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与猹

山的那边，是海；

        海的那边，是天；

        天的那边，是什么呢？

        群山缭绕间，一个精干的少年爬上陡峭的山峰，站在山顶上，风肆意地狂吼着，吹得他那破旧的短小的绣衫呼呼作响，“啪啪啪”打在身上，可是他不在乎。

        他想大吼：“嘿，有人吗？”“嘿，你是谁啊？”

        于是他这么做了。

        “嘿，有人吗？嘿你是谁啊？”远处山峦间传来回音。

        少年裂开嘴，笑了，望着远处山峦上连绵不绝沉甸甸的乌云，少年突发奇想，为什么下雨之前都是先有乌云，然后起风，最后下雨呢？

        为什么是这样呢？

        乌云后面又有什么，又为什么要打雷呢？

        风呜呜直叫，似乎在回应他：“想知道吗？来啊，那就来看看啊。”

        少年笑的越发开心了。

        “嘿，长生，到你守夜啦。”这时，少年身后，伸出一只小手，小手从后面拍了拍少年肩膀。

        原来这少年唤做长生。

        听到有人说话，长生转过身，看着伙伴困倦、惺忪的面容，点了点头：“恩，知道了，水根，你快去休息吧。”

        “恩。”水根应道。

        “嘿嘿，那我走啦。”长生闪转跳跃，在光滑的岩石层中竟如履平地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水根看着其逐渐消失在视野内，哈欠连连，低声喃喃道：“长生哥永远是这么的精神，永远是这么的充满干劲。”叹了口气，其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向茅草屋。

        “嘿，哈。”长生在岩石间来回穿梭，身形矫健，犹如一只飞舞的猎豹。

        “嘭。”一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长生从岩石层后面取出早已备好的钢叉，猫着腰，缓缓走向瓜地。

        屏息凝气，长生轻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不发出任何声音。

        “嚓嚓，嚓嚓。”食物的啮齿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边有东西！

        长生顺着声音张目望去，只见不远处藤曼下有一团黑色的阴影，像一个毛绒绒的黑球一般，正抱着一个硕大的西瓜啃来啃去，在月光下并不显眼。

        “是一匹猹。”长生凭着经验判断道，他俯下身，几乎贴近地面，弓着腰，慢慢靠近目标。

        “嘿，哈。”长生暴走而起，一把钢叉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出逼人的寒芒，以极快的速度刺向那一团阴影。

        不曾想到，那猹却十分灵敏，恰好在钢叉堪堪刺到它的时候将身一扭，反从长生的胯下逃走了。

        “哪里走？”长生不依不饶，捏着钢叉，紧追不舍。

        “哧哧，哧哧”那猹身形敏捷，在瓜地间来回穿梭，长生虽然凭着过人的目力紧追不放，一时半会儿却也奈它不得。

        “哧哧，哧哧”那猹扭动着身躯，钻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山坳之中，长生唯恐有失，只得放弃。

        既已现身，干脆作罢。长生爬到一处巨大的山岩上，俯看大地，这处山岩恰好离瓜地较近，瓜地里一有什么动态马上就能看见，又因为这处岩地不高，爬上爬下十分方便，长生于是常来。

        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长生并没有像其他同辈一样犯困打盹，自从那日无意间看了教书先生的《九州山河志》，长生的心思便活络起来了，什么时候，我也能出去走走，去看看这五彩缤纷的世界？什么时候，我也能走出大山，去见识下什么叫做滚滚红尘，什么又是大江东去？什么时候

        长生向往着。

        “嘎吱”一声脆响打断了长生的思绪。

        什么东西？长生竖起耳朵，仔细听去。“嚓嚓，嚓嚓。”食物的啮齿声再次响起。

        他小心翼翼爬下岩石，提着钢叉，缓缓靠近。

        一团黑色的阴影出现在他眼中。

        “又是猹？”长生猫着腰逼近对方，仔细一看，不由一愣。

        同一只猹？

        这只猹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样，胸口有一团白毛，很好认，即使在夜色下也显得十分突兀。

        好啊，刚刚好心放过你，你却又来作害。

        长生提起钢叉，奋力一刺。

        “嘿！”

        那猹却早有预料般，身子一扭，再次躲过长生钢叉。长生不慌不忙，左脚一拨，一抹泥沙飞向后者，旱猹措手不及，逮个正着，双眼顿时一片漆黑。

        “嘿嘿，这下跑不掉了吧。”长生心里想着，手上功夫却不落下丝毫，钢叉一扬，就要结果了这旱猹性命。

        紧急关头，旱猹竟然人立而起，后足跪地，双手作揖，头颅拼命地的往地上磕去。

        长生一愣，这旱猹，是在求饶？

        钢叉飞舞，眼看马上就要刺向旱猹，而旱猹竟然人性化的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并本能地把身子向后一仰。

        说时迟那时快，长生急忙收手，目露匪夷之色，十分惊异地看着眼前这团黑影，这东西？成精了？

        而那旱猹似乎也感觉到了，只见其缓过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张小脸上竟然布满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并不停地向着长生拱手，以示感谢。

        这东西，真成精了！山间长生，听过的看过的古怪之事很多，故此也未曾感到害怕，只是有些奇异。都说黄鼠狼报恩黄鼠狼报恩，看来是真有这事。

        不知是进了沙子还是长生错觉，长生似乎看到那旱猹在流眼泪，且止不住的流泪，并目露恳求之色望着长生。

        这真是奇了怪了！

        长生揉了揉眼睛，没错，这只猹真的是在流泪，而且是在求我，求我放它一命。

        我滴个乖乖，今天真是撞大运了，碰到一只成精了的猹！

        上天有好生之德，长生也不是嗜杀之人，略作思忖，长生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我说话，如果能的话，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以后不可以再来偷我的瓜。”

        旱猹听了，连连点头，又连连磕头。

        这只猹，能听得懂人话！长生确信无疑，这是一只不寻常的猹。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长生并没有生出好胜之心，毕竟有一只能听得懂人话的猹，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

        旱猹又磕了三个头，这才离去，但是不知怎的，旱猹走路摇摇晃晃，好像黑瞎子看不见路一样。

        “嘿。”长生笑了笑，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只见他单手一刺，钢叉便稳稳地立在土里，只见其走上前去，右手一抓，旱猹便提在手中。

        旱猹恐惧，拼命反抗，长生嘿嘿一笑：“别怕，我带你去有水的地方。”

        旱猹听了之后不再挣扎，任由长生擒着。

        长生提着旱猹大步飞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海边。

        “呼呼~呼呼~”海水拍打在沙滩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海风徐徐吹着，长生一缕青丝随风飘扬，只见其忍不住长啸了一声：“呀~呼~”

        旱猹目露奇异之色，从侧面望向长生。

        一张清秀的小脸，人畜无害，长年累月的劳作，却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刚毅、坚韧，风一吹起，长生长发飞扬，露出其那一抹自在惬意的笑容。

        长生来到一处小湖泊面前，这是他们平时取水的地方，只见其将旱猹置于地上，轻声道：“别动，我帮你洗一下。”

        旱猹没有挣扎。

        长生单手舀水，对着旱猹眼睛冲去，不一会儿，旱猹便重见光明，兴奋地在长生身边跑来跑去。

        长生也十分开心，说道：“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偷瓜了。”说罢转身。

        旱猹上前，咬住长生裤脚，并拼命地把他往某个方向拽去。“嗯？”长生略一思忖，“你是要我跟你走？”

        旱猹点了点头。

        “不行，我还要守瓜呢。”长生说道。

        旱猹再次向前，咬住长生裤脚。

        “好吧好吧。”长生说道，“可不能耽搁太久哦。”

        旱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回应长生。

        一人一猹消失在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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