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往事
“三十一年前，沉珂帝国勾结了兽魂域，或许还有其他组织，甚至是不光彩的组织。封禁了议会之城，让阿波甘联邦瘫痪，沉珂帝国借机完成叛乱。”
“但议会之城无法被摧毁。组成阿波甘联邦的所有势力签订了协议，永远不得伤害议会之城，其中包括沉珂帝国。”
“契约不是万能的，如今的议会之城应该只剩一半，或是大半。外面的城池是在小半个议会之城的基础上新盖的。”
“违反协议，沉珂帝国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的皇室凋零是一定的，国运受损是一定的。我不认为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沉珂帝国还能拥有百分百的主权。”
“但他们是胜者，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当时半个议会之城陷入屠杀，沦陷的半壁是政&治中枢，所有皇族和精锐都在那里。”
“当时的我们探明了祸乱的范围，知道将半个议会之城拖于血火，已然是沉珂帝国能承担的极限了。”
“于是我们就跑到了这里，莫比斯墙之内的世界。这以前是议会之城的商业中枢，这里的设施和物资也支撑我们活到了如今。”
“后来，沉珂帝国竖起高墙铁网，就是莫比斯墙 。”
“这里也不再是议会之城了，而是莫比斯墙垃圾场。”
“这是背景。”莫斯铁盒又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弹了疯狂骂他的绿色小人儿一个脑瓜崩，继续说道，“在那场骚乱中，三代雪王战死。雪王族感知到统治不稳，权力不保，就凭着余威，强行收缴了各族在兽魂之战中的战利品。”
“就是兽魂。”莫斯铁盒指着三个三人儿。
“至于兽魂是什么，你可以将它理解为‘第二异能’，但它拥有自己的意识，是危险的双刃剑。”
“但没人能否决兽魂的强大，这也是霸主势力兽魂域的立身之本，强大之基。”
“兽魂，甚至强大到兽魂域无法独占。他们必须呼吁其他势力派出精锐共同开发。”
“在兽魂域势力辐射的地区，强大的精锐觉醒者远要比庸人觉醒者死伤率高。我想这也是兽魂域惯行的一个长期策略，不断给我们这些势力放血，他们还能拿走大头的利益。”
“但可悲的是我们无法拒绝，兽魂太强大了。没有兽魂储备的势力没有威慑力，根本站不住脚，来自各个势力的试探将永无止境。”
“兽魂之战，也是兽魂域无解的阳谋。”
“所以……这是你们私藏的？没上交给雪王族？”莫斯琉奇指着正朝莫斯铁盒吐口水的三个小人。
“是的，我想这么做的皇族不止我们莫斯族一家。但肯定不会多 ，当年收缴兽魂时，雪王族的威望尚可。”
“为了得到这个兽魂，我们莫斯族死了七位长老和二十位天骄。我们另外上交给了雪王族十二个兽魂。”
“那这个幻境是怎么回事儿？就为了整这个兽魂？”莫斯琉奇朝偷偷朝他做鬼脸的粉色小人比了个中指。
“不要低估兽魂。哪怕是在祸乱未生的以前，处置兽魂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各族都损失惨重，无力处置才正常。”
“人体很精妙，兽魂也是。每一个兽魂和人体又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例，想让二者结合共生，需要漫长的攻克研究。”
“还需要足够的运气机缘，恰好的人，恰好的兽魂。”
“所以，虽然各个势力都在储备兽魂，但真正动用了的其实不多，顶多五分之一。”
“互相交换无力处置的兽魂，也是两个势力选择友善共赢的重要标准和信号，这需要相当程度的战略信任。”
“那也不至于这么惨吧？你们这搭上了多少人啊？”莫斯琉奇耸耸肩。
“一部分是本就重伤垂死的，那是在三十一年前。他们选择了放弃本就残喘的寿命，共同编织了这个幻境，用来保存、驯化、攻克兽魂。”
“而我和几位年轻些的长老，是在莫斯挽歌五岁之后融入的梦境，那是二十二年前。我们达成共识，莫斯挽歌已经是可见的、最好的天才了。”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决定让她来承载兽魂。时不我待，真正吸收了的才是自己的，雪王族一直在怀疑还有种族没有上交全部兽魂。”
“怎么吸收啊？”莫斯琉奇问。
“将莫斯挽歌一分为三，用三个不同的幻境模拟成长环境。”
“这是计划吧？实际呢？”
“我们确实无力执行这般巨大的计划……”莫斯铁盒叹出口气，“我们只将莫斯挽歌一分为二了，这里的小挽歌，和外面真实世界的挽歌。”
“甚至这方幻境我们也无力维持了，如今只剩了一个游乐场。”
“我们的记忆出问题，能量也不足，只能定期献祭长老来拖延时间，延续计划。但前路灰暗，眼看就要采取折中失败的方法了。”
“比如只让挽歌吸收一株或两株。”
“所以要给我两株？”莫斯琉奇问。
“是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莫斯铁盒用下巴指指那三个小人儿，“我们在改造莫斯挽歌的计划上失败了大半，但驯化这株三生兽魂的进程相当顺利。它们的危险度已经降到最低了。”
“这不容易，这相当不容易。”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三株？这毕竟是一套吧？”莫斯琉奇笑着问。
莫斯铁盒也笑笑：“出去后你自己决定，确实一整套三生兽魂会更有益于你，如果你承担得住。三生兽魂是相当难得的东西，在强大的兽魂里也是上上品。”
“怎么对待莫斯挽歌是你的事，收拢，合作，诱骗，灭杀，都可，都不关我的事，毕竟我已经是上个时代的人了。”
“奥，我大概清楚了。”莫斯琉奇打了个哈欠，就起身找寻着摩天轮内部的出路。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斯铁盒皱眉。
“奥，我不要的意思。”莫斯琉奇弯腰在四周铁皮上敲敲打打。
“不要？”
“啊，不要。”
“为什么不要？”
“它们嘴巴太碎了，我看不上。”
“你嘴才碎！”粉色小人儿拿石子儿扔莫斯琉奇。
“你嘴才碎！”红色小人儿拿烟屁砸莫斯琉奇。
“你嘴才碎！”绿色小人儿拿屁崩莫斯琉奇。
“你看看！你看看！就它们这素质，傻子才要！”莫斯琉奇躲过攻击，继续找着出路。
“你在开玩笑吗？”莫斯铁盒眯起眼睛。
“没有啊，我开玩笑干什么。”莫斯琉奇撅着大腚喊着芝麻开门。
“别说胡话了，抓紧吸收，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莫斯铁盒淡淡说。
“你有病奥？都说了没开玩笑，不要就是不要。”莫斯琉奇转过身，摊着手说，“我是外来者懂不懂啊？从外面来的，在外面有基地，有手下，数量就不奉告了。”
“我是一股未决定归属的力量，算是个小诸侯也行，算是个小军阀也行，算是个作乱的土匪也好。”
“关键是我如今在接受招安。”
“更关键的是，这里山头儿也多。有看不上我的没事儿，有看得上我的就行。”
“我真要说拿兽魂当条件，大概也会有觉得兽魂烫手，且不小气的人来接触我。”
“我挑挑拣拣一番好不好啊？干嘛非得两眼一黑，就选这几个没素质的小人儿？”
一听这话，小人们不干了，冲着莫斯琉奇就是一顿骂。莫斯琉奇呸呸呸朝它们吐唾沫，连说下雨了，狗尾巴草快来洗澡。
莫斯铁盒眯眼不语。
“听懂了吧，小爷要回家吃饭了，这儿怎么出去……”莫斯琉奇冲着莫斯铁盒比了个中指，就继续研究着出路。还张嘴去问小人儿，小人儿们让他滚。
“由不得你。”莫斯铁盒摇摇头，左手一挥，摩天轮消失，“五人”暴露在游乐场内。
老头们又暂停了电影，搓着眼睛看来：
“我糙，摩天轮咋没了？”
“哎？那是什么玩意儿？”
“嘶……老四？”
“他不是消散了嘛？还有，我怎么记得……他叫铁盒？”
“哎？我记得他是四代族长啊？”
“啊？都四代了？三代族长死了？”
“五代了吧？我咋记得我是五代族长啊？”
“那年轻人也眼熟……哎？这里咋有年轻人？”
“那三个小人儿……那三个小人儿……”
“兽魂…… 兽魂……三生兽魂……”
“嗯……我好像有事情未了……但我记不起了……”
“老夫也是……”
“哎……”莫斯铁盒叹息，挥挥手，天上的电影重新播放了起来。不过改变了样式，变成了“五人”刚才在摩天轮内部的对话。
小豆丁莫斯挽歌的眼睛亮了亮，瞧着这新“片子”，有些雀跃地晃了晃腿。
“啊，时间不早了。”有老头儿看了看游乐场门口的钟表，忽然一拍脑袋，抱着小挽歌就往一旁的空地上走，“该锻炼身体了！”
“啊……对对对，这可不能耽误……”有几个老人跟上，“小挽歌可需要一副好身体……”
“我……”挽歌有些委屈，且委屈得不知从何说起，“那新电影我都没看过！”
“摩天轮也没了……我都好久没玩儿过了……”
“小火车和碰碰船有电，你们也不让我玩儿……”
“哎！锻炼完身体就带你玩儿！好好玩儿！”有老头儿去摆弄莫斯挽歌的腿。
“对！锻炼完身体就玩儿，来，先热身，这热身可相当重要，运动前必须热身，不然容易拉伤身体。”有老妪控制着挽歌下腰。
“对对对，活动开喽，然后运动出一身汗，结束后再拉伸拉伸，最舒服了……”有老头儿给挽歌做着示范，但他的动作远没有小挽歌标准。小挽歌像国家队，而他像玩儿杂耍的。
“来，一二一，一二一……下一组。”
“真棒！再标准一些！”
“哎，这个动作，大腿要再抬高，对！保持！”
小挽歌动作标准，愈发标准，但小脸儿上总是挂着难言难消的委屈。她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没道理可讲。
这些老人，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某种死板的法则。
他们虽然有着爷爷奶奶的外形话语，和看似的温度，但其实更像日月星辰的升降，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莫斯琉奇点了根烟，结果刚抽了一口，就被那红色小人儿一把抢走了。
他吐出一口不算浓郁的烟雾，瞪了小红人儿一眼，就看向莫斯铁盒：“你们挺无聊啊。”
莫斯铁盒没搭理他，而是对着一个老妪说道，“你确实是我妈妈。”
“啊？”那老妪迷茫地看着他。
“走了。”莫斯铁盒摆摆手，他那消散了一小半的身体陡然剧烈崩塌，簌簌灰烬落向泥土。所有老人的眸子，陡然罩上粉芒，焕发出清明深邃的色彩。
“诸位，再会。”
“莫斯，永存、”
莫斯铁盒灰飞烟灭。他的残渣只存在于雕像，牌位，和一些人的记忆中。
“哎……”那被莫斯铁盒称为妈妈的老妪摇摇头，望着莫斯铁盒消散的方向，半掩的眸子复杂悲伤，“真过分啊……老身我都死了……临了临了，还得受上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们不再说话，他们默默看着电影。训练小挽歌的那几个老人也走了回来，他们让小挽歌自己跑圈儿去了。
莫斯琉奇也不再说话，他盘膝坐下，默默打量着这处幻境。
三个小人儿在聒噪，它们喋喋不休，一会儿朝莫斯琉奇吐唾沫，一会儿偷偷说那些老人的坏话。它们忙坏了，它们直觉里有些不安。
小挽歌一圈圈跑着，她粗重的喘息声和远不算沉重的步伐一直在响，轻易盖过了游乐设施上播放的童谣。
她尽量不去想这些爷爷奶奶像风一样消散意味着什么。她预感到了沉重和欺骗的味道。很久很久之前就预感到。
她只当这是无需小孩子管的自然规律。如果难受，那就哼一百遍童谣，唱累了就睡着了。
老人们关掉屏幕，把天空重新归还给骄阳蓝天，白云轻风。
“老夫，莫斯族上一代大长老，莫斯笑和，三十一年前，改名为莫斯铭恨。”一个气质阴鸷的干瘦老者望向莫斯琉奇，面无表情道，“你不要这甲级兽魂？”
“不要。”莫斯琉奇说。
“这三只都给你呢？一整套三生兽魂。它们被改造得很适合莫斯族的能力和体质，你在外界也很难得到这种品相的兽魂了，它们很适合你。”
“那她怎么办？”莫斯琉奇似笑非笑地指着正埋头跑圈儿的小挽歌。她小脸儿通红，额头蒙着晶亮的汗水，粉发湿漉漉地贴合，扎在脑后的小辫子还干爽，一甩一甩。
“什么怎么办？”
“她严格来说不是活的吧？她做不到自主和外面的那个莫斯挽歌融合吧？”
“这方幻境消散以后，没有甲级兽魂承载她，怕是得泯灭吧？”
“是的。”莫斯铭恨点头。
“呵，恶心哦。”莫斯琉奇起身，拍打着大腿上的泥土草屑说，“小爷走喽，告辞。”
他眉心亮起粉芒，漫天的苍蝇充斥这片空间。都是外界的那种变异苍蝇，篮球大小，甲壳坚硬，口器狰狞。无数翅膀震动之下人耳难耐，小挽歌停止奔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他一挥手，苍蝇们开始疯狂地啃咬、撞击这片空间。它们吞噬一切，游乐场，草皮，泥土，蓝天，都在被一块块地蚕食。这方世界摇摇欲坠。
“装什么比？你们这群老登还困得住小爷？”
老人们淡然地看着，他们只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解开了三个小人儿连结在一起的根系上的铁盒。
小小的生锈铁盒消失，一大团根系炸了起来，比三个小人儿不知大了几十圈儿。真不知道这小小的铁盒是怎么装进去这么多东西的。
小人儿们跌坐在地上，一朝解开桎梏，只好懵在那里。它们面面相觑。
“兽魂钉，也许不应该拔出。打了兽魂钉就是兽，行为好预测。”有老人说。
“无妨，”莫斯铭恨低垂眼皮，“它们的寄生性被拉大了，它们必须寄生。”
“而在这方幻境，除了那两个孩子之外都是幻境，它们没有选择。”
“可是，它们的野性是不是被磨灭得太彻底了？”有老妪说，“它们就呆呆地坐在那里。”
“这没办法，也不算失误，毕竟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是围绕着小挽歌进行的。”有老人说。
“无妨，”莫斯铭恨胸膛处粉光炽烈，他的粉光是略显污浊的深粉色。倏忽间，他散成一捧烟土，
“老夫来引爆它们的仇恨。”
莫斯铭恨一死，那些三个小人儿的眸子霎时笼上殷红，它们小小的虎牙变长，变尖，面容恐怖地瞪着老者们。
“你们！”小人儿们起身，拖着它们庞大的根系就奔向老者们，尖声叫着，“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什么你们我们？”五代族长冷笑道，“不过是畜生，也配说你们我们？”
“啊！！”碧绿小人停下冲刺，握着小拳头弯腰，嘴巴张到恐怖的地步，闭合，咔哧一声，五代长老的头颅就被隔空咬了下来。
他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化成一团能量，被这方世界吸收。
碧绿小人儿恶狠狠咀嚼着，它的脑袋被撑得有身体几十倍大，两条小细腿都快站不住了，摇摇晃晃。
小挽歌瞪着惊恐的眸子，怔怔看着消失的五代族长，“啊”了一声，又看向那碧绿小人嘴角滴落的猩红汁水，不由涌出泪花，尖叫起来：“啊！！五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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