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前世,黄泉游第五
将尸骨打捞起来的是庄上新招来的一个粗使丫头,这丫头是新近才被大房杨进忠之妻,杨薛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给买进来的,听其目的是因为前段时间大房折了几个丫头,家生子也年纪太小。
虽说高门大户都喜欢任用一些家生子的奴才,因为家生子的忠心可靠,但是也不排除因为家生子年纪太小,不适合派到用场上来做活伺候人的。故而这位管事才从外边买了几个丫头。
这些新来的粗使丫头和家生子的地位显然是不一样。虽然是府上最低下的丫头,待遇没有家生子的高,但她们签的卖身契是活契,主人家的也不能轻易杖责打杀,这一点,比家生子好。
撇开那管事嬷嬷要如何安抚下那小丫头的惊魂未定不谈,眼看着杨老的寿辰就要到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岔子,杨府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了一片阴翳之中。
舒瞳抱着一只杨敏之妻杨李氏送她的玩偶,十分乖巧的和杨家的五个孩子们待在一个院子里,昨天晚上大伙儿还一起开心的玩闹过,今儿舒瞳就感觉出来,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跟着爹娘去看了那白森森尸骨的杨千林,往日里多么喜欢和这些弟弟妹妹们打闹的一个啊,今儿个居然就这么规矩的坐在那里,让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好一会儿之后沈茹突然出了声:“嬷嬷嬷嬷,我饿了……”才两岁的沈茹嘟囔着,她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嬷嬷,又伸手往嬷嬷的领子里伸进去,这动作吓了她们旁边的杨千智一跳。
那奶嬷嬷面上也有些羞涩,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因着奶水多才被沈杨氏找来给自己的孙女当奶嬷嬷的,只是这沈茹吃惯了她的奶,大人又不舍得给她戒掉。
如此才导致了沈茹如今两岁了还是时不时的要吃上一回,她这个奶嬷嬷也不敢轻易将奶给结了,要是小主子吃不着,她也是要受罚的。
奶嬷嬷抱着沈茹进了屋子里去,院子里就剩下五个小孩和几个照看的大人:沈杨氏的儿媳沈姚氏杨敏之妻杨姚氏二人是嫡亲的姐妹,如今有因着夫家的关系,可以说是亲上加亲。
这两人坐在一起穿针引线在绣东西,杨姚氏却总是心神不宁,几次都扎了手:“唉……妹妹你说,好生生的家里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呢,我这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啊。”
“姐姐还在想中午那会儿子事情呢?有什么可担心的,玉衡仙君不是说了这事情他会帮忙解决的吗,你呀就放宽心,总之,先让林儿这孩子安定下来才是道理。”沈姚氏扭头看了眼杨千林。
杨姚氏:“千林这孩子……已经让玉衡仙君想办法先给他弄个平安如意符戴着了,这段时间庄子上总是不安宁,我想着,过些日子把祖父的寿辰过了,就搬到金陵城去。”
“姐姐慎言啊,如今金陵城早已该名燕京,这会儿虽说是在自家府上,可人多嘴杂的……”沈姚氏提醒道。
杨姚氏慌忙抬手捂住了嘴。
舒瞳踩着小碎步来到二人身边,拉了拉沈姚氏的衣摆:“姨姨,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呀?瞳儿想找师父,想吃甜甜的丸子……”
沈姚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瞳儿再等一等好不好?刚刚仙君不是说了吗,等他将事情处理完了,就会来这里接你的。”
“瞳儿想吃什么,姨姨让人去给你做如何?”杨姚氏问。
舒瞳摇摇头,乖巧道:“瞳儿只想吃师父给的甜丸子……不过没关系,瞳儿可以等到师父过来接我。”她尽管才刚刚突破练气直入筑基,但显然脑海中却是清明了许多。
她虽然才三岁,可是已经能够理解到自家师父非与常人,是一个能伏妖除魔的厉害人物。她长大了也一定会成为师父这样的人物,嗯,一定会的!
舒瞳转身又回到了杨千荣的身边坐着,“荣荣,林哥哥他真的去看了尸体了么?尸体长得什么样子呀,会喊疼会饿肚子么?是不是很难看啊?”
“瞳儿,又不是我去看了尸体的,你应该去问林哥哥啊。”杨千荣道。
舒瞳泄了气:“可是人家刚刚去他面前的时候,林哥哥很凶的在瞪我诶,瞳儿一个人不敢去……寻姐姐和千智在玩,你陪我去找林哥哥嘛,你看他,林哥哥又要做什么了?”
那边杨千林一个人闷闷的想了大半天,忽然就起了身,把照看他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他原本是蹲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的,这会子整个人跳下来,差一点儿没摔伤,可把杨姚氏吓坏了。
只是这个孩子王虽然差点伤着了自己,却并没有哭喊,倒是让杨姚氏放心不少,毕竟是男孩子,磕着碰着也是性子使然难免的嘛,何况他又是最大的一个,这样才不失长兄风范啊。
杨千林过了好半天之后缓了一缓,几步跑到舒瞳和杨千荣的面前,一手抓了舒瞳的手一手拎着杨千荣的领子:“我们去看一看吧,怎么样?”
“看,看什么呀?”
杨千林嫌弃的一脸瞧着杨千荣:“……我是大哥诶,听我的就是了!”
“林哥哥是不是去看刚刚那个死人呀?好诶好诶,瞳儿要去瞳儿要去!”舒瞳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一只手被杨千林抓着的关系,她这样一蹦起来,三个人都一起摔倒了。
三人自以为自己离开的很隐蔽没有人看到,殊不知被杨姚氏和几个奶嬷嬷都看在了眼里的,三个人离开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已经被大人给看住了的西院。
院子里的那口井边上,更有几个衙差在守着。
杨千林:“嘁,这些人来的倒是快!”
“吱吱……吱吱吱吱”一排的老鼠从墙根处缓慢的爬行着,渐渐地其中一只老鼠从舒瞳的脚背上过去,舒瞳蹲下去就一手抓着了老鼠的尾巴,“林哥哥这里有好多老鼠诶!”
“……妈呀!”杨千荣瞬间就松开了舒瞳的手,几乎逃也似的往跟过来的奶嬷嬷怀里扑,“奶娘奶娘救命哇…有有老鼠…”
“荣荣你好弱哦,小殇都不怕老鼠的!”舒瞳站在那里,一手提着老鼠一手用手指往脸上画圈圈,“羞羞羞!”
杨千林:“瞳儿,我们想个办法进去看一看吧,好想知道我爹爹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不能听?哼哼……”
众人:看样子,是白担心了林哥儿了……
杨千林和舒瞳手拉手跟着老鼠们往墙根处去,两人看着一群老鼠从这里头钻进去,最后一只老鼠似乎有些胆小,在两人的脚边转悠了好几圈,这才慢吞吞的往洞里钻。
杨千林身边的舒瞳忽然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双小手在小小的只容许老鼠出出进进的洞口边缘的草堆里扒拉着,没一会儿就翻出来一条长长的蠕动着的蚯蚓,“林哥哥,是蚯蚓也!”
“蚯蚓可以拿来喂鸡,我们去厨房!”杨千林说着,就从舒瞳手上将这一条长长的蚯蚓扯了过来,随后两人又往西院这边的厨房跑。
早他们一步的丫鬟们,早已将两个孩子的目的和厨房管事的说了,这会儿子两个小萝卜头来了厨房,一路畅快的就找到了饲养鸡鸭的竹篱笆外,杨千林专门找了一个小厮,让他帮忙捉来一只大公鸡。
之后又抱着这只大公鸡去了被人守着的西院天井,那只大公鸡吃了这么大一条的蚯蚓,似乎也懂得知恩,它很是热切的表演着一场“发了狂的人鸡大战”大戏。
院门口的只有两个人,所以很容易就被引开了,只是杨千林和舒瞳进了院子之后,忽然间一阵瑟瑟的冷风吹来,一股阴嗖嗖的古怪味道扑面,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抓上了杨千林。
杨千林刚刚才啊了一声,下一刻他就觉得整个身体都泡在了冷冰冰的水里,他睁开眼睛,四周黑蒙蒙的,也不知道瞳儿那丫头跑哪里去了。
怎么办,要是自己把瞳儿给弄丢了,爹娘还有玉衡仙君肯定会生气的,呜呜……可是这里好冷呀,这是哪里呀?
舒瞳觉得这个林哥哥是骗纸,说好的要带自己去看死人的,可是刚走到一半他就撒开手不管瞳儿了!哼,瞳儿再也不和他一起玩了!还是小殇最好了,嘤嘤,想小殇了……
舒瞳悄悄的避开那些衙差的视线进了穿堂,穿堂后面的院子里陈放着打捞的尸体,那其实已经是一具骨架了,没有血肉的骨架上覆盖着一层白布,头前一张案上摆着香炉和一些祭品。
这个院子里没有人,舒瞳啪嗒啪嗒的跑到那尸体前,正准备伸手把白布揭开,又看到角落里昨日那个在路上碰上的小姐姐了。
这时候,那个小姐姐正在朝她招手,她似乎也知道舒瞳看得见自己。
舒瞳笑嘻嘻的喊着姐姐,脚上一蹦一跳的朝着那个小姐姐跑了去:“小姐姐你等等我呀……姐姐等我嘛,瞳儿跟不上你了…”
“原来你叫瞳儿呀,”那小姐姐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瞧着舒瞳,微微一笑:“我叫小羽,瞳儿,姐姐好寂寞呀,都没有人陪我玩。瞳儿留下来陪姐姐玩好不好啊?”
“小羽姐姐这么好看,为什么大家不和你玩呢?”舒瞳歪头奇怪的问。
小羽说:“大概是因为只有你能看得见我吧……”
说着,小羽很快就扯开了话题,她拉着舒瞳走了好些路,来到一个“丛林”,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小动物,还有飞来飞去的花蛾。
舒瞳抬头,“哇,是青青的梅子耶……”
“瞳儿喜欢这里吗?”小羽问。
舒瞳点头:“这里好漂亮。”
“瞳儿要不要留下来啊?”小羽问。
舒瞳犹豫了起来,半晌之后她说:“可是,瞳儿舍不得师父……瞳儿要找师父,姐姐带我去找师父嘛…”
小羽神色顿时变得凶恶了起来,狰狞又丑陋的真面目刹那就把舒瞳吓哭了……
“你不许走!”小羽呵斥道。
舒瞳只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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