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福来其人

“江公子，请你出去一下，我和福来有些话要说。”

        闻言，江少爷略带诧异地看了林木一眼，他却不知，彼时由于他离大汉较远，又处于不明事理的状态，所以不是很清楚大汉究竟是怎么死的，还以为是林木大发神威，将敌人杀得屁滚尿流呢。

        福来淡淡地撇了一眼林木，不轻不重地开口：“少爷，你先下去透透气吧。”

        江少爷撇了撇嘴，嘴里嘟嚷着什么，却仍旧乖乖地爬出了马车。

        “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终究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一等江少爷离开，林木便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之所以这几天强忍着不问，一是林木知道福来不会害他，所以并不害怕，二来是福来为了救他们确实受了很重的伤，还杀了人，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林木仍究不想打扰他疗伤。

        “咋家能是什么人？一个卑躬屈膝服侍人的奴才罢了。”福来眼皮抬了抬，不咸不淡地说道。

        林木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福来还是林木的长辈。

        林木缓了缓神，再次说道：“福”叔字一到嘴边却被林木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银针？”

        林木动作虽然微小，却怎么能瞒过福来的眼睛，福来神色一缓，淡淡说道：“林小哥不知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林小哥，林哥儿，其中差距，不由多说。

        林木示意福来继续。

        “从前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王根”福来不带任何表情的说着，空气中顿时充满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氛。

        “他自幼家贫，父母生养的孩子又多，实在是养不起了，父母便将商量将这个最小的儿子卖给同村的李员外做下人，因为这最小的儿子生的细皮嫩肉，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估摸着能卖一个好价钱，或许还能接济一下家里的口粮”福来淡淡地说道，好像真的是在说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后来李员外某次参加聚会，结识了一位大内密侍，那内侍一看王根，便喜欢的紧，李员外为了讨好内侍，便毫不犹豫地将王根送给了那位大内密侍”

        林木内心一颤。

        只听得福来接着说道：“可是王根不想杀人。干爹告诉他，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在这深宫内，若做不到心狠手辣，冷漠无情，自己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被谁杀的，都不知道。王根哭着跪下来求干爹，说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人”

        林木听得双眼通红。

        “后来，王根亲手把杀他干爹的那个正得宠的小明子杀了，在那一刻起，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必要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自己的性命又算的了什么。”

        福来瞟了一眼林木，林木只觉得浑身一凉。

        “后来，又有一天，他被仇家暗算，修炼十多年的内功尽皆被废，人也差点死掉，他强撑着一口气，阴差阳错下，竟然倒在了一农户家的门口。”福来说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别人问他，他叫什么，从哪里来，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叫福来。”

        福来仍望着林木。

        而林木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浑身是汗了。

        良久，林木沙哑着喉咙问道：“你，就是王根对不对？”声音却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也不怪林木，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听到这些东西，也是会忍不住害怕、颤栗的。

        福来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福来或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是，也不是。”

        林木点点头，这句话有两重含义，是，是因为他确实是王根，不是，是因为那个无恶不作的王根已经死了，现在在林木面前的，是一个纯粹为了报恩而甘心守护江家宅院，一个愿意献上自己一切的人，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是江家，给了他新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不是王根。

        一个为了报恩可以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杀几个人又算什么？

        这当然不算什么，但对林木来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这和林木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林父是个正直刚强的人，林木自然也是如此，但林木却不是一个迂腐不化之人，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或者说，绝大多数时候，人，总是没得选的。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事，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仅仅是对是错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善是恶那么单一，因为有很多东西，很多事，很多人，不是一句对错，一句认输就可以放下的，在很多东西面前，人类，是那么的渺小，人力，是那么的苍白，甚至无力。

        人心，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林木都知道，只是他的内心，一时半会还有些无法释怀罢了。

        林木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几天，林木一直忍着，都快憋出病来了。

        福来也罕见的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说道：“小哥是个聪明人，有规矩懂分寸，知道审时度势，懂得善恶轻重，未来，不可限量啊。”说着说着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见杀人还吓得半死呢。”

        林木只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再配合着福来那略带阴森的笑容，林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有一层鸡皮疙瘩在慢慢突起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林木大声喊道：“江少爷，可以了，你快进来吧。”

        闻言，在马车外颇久的江少爷十分不爽地撇了撇嘴，说道：“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了？还非要避着我？”

        “没啥。”林木看了眼福来，不知何时，福来收起了笑眯眯的神态，竟然开始闭眼假寐了。

        林木十分无语略带鄙视的看了一眼福来，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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