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直不说话，苏慕念就开始犯困，打着哈欠。
昨晚两人折腾了许久，睡眠严重不足。
她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地睁开眼，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看向身旁的人。
“你……这是疲劳驾驶吗？”
大概是她问的问题角度过于清奇，还惹得当事人扭头看了过来。
“不算。”
苏慕念盯着对方看了两眼，确定对方没说谎。那清明的眼神没有一丝疲倦。
不过她也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昨晚江芷的运动量更大，睡的时间更少，怎么还能这么精神呢？
“你要是困了可以先休息，到了我再叫你。”
江芷清冷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像是夏日里的小溪潺潺流水般舒适悦耳，再加上外面逐渐和煦的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投在身上，苏慕念瞌睡虫再次被勾起。
她慢吞吞地应了声“好”，然后拉起毛衣的高领，感受到脖子处的温暖才闭上眼睛。
意识起起伏伏间，好像有什么盖到了身上，温暖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那味道有些熟悉，但苏慕念实在是太困了，都没想清楚是哪里熟悉就睡过去了。
“滴——滴————”
忽长忽短的鸣笛声忽的在耳边响起，还夹杂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苏慕念迷迷糊糊睁开眼，透过车子前面的玻璃只看见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起，打着哈欠坐直身子。下一秒有什么滑了下去，她下意识抓住。
提起一看，手里抓着一件毛呢大衣。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涌入鼻腔，让有些迷糊的脑袋清醒了点，这才反应过来是江芷昨晚穿着的那件外套。
想到江芷，她下意识转头。
驾驶座上已经没有江芷的身影。
她愣了愣，刚睡醒的脑子一片空白，几秒过后才迟缓地回过神。
江芷去哪了？
她正疑惑的时候，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打开，随后江芷弯着腰进来坐到驾驶座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江芷脸上沾着血，整个人愣住，“你的脸……怎么有血？你手上了吗？”
她压住心底莫名的恐慌，目光来回打量着对方。
“不是我的，你不用担心。”江芷安抚道，“前面发生车祸，有个老奶奶也差点被车撞到，心脏病突发，我去帮忙做了下急救。”
苏慕念听得一愣一愣的，拿起车子前面放着的纸巾递过去。
她目光扫过前面骚乱的人群，最后看回江芷，这才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看过太多救老人却被老人倒打一耙索求医药费的新闻，她对江芷这种行为格外佩服，目光也流露出几分钦佩的神色。
“你是医生吗？”
江芷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后才说：“不是，只是学过一些基础的急救。”她下意识想起了以前，声音低了下来，“因为身边有个经常受伤的人。”
苏慕念并没听清，但注意力都在车祸上，追问道：“情况怎样了？”
“救护车已经到了，老奶奶并没什么生命危险。”江芷顿了顿，低垂下眸，声音也低沉下来，“不过那个被撞飞的人死了。”
苏慕念愣住，目光停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没想到江芷看着冷漠，但内心这么柔软。
或许是没亲眼看见，她虽然觉得可惜，但心底的负面情绪并没江芷这么深刻。
她想劝解说句‘节哀顺变’，但想着也不是江芷熟悉的人，说这话好像并不合适。
直至停在路边的车子再次发动，她才想好说辞，安慰道：“生命总是脆弱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开车中的人“嗯”了声。
声音略显低沉沙哑，显然没能恢复过来。
苏慕念瞄了眼，心脏莫名揪疼。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让她摸不着头脑。
想着晕车药的人情，苏慕念又看了脸色苍白的人一眼，随后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怎么安慰一个目睹车祸的人”。
她最先放弃第一条建议——日夜陪伴安抚。
两人只是露水情缘，这次分开就不会再见面了，这个建议压根就没有可行性。
后面的建议也不怎么样，她都给一一pass掉，直至车子停下来，都没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案。
不过她倒是有看到说可能会产生应激反应，做噩梦等等。
她皱起眉头，还是江芷敲了敲车窗才回神，解开安全带下车。
“谢谢。”她低声说了句，跟着江芷到后备箱。
接过行李的时候，又说了句：“谢谢。”
江芷本来递过行李箱的手停住，拉回身边，扯了扯嘴角：“你的言语系统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了吗？”
苏慕念茫然抬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张没表现出什么情绪的脸好像是在生气？
“念念。”一道熟稔的叫声插入，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
苏慕念转身，看见桑新月正洋溢着笑脸往这边跑过来，她下意识张开手想给自家好友来个大大的拥抱。
但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猛地一拉，往旁边踉跄了步。
而桑新月刹车不及时，越过两人多跑了几步，差点撞到隔壁的栏杆上。
苏慕念回过神，挣脱开江芷的手臂，小跑过去：“月月你没事吧？”
“没事。”桑新月小脸苍白，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念念，我差点就毁容了。”
苏慕念心下愧疚，她也没想到江芷会突然拉她。
她回头看向江芷。
“抱歉。”江芷像是看懂她眼底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手滑。”
桑新月回过神，也没将这件小事放心上，注意到江芷后，当即眼前一亮。
她认出来是昨晚和苏慕念一起离开的人，心底瞬间燃烧起八卦的火苗，双手紧紧抓住好友的手臂追问：“念念，你睡一觉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她自觉压低声音，但在场的另外两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慕念没想到自家好友这么直白，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随后被手腕传来的疼痛给拉回注意力。
她动了动，想不着痕迹把右手抽回来。
只是桑新月激动时候的力气比较大，她没成功。
“初次见面。”江芷忽的走上前，朝桑新月伸出了手，“江芷。”
因为江芷这个动作，所以桑新月下意识松开抓住苏慕念的手。
苏慕念看着两人互通姓名，双手背到身后，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手腕。
虽然也许是无意的，但江芷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等江芷上了车后，苏慕念突然想起一件事，出声把人叫住。
“嗯？”江芷摇下车窗，对上苏慕念的目光。
表面平静，但心底已经泛起了涟漪。
想起来了吗？
“我百度了下，说目睹车祸现场的人可能会产生应激反应，做噩梦等一系列负面影响。”苏慕念走近，“你——”
话还没说完，车窗就被摇起来了，阻隔两人的对视。
她最后的印象只剩下江芷骤然阴沉下来的脸，心底莫名咯噔了下。
车子很快离开，苏慕念眨了眨眼，没明白说得好好地怎么江芷就走了。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江小姐不像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身后传来解释声。
苏慕念这才反应过来她无意识把心底的话给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不过……念念，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一下？”
苏慕念疑惑转身。
“解释一下你怎么把刚认识的人带回家？嗯？”
苏慕念：……
明明她只是搭个顺风车而已啊？！为什么从桑新月嘴里说出来后会显得这么暧昧！
一路上苏慕念都在解释，直到跟着出电梯，才看见桑新月露出一副“勉强信了”的模样。
苏慕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只觉得身心俱疲。
要是可以再来一次，她情愿去雇佣个帮工，说什么都不能让江芷送她回来了。
“不过我看她看你的眼神不一般。”桑新月偏头，戏谑地看着自家好友，“你真没想法？”
苏慕念连连摇头。她抓紧行李箱的拉杆，岔开话题问：“月月，我住哪间呢？”
“就这间。”桑新月也没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说着掏出钥匙，解释说，“东西我都给你重新准备好了，暂时是定半年的房租，你看行不行。”
这房子是一室一厅，面积估计只有二三十平米，比起国外温父准备的房子要小很多。不过对苏慕念一个人来说，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家具都是新的，而且色彩明亮，还有一些小摆饰，看起来格外温馨。
最让她满意的是卧室有一个宽大的落地窗，蓝白色的窗纱随风摇摆，一缕缕寒风随之飘进卧室。
她走到阳台，竟然看见海景。海天一色，在天际练成一条直线。就算是间隔几百米，还是能感受到碧海蓝天的美感。
深吸口气，仿佛能闻到还是的味道——这是不可能的。
苏慕念笑了笑，已经想着傍晚的时候去海边散步。
不过确实比桑新月给她的照片还好看。
“其实我说你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过来和我住不就好了，还能省下一笔钱。”
身后传来桑新月念叨的声音。
苏慕念撩起耳边被海风吹起的碎发，笑着转身，“你不是谈恋爱了？我不想当电灯泡。”
“谈恋爱而已，又不是同居。”桑新月耸肩。
苏慕念想起来桑新月丰富的恋爱史，当即噎住。
“不过念念，你也该谈个恋爱了。”桑新月话语一转。
苏慕念不知道这怎么就扯到自己谈恋爱上面了，讪笑了声，“以后再说吧。”
相比谈恋爱，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她摸了摸手腕，在心底重重叹了声气，面上并没流露出来。
除了不想打扰桑新月谈恋爱，她坚持自己租房更大的原因还是这个。
桑新月抓了抓头发，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苏慕念听着熟悉的英文歌响铃，看向桑新月，只见对方看了消息后就皱起眉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处理吧，我刚好准备补觉。”
桑新月点头收起手机，“那我中午给你带饭过来。”
“不用，我可以自己——”
“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过来找你。”桑新月摆手，“刚好有两封要给你的信件被我忘记带过来了，到时候一起给你拿来。”
苏慕念拒绝的话只能憋回肚子里。
把好友送走之后，苏慕念长吁了口气。
虽然和大家相处比较热闹，但她也怕相处久了，手腕上的伤被人发现。
苏慕念揉了揉手腕，瞄了眼小客厅，转身回卧室。
被子是桑新月让人清洗后晒过的，趴在上面能闻到一股温暖的太阳的味道。
苏慕念在车上也就睡了一会儿，这会儿闻着这味道再次昏昏欲睡起来。
她一向按照心情做事，想到睡觉就直接脱外套钻被窝睡觉。
苏慕念意识起起伏伏，在清醒和昏睡间来回波动。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回到了十来年前读幼稚园那会儿。
小时候的她比较调皮，第一次爬上了幼稚园边上的那棵树。这树爬上去容易，爬下来难，而且往下看的时候还觉得高得让人害怕。
“苏同学，你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一个圆嘟嘟的身影站在光下，朝着树上的她张开了双手。
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能看见反射着阳光的眼镜，眼神晃了晃，朝着对方跳下去。
“砰——”
苏慕念闷哼了声，被冷醒。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扭头看了看四周，想起来这是在刚租的房子里。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个觉还能摔着了。
苏慕念动了动，扯开被子，扶着床坐起身。
她有些庆幸自己睡觉的时候喜欢裹着被子，摔下来的时候还有被子垫一垫，不然估计摔的更疼。
这么一摔，她也清醒了，打着哈欠去洗脸。
温热的水流从手指间滑过，她突然想起先前的梦。
她从树上跳下去，并没被接住。好在那棵树并不高，她只是把脚给扭到了。
具体的经过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后来她被老师说了许久，回家还被妈妈罚一个月不许吃冰淇淋。
尤其那会儿还是夏天，没有冰淇淋的日子总是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当然了，那时候年幼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只觉得每天都过得好漫长，以至于小女孩成为她整个夏天最讨厌的人。
“哗——”
苏慕念拧上水龙头，擦干手。
镜子被热水氤氲起一层水汽，以至于镜子里的人影迷迷糊糊看不清楚。
她顿了顿，抬起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顾语江。
最后“江”字的一横写完，手掌猛地一擦，整个名字都被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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