官的意思是让祁王去匈奴下战书的，这战书迟早都会有，倒不如我们先人一步！”
“原来如此，可是这战书又该如何拟写又为何是祁王不可呢？”一位大臣听完苏瞳的解释之后，似有所悟了，只是他还有些疑问未能得到解答。这也是旁的在关心的问题呢。
苏瞳便笑道：“祁王乃是陛下的七皇子，又是亲王爵的王爷身份。如此贵重的身份去匈奴，匈奴方面又怎会想到这一点呢，届时他们多少会放松戒备，不把祁王这文人模样放在眼里。”
“所以只要匈奴人先动了手，本王再出示战书，这便是合情合理的让我朝廷进攻匈奴的最佳源头。”苏沅恍然道。
苏瞳也点了点头。
于是皇帝便下了旨，着祁王苏沅为使臣前往匈奴“议和”。
至于如何让中原人知道是匈奴人先动手的这方面，苏瞳也早已是考虑到了的，苏沅出任使臣前往匈奴议和的时候，身边除了带上了祁王妃之外，还跟着三十来个江湖杀手。
这三十名杀手伪装成祁王侍卫和祁王妃的侍女，可以随时将匈奴的消息传回中原。
而且苏沅和沈婉两人的武功造诣也不差，所以苏瞳并不担心她们二人的生命安危。
再说，不是还有那位药王谷的神医楼然一路跟随？
此事定下之后苏瞳便向皇帝告了辞，然而皇帝却没有允她离去，而是让苏瞳陪着一起去了懿妃那里。再次见到懿妃，毫无意外的看到了懿妃两鬓之间平添的几分雪色，昔日贵妃也老了。
皇帝带着苏瞳来到懿妃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近些时日以来，皇帝甚少和懿妃接触。如今得到苏汐在边关打了一次胜仗的消息，虽不是什么大战得胜，但已是很值得高兴的。
皇帝是觉得因着苏瞳是苏汐的师傅，想来也能多少安抚到懿妃一二。不过苏瞳和苏汐这所谓的师徒其实并不太名副其实，因为苏瞳不过是教授了苏汐一些兵法罢了，她又能安抚懿妃什么呢？
麟趾宫还是一如既往除开懿妃的身份从贵妃降到了四妃之末，麟趾宫漱玉殿中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陈设。虽然是来了一些个生面孔，但是常在懿妃跟前伺候跑动的人却没怎么变化的。
见着苏瞳来了，懿妃白静茹她颇为感慨的笑了一声：“本宫还以为因着上次红枫村的事情，牵连了飞燕这孩子之后，国师大人便不愿意再来我这麟趾宫了。”
“娘娘说笑了，麟趾宫乃是陛下后宫本官虽为女子也是外臣，怎能随便轻易地来往后宫呢？再说了之前听说娘娘为了飞燕这孩子，开始吃斋念佛了，本官又怎好叨扰呢。”苏瞳道。
懿妃便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飞燕这孩子虽然是从小就习武，性情也和男子没什么差别，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做母亲的哪个不担心儿女在外的境况呢。将来你做了母亲，就明白了。”
“今日飞燕那边来了消息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咱们的女儿没有给你和朕丢脸，虽然如今支持她的人还只是个小数目，但朕相信，飞燕她将来必成大器。”皇帝安抚道。
懿妃转头来：“嗯，希望如此吧。臣妾不求飞燕将来做什么大将军大元帅，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做个不负初心的好人。”
“飞燕她，是个好孩子。”皇帝说着，随着懿妃一起沉默了下来。
苏瞳在半晌后，便提出了要出宫。
这一回，皇帝没再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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