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鸿飞
桃李哭够了，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将脸从他怀中抬起，快速转身，用手帕擦干脸上的泪水。
又将红翡从地上小心扶起来，饶是桃李如此小心，他还疼得直抽冷气。
“如今知道疼啦？我看你之后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虽是嗔怪，语气却暗怀温柔。
桃李拿出帕子给他擦去头上的冷汗，伸手要拉开红翡的衣服。他不知为什么微微向后一躲。
桃李诧异的看他一眼，“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红翡这才定住身体，只是身体还微微发僵。
桃李小心地拉开衣领，低头查看伤口。她垂下头，近到红翡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她的发丝抚在红翡的脖子上，很痒。
红翡耳朵通红，像能燃烧起来。
说起来他们已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了。不是说桃李死后，是在长公主姜桃李还在世时，他们就已有所疏远了。
为什么会疏远呢？
红翡陷入回忆里。
他从记事起就跟在桃李身边，身边没有家人，桃李是他唯一熟悉的人。
那时他很小，还不会走路，是她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领着他的手，带他看这个世界。春日扑蝶，夏日纳凉，秋日赏菊，冬日看雪，她都在他身旁。
他们无比亲近，只是有一个讨厌的叫姜堰的小孩，他总会抢走桃李的视线。
姜堰明明一点儿都不乖，桃李每天处理政事忙得不可开交，他还经常给桃李惹麻烦，但饶是如此桃李还是对他那样好，百般为他打算，将他护在羽翼之下，给他撑起一片天。
后来啊，他知道了，姜堰是桃李的亲弟弟，而他不是。
在桃李看不见的地方，姜堰常常跟他说，“你不过是我阿姐捡回来的野孩子，尽管也你叫她姐姐，但无论如何你是比不上我的。如果你我必去其一，被弃的肯定是你。”
桃李在场时，姜堰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红翡知道姜堰不喜他，渐渐地就刻意避着姜堰，不想让桃李为难。
但姜堰千不该万不该伤害桃李，他明知世家有异动，却放任世家去害她。她是去平定边疆，是为姜堰，为姜王朝，为天下安定，为百万黎民，他们却沆瀣一气断了军队的军粮，妄图用这样卑劣的法子夺权。
如果不是桃李还留有后手，让红花在全国紧急调用粮草，那一战必败。
他当时冲进宣政殿跟姜堰起了冲突，打伤了他。姜堰嘴角被打破，闪身躲在了风尘仆仆，班师回朝的桃李身后。
桃李看到了姜堰的伤口，没有说什么。回到寝殿后，红翡主动向桃李说了姜堰的做派，桃李也未置一词，后来对姜堰还是那样好。
是在这之后他们才慢慢疏远的吧。
桃李看着愣神的红翡，打了个响指，“嘿，想什么呐，这么认真，回神了。
“幸好包扎的伤口没有裂开，我知道你体格好，但也不能这么糟蹋。”
“姐姐。”红翡抬起眸子，干净清列，清楚地倒影出小小的桃李。
这声“姐姐”让这两个人都是一怔，他很久没叫过了，很多很多年了。
桃李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嗯，我在。”
“姐姐。”
“我在。”
“姐姐。”
“嗯。”
……
红翡长臂抱住桃李的腰，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他的声音分明显出哽咽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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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东方升起，又是全新的一天。
桃李偷偷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熟鸡蛋，剥去外皮，揉一揉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双眼。至于红翡，他都那样憔悴了，自然不在意这一点儿。
好巧不巧，卫衣澜来端早餐，正好撞上了。桃李躲闪不及，被衣澜看了个正着。
“小小姐，你眼睛肿么啦？我去给你找点药膏吧。”衣澜眼含笑意，话里有话。
桃李翻了个白眼，只是她现在眼睛肿着，这样轻佻的动作她做起来都十分娇憨可爱。“不用辣，这申州的蚊子太毒啦！我用熟鸡蛋敷敷就好了啦。”
随后小声嘟囔了一声，“我才不会告诉衣澜，我是因为小孩儿太可怜才哭的呐。”
她像是不知这句话正好传入衣澜耳中，蹦蹦哒哒向药堂处去。
卫衣澜看着蹦蹦哒哒的小主子失笑摇头，果真还是个孩子。
在林不言十四岁的身体里，桃李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许多，小女儿娇憨的姿态现在也出现了，她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十四岁少女了。
在桃李蹦蹦哒哒进屋时，迎面看到了卫叔、老大夫和醒来的红翡，额，她赶忙整理仪态，一下子又成了仪态万方的大小姐。
只是在场的人都眼含笑意，并不戳穿她。
“呀，你醒了呀。”她维持不了端方仪态了，提起裙角跑到他面前。
红翡很喜欢让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多年前，朝廷的倾轧让她的眼里结了冰霜再也看不透，但现在星星又都回来了。
他看向桃李，“嗯，我醒了。但之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旁边捋着山羊胡的老大夫出声解释，“你脑受重创，如今能醒来且智力行动无碍，已是大幸，记忆有失或是因为脑中瘀血未散。
“这样吧，我给你开几副方子，但能不能想起来全看天意。”
老大夫也有些不忍，和蔼问道：“你可还有记得的东西？多接触熟悉的东西对恢复记忆用帮助。”
“我只记得我叫’hongfei’”精致少年小鹿般的眼里有了雾霭。
“应当是这么写吧。”桃李哒哒跑到大夫的书案上，提笔写下两个大字，她举起给少年看，那两个字赫然是“鸿飞”。
“鸿雁高飞。你父母亲人定是希望你升迁腾达，奋发有为。”桃李宽慰道。
“或许如此吧。”红翡，不，现在该叫他鸿飞了，他摸了摸下巴，含笑道。
“那你现在呢？你还愿意和我们去金凌吗？”少女紧张兮兮地问。
鸿飞正色道：“鸿飞路上遇到歹徒，若不是在场各位，我已命丧黄泉。
“我很想跟着您一同去金陵，跟随卫师傅学习武艺。”
桃李连忙看向卫浒。
卫浒也很看好这少年，受那样重的伤缝针时都没有吭叽一声，是条汉子！当即便信守承诺，带着鸿飞一起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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