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哈哈哈
莫比斯墙内，垃圾场。
恶臭、连绵不绝的垃圾山脉脚下，漫天苍蝇在围攻着什么，它们汇聚成一大团视线穿不进的漆黑区域。
只有让人想要疯掉的无处不在的翅膀嗡嗡声和撞击声在回响。远处，还有因蛆虫爬动而小范围塌陷的垃圾山在轰鸣。
这个由苍蝇组成和黑色区域在移动，速度不快，但稳定。
几小时后，黑色区域开始陆续变小，最终所有苍蝇一哄而散，黑色区域消失。只余几只聪明些的苍蝇，在一块厚实的毡布上面爬来爬去。
毡部下面，坑洞内，一行人正在卸着身上的盔甲、铁架、铁链，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舒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休息，洗澡。”莫斯琉奇摘下头盔，命令道。
“那个……”五十五号基地负责人在一旁搓着手，讪笑说，“这几天没有降水，基地收集的水不够这么多人洗澡用……”
“那就拿来些喝，要开水。”莫斯琉奇挥手让他退下。
“抠门！”屠嘟嘟扔下身上的铠甲，砰的一声，嘟囔道，“我们走了三个基地，一次澡都没洗过！这些人太小气了！”
“收集水源不容易，要是发生了缺水事件，从其他基地调水更是难于上青天，可以理解。”克洛娒扔给屠嘟嘟一块糖，让她一边玩去，又看着莫斯琉奇说，“这次直接休息半天吧，快到皇室那里了，彻底恢复了精力再上路。”
“怎么，留着体力打架用啊，一会儿还得干起来？”莫斯琉奇笑着说，“我们可好歹是阿波甘联邦的子民啊。”
“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以防万一嘛。”克洛娒不理会莫斯琉奇夹带的嘲讽，兀自低头拆着身上的铁架子。
忽的，前方发生了骚动，有人跑来喊道：“不好了！硬石头又发疯了！他又和电风扇打起来了！”
莫斯琉奇低骂一声，赶忙三两下脱掉铠甲，推开人群，赶到了骚乱的中心，那里密实地围了一圈人。
他一进去，就看见硬石头在打电风扇。
“你杀了打火机！”硬石头怒吼着，单手把电风扇在空中抡来抡去，像野人在抡一根棒子。
电风扇不断制造着微风，维持着平衡，好不被这牲口摔在地板上，可谓是苦苦支撑。
“放下！放下！”莫斯琉奇上去拉硬石头，他活像头大倔驴，最后招呼了十几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开。
“他杀了电风扇！”硬石头被控制住，仍伸着脖子怒吼着。
电风扇坐在地上，幽幽看着天花板，直接懒得说话。他这几天已经被这牲口整麻了，完全无法交流，只能迎接他一次又一次忽如其来的发癫。
他试过反抗，但没用。这人顾名思义，硬得像块儿石头，什么攻击对他来说都是挠痒痒。
慕雅和可雅过来扶起电风扇，她俩看起来不太害怕，应该是也被硬石头这牲口整麻了。
几次三番下来，人们总结出了规律，基本确定这硬石头没胆子杀人。怕是他都没这想法，只是看着吓人罢了。所以二人倒是不怎么担心，
闻人奶奶没有跟来，她说她不想再去皇家那里了。她如今正在大基地里教书，讲得风趣，面对再笨的学生都有娓娓道来的耐心，所以她相当受欢迎，每节课都爆满。
就是有个穿燕尾服的教师如临大敌，生怕口碑良好的闻人奶奶夺下他教师榜第一的称号。人们经常能看见他在角落暗戳戳旁听闻人奶奶上课的身影。
“来来来，找个地方说话，我今天非把这倔驴捋顺了。”莫斯琉奇让基地负责人给他找个房间，他要给硬石头上话疗，谈话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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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号基地办公室，莫斯琉奇坐在办公桌前，正埋头搜寻着基地负责人藏匿的好东西。
什么茶叶、糖果、香烟、奶茶粉、小盒黄油，都翻出来了，径直往兜里装。基地负责人不忍目睹自己的小金库被端，就哭丧着脸告辞离开了。
电风扇和硬石头一人一张沙发，相对而坐，硬石头狠狠瞪着他，电风扇生无可恋地仰头看天花板。
慕雅和可雅跟来旁听。慕雅坐在电风扇旁边的沙发上，有些惴惴不安。可雅正挂在莫斯琉奇的办公桌上，伸着小手划拉着糖果，试图分赃。
“好了，开始话疗吧。”莫斯琉奇和可雅完成了分赃，就清清嗓子，“硬石头你先说，为什么老是和电风扇过不去？”
“因为他杀了打火机！”硬石头砰的一下站起来，朝着电风扇怒吼，宛若一座小山要喷岩浆。
“坐下！坐下！”莫斯琉奇喝令硬石头坐下，批判道，“说话就说话，不允许施加太过激烈的肢体语言！”
电风扇都不去看一惊一乍的硬石头，他兀自摩挲着耷拉在胸膛外面一半的光球。
“他杀了打火机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儿？”莫斯琉奇又问。
“他杀了打火机就是不行！”硬石头喘着粗气说，“他杀打火机，那我也杀他！”
“关键是为什么？打火机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给他报仇？”莫斯琉奇敲着办公桌。
“报仇？对……报仇！我要给他报仇！”硬石头用一副获得了新知识的睿智姿态，发出了更铿锵的怒吼。
“你这是个什么选手……连报仇是啥都不知道……”莫斯琉奇头疼地扶着额头，“这样，你说说你和打火机是怎么认识的，你俩发生了什么故事。”
“打火机给我吃饭！还救过我！”硬石头瞪着眼珠子说。
“这样，我问，你说……”
……
经过引导，莫斯琉奇大概搞懂了这硬石头的始末。
这小子从小没爹，他妈难产死了。按理说他活不了，但他命好，竟出生在一处小地窖里，也不知道他妈妈是怎么发现的。
地窖里全是食物，简直如小超市一般丰富，能供人活很多年。
纵然有物资，但婴儿是无法自理的，按理说还是活不了。不知道过程是怎样，反正结果很神奇，他就是活了。要不说他硬呢。
她妈妈兴许是预见到了她难产而死的命运，就留下了一台录满了她声音和教导的录音机，和一大摞写满了字的大本子，留下来代替她陪伴硬石头。
看硬石头这智商，他一定不是在大基地学会的语言，一定是早就会的。
我们不知道一个婴儿能否在这种情况下学会语言，尤其是一根筋的硬石头。但很神奇，他就是做到了，还是硬。
然后故事发展到了几年前，打火机忽然造访硬石头从未走出过的地窖。据硬石头说，当时打火机受了重伤，快死了，但幸好他的地窖里有药。
再然后，打火机就住下了，俩人吃完了硬石头妈妈留给他的食物，就只好结伴外出搜寻。
打火机的身份对于硬石头来说相当于父兄，一切生存技巧都得他手把手教。
据硬石头说，打火机救过他好几次命。但莫斯琉奇根据他讲授的情况分析过后，判断这是打火机丢下他断后，他好自己跑路。但硬石头太硬了，没死，他就又跳出来美化自己，说是他救了他。
包括食物 ，也不是什么打火机给他饭吃，明明是两个人合力获取的，甚至硬石头出的力还要更多。
最后二人被莫斯琉奇的“基地扩张计划”收编，又齐齐升入了大基地。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大傻子被人骗麻了的故事。
莫斯琉奇花了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才给硬石头建立起新的逻辑，才讲明白打火机是在骗他、利用他、把他当傻子玩儿。
就这，也没能完全改变他的看法，只是让他将信将疑了起来。
“这是你和打火机的故事，我说明白了吧？你俩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一厢情愿罢了，全是套路，所以你也没有为他报仇的理由。”莫斯琉奇说。
“然后电风扇杀打火机的事情，要我说，该杀！杀得好！”莫斯琉奇指着慕雅，“她被打火机强&奸，还是多次。后来见了面，打火机又要杀她，电风扇是她朋友，所以维护她，帮她报仇，这没毛……哎？”
“是朋友吗？你俩现在什么关系？”莫斯琉奇问向电风扇和慕雅。
他俩一块儿脸红了。
“朋友，朋友……”电风扇局促地说。
“这不重要。”莫斯琉奇挥挥手，看向硬石头，“所以，硬石头，你来评评理，他电风扇该不该杀这打火机？”
“杀得好不好？”
硬石头好像大脑宕机了，张着大嘴却说不出什么。
“硬石头， 我教你一个想事情的办法，叫做换位思考。你想想，如果是你妈妈被打火机殴打、强&奸，生了你，最后打火机还要杀你妈妈，你说，你是什么感觉？要是你，你杀不杀打火机？”
“人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人类来说痛苦的事情，不管是怎样认知扭曲的变态，都不应该美化并实践它，将它带给他人，去践踏普世的道德准则。”
硬石头坐在哪儿，大脸上茫然掺痛苦，委屈又复杂。愤怒什么的，早看不见了。他好像要长脑子了。
“硬石头，警告你，不要特么再给老子发癫，话都给你说明白了。”莫斯琉奇冷冷瞪着他，“再发癫就驱逐，你自己对着外面那漫天苍蝇发癫去。”
“出去。”
硬石头还在宕机中，没反应。门外走进几人推搡着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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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一共这些，多少积分？”
物资兑换处的柜台前，电风扇牵着有些怯生生的可雅站在前面，正在等待办理。
慕雅站在后面一点，视线在柜台、柜员、食品，和电风扇的背影之间跳来跳去，揪着手，看起来难为情。
可雅的怀里抱着一小盒布丁，半包饼干，三个黑馒头，和一盒荠菜芦笋肉粒罐头。显然，他们不打算去食堂吃，来开小灶了。
“算四积分吧，这半包饼干不算小，按一包算。”负责物资兑换的妇女懒洋洋扫了一眼，头也不抬地说。这有些防御姿态的意味。
电风扇不想计较零星的积分，以免坏了好心情，就笑着道了谢，转身去和慕雅说话，牵着可雅离开了柜台。
那柜员一愣，略吃惊地抬起头，望着电风扇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缓缓嘟哝着：“其实三个半积分也行……这人怎么不还价……”
这太不可思议了。物资，积分，是每个基地的最大驱动力。每次用积分兑换物资都是要严肃对待的大事，换一粒大米恨不得掰着手指头争论上三天才痛快。而这人竟如此轻描淡写。
她不解，电风扇表现出的善意让她无法粗暴地把他当成傻子看待。她大抵要魂不守舍几天，直到编上一个让她自洽的逻辑。
“你怎么又买……”走廊上，慕雅碰了碰电风扇的肩膀，悄悄分享给他某些她想分享的不平静。
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可雅的步伐就欢快了起来，捧着饼干布丁举过头顶，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哼着歌，一扫方才的拘谨。
“树上的苹果不下来~~田里的麦苗长不开~~”
“你难不成还吃得惯食堂啊？”电风扇促狭地朝慕雅眨巴眼睛。慕雅脸红了，她这几天和他抱怨了三十多次蛆虫肉饼的可恶，她甚至还有六次说着说着就干呕了起来。
“可以吃糊糊嘛……那些都不要钱的，也能吃饱。”慕雅歪头藏起她的红脸。
“莫斯琉奇说里面有添加剂，孩子吃了不好，可雅在长身体。”
“那吃什么好？”
“莫斯琉奇推荐吃肉饼。”
“他……”
“哈哈哈。”
电风扇笑着，看着前方蹦蹦跳跳的可雅，又看着身边娇嗔羞恼的慕雅，只觉自豪与庆幸。
也只有他知道，在这母女的身边有一层看不见的厚墙，尤其隔绝男性。神灵保佑，他得以通过。他真正得到了可雅与慕雅的信任。
兴许是弄巧成拙，他杀死了打火机，算是继承了他的某种特殊性。这也许有些卑劣。但他保证，他到现在才看清来路是命运给予的捷径。他无限感恩。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闻人奶奶老是警惕地望着他，用看罪犯的眼神。似乎随时都在等着他暴露罪犯的特质，然后好歇斯底里地冲过来揭露并同归于尽。他对此很无奈，只好在大多数时候躲着闻人奶奶走。
慕雅忽然有些自卑地说：“这都是你的积分，我们不能……”
“你们也是异能者了，积分和福利下个月就能到账。”电风扇打断她说，“而且可雅还得到了特批，无需完成硬性任务指标，可以白白领。”
“可是……”慕雅还欲言又止。
“你们的外号。”电风扇笑着又打断道，“他们在讨论你们的外号。”
“啊？我们也有外号？”
“那是当然，你们也是觉醒者嘛，觉醒者必须有外号。”
“那我们的外号是什么？”
“还没讨论出来，一方面很多人在瞎起，五花八门地起了很多。一方面莫斯琉奇又说你们是文化人，让你们自己起外号。”
“外号还有自己起的？”
“哈哈，这也是瞎起外号的那帮人反驳莫斯琉奇的措辞。”
“他们起过什么外号？”
“有人给可雅起过‘火柱’，起过‘血火’，还有‘火精灵’，其实算是相当好听了。”
“那我呢？”
“哈哈，他们只听说你的眼睛里有花纹。”
“所以？”
“所以你是‘花眼珠子’，‘眼里有字儿’，还有‘焦炭人儿’，哈哈哈。”
“……莫斯琉奇说得对，外号就得自己起。”
“哈哈哈！”
“哎！可雅！布丁要一起吃！你怎么能偷偷咬一口！？”
“呜！我没有！呜，好香……”
“你还说没有！过来！”
可雅抱着布丁撒腿就跑。慕雅气呼呼追了上去。
电风扇哈哈笑着，哈哈笑着，隐隐笑出了泪花，看着前方奔跑的两人，在后面慢慢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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